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契约

　　高飞约了梁宵去墓园，从郑丹那儿买了整整两车玫瑰，让梁宵一捧捧送到坟前。
　　“这是你欠我哥的，他那么爱你，你背叛他，这都算了，你还爱上别人，这个怎么也不好算，以后每年你都来送花，送满十年，我替他原谅你。”
　　高飞笑嘻嘻说了这话，眼里是潮湿的红，梁宵漠然，只是点了一支烟放在坟头，看着那一点殷红在风中化为灰烬，然后起身走人。
　　高飞追着下来，一把揽了梁宵的肩，“你真的爱上威哥了？为什么啊？告诉我好不好？”
　　好，但我也不知道。梁宵扒开高飞的手，嘴上却照实答话，“我真的爱上了，但不是为了什么才爱，如果是，那恐怕不叫爱。”
　　“不一定吧？”高飞有点郁闷，随即就笑了，“我爱高阳是为了让他恶心我，不这样，他连正眼都不会看我……”
　　“他所有遗产都给了你，如果真的恶心，不会这样。”梁宵钻进车里，发车的同时看了高飞一眼，“我以后不会来送花，我不配。”
　　车身缓缓起步，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高飞还呆在原地，随着距离越远，那个身影越象高阳，只是没有高阳站得挺拔，但是站得再直的人，最后都要躺下。
　　回到家的时候，威在沙发上看电视，梁宵如常进厨房做饭，却被威喊住，“我们出去吃！老麦说城东那边开了一家过桥米线，很正宗。”
　　梁宵不语，重新穿上刚刚脱下的外套，站在门边等威，可是威不动，审视般看着他，“你想不想去吃都应该告诉我，别象以前那样我说什么你都跟着配合，我们现在是……约会你懂吧？”
　　梁宵点头，他当然懂，以前威跟那个男孩的所有约会都是他安排的，真正不懂约会的人，是威。
　　威没得到语音答复，有些丧气，那天从郑丹家出来之后，宵宵就很少跟他说话，这在以前不重要，那时宵宵只需要执行他的指令就行，现在不同了，他希望宵宵发表意见或给点建议，但是算了，慢慢来吧！
　　两人去了那家店，吃到一半的时候，威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习惯性地丢下梁宵先走了，如果真的是约会，不会这样吧？梁宵自嘲地笑。
　　“宵哥？”这声质疑带着惊喜，人也坐到了对面，还是花朵一般漂亮，满眼纯真无暇，这是威喜欢的人，干净的美。
　　“宵哥一个人吗？”男孩带着些许失望。
　　梁宵看着威吃好的那个空碗，“刚才不是，现在是。”
　　男孩的失望更明显了，小鹿般的眼里闪起泪光，怔怔看着梁宵，说：“威哥不接我电话，去月亮湾那次也没理我，之后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分手的原因？”
　　有，他说上床没意思，你不会做饭，还爱哭，很烦。忆起威说那话时的表情，梁宵暗里叹气，因为那些原因都不足以分手，爱一个人就会接受他的一切，如果厌烦，无非不爱了，然而威没说不爱。
　　“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多体贴。”梁宵起身去结帐，男孩紧跟着出了店，“我想见他，宵哥带我去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等他联系我了，我帮你转达好吗？”
　　梁宵尽量温和，尽量耐心，可是男孩慢慢嘟了嘴，闪着泪光的眼睛却狠狠瞪着梁宵，“你真的会帮我转达吗？我听说你是威哥的……你是吗？”
　　“我什么都不是。”
　　“你骗人！”
　　“你不信又何必问我？”
　　“可是他们都说……”
　　“你没有判断力吗？”梁宵坐到街边的路椅上，慢慢点起一支烟，慢慢说：“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就去问他们，别问我。”
　　“可是威哥叫你了！”
　　“嗯？”
　　“他跟我……那个的时候，叫你的名字，所以你肯定有问题！”男孩委屈又愤怒。
　　梁宵失笑，“那是你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分手，应该自己去挽回，而不是跟你假想的情敌请教。”
　　“可是他们说你暗恋威哥！”
　　“不为人知才叫暗恋吧？”梁宵似笑非笑。
　　“你什么意思？”男孩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此时的梁宵有点可怕，不似印象中那个温柔又善意的人。
　　“我的意思很明白，不管我暗恋还是他真的叫了我的名字，那些都与你无关，你若不想分手，自己努力挽回！”
　　梁宵的严厉带了一丝不耐烦，男孩失神般喃喃，“不是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跟我单独呆过，所以不知道我是看着威哥的份上才对你好，现在你们分手了，我没必要给你面子。”
