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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叶已鸣廊
近来京城发生了件大事儿。
两天前,礼部侍郎黄裘贵黄大人不知招惹上了江湖杀手还是地方权贵,一家三十二口人竟遭一夜灭门。
京都三十二口灭门一案震惊全国。
当天圣上一知道此事,便发了盛怒,第二日便令刑部李元大人彻查此事。这李元李大人为官倒也清廉,做人也甚是刚正不阿。
唯独有一点,就是十分惧内。
夫妇二人婚后只生了一女,过了些许年,也不见李大人纳妾,同朝为官的也有八卦询问者,支招降内者,送婢女爱妾者,皆被李大人笑嘻嘻的拱手回道:“鄙人甚是惧内,惧内。”
于是明明出生世家的李夫人,以一大家闺秀的好名声出嫁,婚后却落得个“京城第一母老虎”之名。
说的远了,本来这李大人是日日夜夜为着皇上给的这差事儿,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操劳心忙着,岂料这不省心的事儿却在这节骨眼上冒了出来。
李元大人有一爱女,名叫李盛棠,年芳十八,正是人生大好光景。而且李元堂堂文状元出身,不求自家女儿文采斐然文笔了得,只求谨守女戒行事直到出嫁。
但这人活着,世事岂能件件如人意。
李盛棠因着几位舅舅皆是武生,从小到大不爱脂粉偏爱刀剑,到了十四岁,竟厚着脸皮使了小计谋求得六扇门总捕头收她做了徒弟。
李大人这皇上给的担子,不如意就不如意在这里。因着父亲是灭门惨案的主审官,师傅是六扇门总捕头,所以当时入门清查的时候,这李盛棠着了男装,便随着进案发府邸的官兵,一同进了去。总捕头王成义带了人封住每一个出口,搜查了每一个房间,半个时辰不到,心里便有数了。待到客厅,领着几个捕头皱眉看着李元大人,颇古怪的语气说道:“李大人不妨随下官来瞧瞧。”便往庭院走去,李元忙跟上,临了,用手势向门口的官兵看着点留下的李盛棠,让她老实待着点。于是除了门外有官兵守着,时不时看一眼她,客厅就只剩下李盛棠一人在空荡荡的客厅。对,错就错在,只留下了她一人。李盛棠明明生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可惜这会儿东看看西瞧瞧,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点都没把满地的血腥放在眼里。门外的官兵看着自家小姐蠢蠢欲动的样子,忙上前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李盛棠皱眉怒瞪的神色压住:“爹爹想必是担心我去后院看到那些尸首晚上会做噩梦,才不带上我,棠儿甚是感动。可是小芳哥哥你说,我身为大商国臣女,怎么能不为国出力,为皇上解忧,为爹爹分担忧愁!小芳哥哥你也不必紧张,盛棠在调查之余会好好保护你们的。”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名叫小芳的官兵忙去寻大人,边跑还边肺腑道:大人明明是不想让你到处去惹是生非,而且,哪里需要你保护我们了啊。
李盛棠瞎轱辘一般在府后厢房转悠,正准备在花园假石旁进行所谓的查探,就听见李大人一行人过来的声响,眼珠子一转便钻进了假石里。
“嘘,别动,脖子上的可不是假刀。”却不成想,刚一进去就被一人捂住了嘴,刀还架上了脖子。
这边厢李大人慢悠悠的走来,在回廊处止了步。总捕头转身抱拳道:“李兄,刚才那人所言句句属实,如今朝廷,大皇子那——唉不提也罢,李兄且先回府去吧,至于折子——”
李大人做个揖:“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自是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别担心。千华,去寻小姐,李盛棠这丫头指不定哪儿去了,找到了把小姐咱们带回府。”
“是,大人。”
总捕头会心一笑道: “这丫头,李兄,请。”
待人离场走散,李盛棠脖子上的刀也放了下来,李盛棠感觉到嘴巴没有捂得那么紧实了忙开口道:“大叔,我不过一随行丫鬟——”李盛棠一转身看见一蒙面男子。
“李盛棠。”蒙面男开了口。
“哎。”李盛棠一答应人就傻了。
“有趣,丫鬟?嗯,这一趟没白来,随我走吧。”
李盛棠眼珠子一转,装作崴脚的模样,扔了块东西在地下。
入了夜,李盛棠还被蒙面男驮在马背上,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终于大叫起来:“我爹是侍郎,我外公是大学士,我师父是六扇门总捕头!而且绑人走有很多种方式啊,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我?要是在南唐,你这样我早就弄死你了!”