　　梁宵太冷厉，男孩很尴尬，“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如果是，不会听信人言恶意揣测，更不会随意质问对方，甚至指责。”
　　“我没有揣测，都是他们说……其实我也不信，我更不是指责，只是弄不明白，所以问你一下。”
　　“那好，我也问你一下，你跟威哥好了一年，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诸如此类，你知道吗？”
　　男孩愣睁，梁宵淡淡一笑，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想见威哥？”
　　“就是你说的那样，我想挽回。”
　　“挽回什么？”
　　“威哥呀！”
　　“挽回一个你并不在乎的人，有意思么？”
　　“谁说我不在乎？”
　　“那就回答我刚才那些问题，如果你真的在乎威哥，那些答案早就烂熟于心，能回答吗？”
　　男孩再次愣住，梁宵起身，一步步逼近男孩，几乎咬牙切齿，“你没好好爱他，你甚至并不爱他。”
　　男孩摇头，泪水滑下脸庞，梁宵掉头就走，威说得对，太爱哭的人有点烦，但也有点可怜，再跟那儿说下去，他会不忍心，如果威没跟男孩分手，他会狠心说下去吧？
　　不管多么伤人，他会批评男孩没用心爱人，也不管多么自以为是，他会告诉男孩，威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但是就象男孩不知道威的喜恶一样，威似乎也不那么了解男孩，一定要说的话，是他比较清楚男孩的爱好，因为威喜欢男孩，要求他去了解并呈上相关说明，然而男孩的生日威都不记得，还是他提醒的，所以……
　　他们真的相爱吗？
　　梁宵伫立街头，一时有些茫然，手机响了，是老麦打来的，约他明天去新开的那家□□喝酒，梁宵拒绝了，因为不是威的意思。

　　骆家大院里，威在跟骆老爷子喝茶，老头从手里的茶谈到了老麦，然后谈到梁宵，后者泡得一手好茶，前者是师父，两人都是半道才跟了威，老头认为不可靠。
　　“有的东西要物尽其用，有的则要适时扔掉，否则会成垃圾。”
　　老头喜欢打绕章，威以前乐意奉陪，现在则有些烦，但是老头毕竟是长辈，基本的尊敬还是可以有。
　　“干爸放心，我手头没有废物，更不可能有垃圾。”
　　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笑，突然转了话题，“听说阿飞出来了？”
　　威点头，老爷子皱眉，“这个要算垃圾吧？”
　　威诡异地笑，“这个是废物，但是可以利用。”
　　老头大笑，拍拍威的手背，“你做事，我放心，记得明天去给小杰捧场，那个□□很有意思，带上梁宵，也算废物利用。”
　　威淡淡嗯一声，喝完手头的茶，告辞出门，上了车就一阵狂飙——老头疯了，竟然要葬送他的宵宵，虽然他也曾把宵宵带进各种场合，然后顺手送出去，但那是过去，而且只有他能那么干，老头凭什么安排他的人？
　　威在外头轰够了油门，这才不急不慢开回家，抬头看着熟悉的窗户，那里面有他的宵宵，以前心里不痛快了就会找宵宵发泄，现在不会了，心里的不快自己解决，然后带着笑颜回家，这样宵宵会轻松一些吧？
　　“我回来了。”威在门边报到，然而没人回应，掏出手机打了梁宵的号，居然关机，威压着一腔怒火去了郑丹的花店。
　　“宵……梁宵没来……”
　　“滚开！”威直接进了后院，各个房间搜了一遍不见人，回头见高飞在院里的躺椅上吃蛋糕，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你知道宵宵的生日吗？”
　　“知道啊！”高飞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意犹未尽地舔着手上的奶油，挑了眉梢瞅着威，“怎么你不知道吗？”
　　威老实地点头，“你告诉我！”
　　“可以啊，你提供我十年奶茶，我就告诉你。”
　　“行。”威毫不犹豫，心里却说，你有那命喝足十年吗？
　　高飞打个哈欠，摸出手机拨号，通了，凑到耳边，说：“我是高飞，你给我查一下宵宵的生日……没有啊？那行，你查一下他是啥时进的泽恩？哦，原来这个也是机密，那你随便报个日期……就今天啊？那也行。”
　　高飞挂断就冲威笑，“宵宵今天生日，等会儿我去吃蛋糕！”
　　威也笑，突然挥过去一拳，高飞没防备，或者说，他不打算防备，正如他不知道威为什么发火，但是人家有兴致打架，恰好他也有兴趣奉陪，于是郑丹的清秀小院被两个男人狠狠地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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