蒙面男理也不理她,吁了一声,马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天色,下了马,牵着马走进了旁边的树林。
半个时辰后,李盛棠围着火堆吃起了馒头。
“大叔,黄大人家,跟你有什么仇,你竟然要杀他全家?”李盛棠边吃边拨了拨火堆,十分不见外也不害怕。
“谁跟你说人是我杀的?”蒙面男扯下了面罩,拿出腰间的水壶喝了起来。
李盛棠见他毫不忌讳的摘了面罩,立马炸毛的捂着眼睛:“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不要杀我灭口。”大叫完又从指缝里偷偷看着对面的人。
蒙面男笑了一声,兴许是被李盛棠的傻样乐到了,“大家闺秀不都是柔柔弱弱十分娇羞的么,你的模样,倒挺像我们江湖儿女的。”
李盛棠打小就听不得大家闺秀这四个大字儿,要是拆开来说那还算凑合,这合在一起不说,还是形容她的,一下子就来气了。一个跃起就夺了蒙面男的酒壶,连喝好几口,结果被呛到个不行,可越呛就越是喝的来劲:“我最讨厌你们老是说我不是大家闺秀!我爹就老说我不如张翰林家的媚如,又不如刘侍郎家的心海,连宏远镖局的大小姐都比不上,可是他倒是别在我一出生就扔给我二叔养啊,他倒是自己养啊!”
蒙面男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快把他的烧刀子喝完了,心疼不已,一把抢过来,连忙仰头一口把底儿喝掉,结果却只倒出来几滴。甚是心疼的说道:“你这小姑娘,倒是给我留点啊,不过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仲爷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你才要少喝点,一会儿你喝醉了,我就要跑掉了。”仲爷一听又大笑起来,连说几句有趣。
“仲爷?我晓得你,我听我师父提起过你。百步穿杨不说,一把川南刀耍的整个六扇门的人都知道,也算是个了得的人物。”
“哼,算你师父识货。”
“不过大叔,我真的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么?”李盛棠快要喝醉的眯着眼睛看着仲爷。
仲爷有些为难的样子一下刺激到了李盛棠,一下大哭起来:“我自个儿也不知道就长成了这个样子,我又有什么法子呢。”然后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鼾声渐起。
仲爷十分豪气的仰天笑了笑,摸了摸胡子:“你这大姑娘真是性情中人,我估摸着这下有戏。前几回给有嵊小子带回去的小姑娘标致的那么多都没能瞧得上,估摸着就是太娇羞了,你这般真性情大丈夫,我寻思啊能行。”说完就立马起身灭了火,把李盛棠扔上了马背一个跃起自个儿也上了马,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一个时辰之后仲爷把李盛棠眼睛上的黑布扯了下来,李盛棠刚一适应亮度,回过神看着自己面前的山寨大门吓住了一动不动,然后就被金凤寨这三个亮闪闪的大字闪瞎了双眼。
李府书房。
“不知道是哪路子上的人,打探消息还是单纯的要挟?”李元在书房踱来踱去,眉头皱得紧。
边上坐着的李夫人握着半碎的玉佩,面容憔悴,却仍提起精神道:“老爷,不然,你把那折子压了?”
李元瞪眼,难得的发怒道:“他要是敢拿我闺女要挟我,我明儿个就把折子交上去,赔上我这李府上下我都要跟他拼命!”
李夫人叹气,连忙劝道:“老爷,别急,万一不是他们的人呢,只是哪路的江湖好汉?明儿让她师父给查查?”
“这几日我想了想,其实我是想压着折子的,毕竟牵扯甚大。但是今日之事,夫人,有些东西是不能怕生死的。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耽搁不得,明日退朝的时候我便把折子递了去。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如果皇上压而不发,被他在宫里的眼线知道了——”
“无事,”李元对窗负手而立,“大丈夫何惧生死?”继而转身道:“只是苦了夫人陪我再走一段苦路了。”
李夫人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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