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 18
〖18〗
十月初的时候气温骤降,偶尔见到风卷落叶也让人忍不住哆嗦一阵。
知念清里一边隔着衣料使劲搓了搓胳膊一边把桌上的稿纸推给对面的安七里:“为什么作业要写你的偶像?”
“……啊?”安七里后知后觉地抬头表示没听见她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要写你的偶像?”知念清里抬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我想文学社的社刊太文学的话,可能有人会觉得枯燥,所以我想写这个来活跃一下气氛……指不定有些同学可能会跟我一样喜欢他。”安七里放低眼帘解释,语速平缓没有起伏,她放在膝盖的双手浸入凉凉的空气中禁不住轻微发颤,动了动还是僵在原地。
“嘿~这种解释还是第一次见~”学姐又扫了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打趣似地扬起一抹笑容,“你该不会是没灵感所以拿这个充数吧?”
安七里紧抿的双唇弧度微微向下,仔细看她的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任凭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她不可置否地点头,对方忽的也察觉到了她周身偏低的气压,然而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她便径直起身告辞:“学姐我的便当快冷了,先走一步。”
“诶诶!”
知念清里纳闷地皱了皱清秀的眉头。
她的学妹是心情不好吗?
——确实,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安七里低着头快要回到教室时突然感到两腿间传来怪异的濡湿感,她心下一惊忙不迭冲到座位从书包里摸索出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转身冲向厕所。
事实如她所料,来月经了,而且还提前了。
“该死!”
安七里换好卫生巾提上裤子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拳砸在厕所门上。
昨天刚跟母亲吵了一架,今天姨妈就大驾光临,她想这个礼拜难道是她的倒霉周?!
两件事这么被她一联系起来,母亲昨天说的那句话不凄然地就在她耳边响起:“你真以为他是我亲儿子吗?”
安七里不爽地又呼上一拳。
她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也不懂哥哥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母亲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摆出一副没这回事的样子。在她心里安七弦一直是她的亲哥哥,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这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妈妈要说出这般让人心寒的话?
安七里震惊,更多的是愤怒,一直以来她就不喜母亲过于冷漠的态度,哥哥离开以后她对母亲怀有的芥蒂,如今无疑是更深一层。
推开门走到洗手盆前拧开水龙头,安七里双手捧起一些水往脸上泼,冰凉的触感成功刺激到她混乱的脑神经使之慢慢恢复冷静,她抬头,凝视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目光倏地追随一颗透明的水珠沿着脸部曲线轻轻掉落。
她深吸一口气,直到装满了两个肺她才又缓缓吐出。
很好。
她微笑。
不管母亲说什么,安七弦都是安七里唯一的哥哥。
>>>
做女生真的很不容易。
安七里苦着一张脸默默忍受小腹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懊悔自己早上灌了太多凉白开还把冷掉的便当吞进了肚子,搞得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瞄了眼在黑板上板书的国文老师,她按耐不住想举手,可又难以启齿,撕裂般的痛楚更让她做不到自己走去医务室,犹豫再三只好选择乖乖趴桌上一动不动,迷迷糊糊地熬过了一个下午的课。
放学,远山优子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把收拾好的书包扔桌上便凑过来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你没事吧?老趴在桌子上,发烧了?”
此话一出前面的江艾翼也扭过了头,眨眨黑眸显示他的关注。
安七里虚弱地抬起手掌示意好友把头低下来,然后在她耳边用细微地声音说:“我来,那个了。”
远山优子秒懂。
“你等一下,我去打热水给你。”
待女生拿着水壶跑远以后,江艾翼垂眸,抬手轻抚上安七里如泼墨般的黑发,他低头,压低嗓音面露关切地开口:“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让老师打电话给家里人?”
安七里摇头,换了一种姿势把脸埋进交叠的胳膊里,她唇色煞白,额角冒出些微冷汗,一副极力隐忍的表情看得他很是揪心。
“你这样子怎么回家?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可是……”
“七里水来啦!”
远山优子拎着热乎乎的水壶跑回来赶忙给女孩子放到绞痛着的的腹部。
“捂久一点就没事了,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她半蹲下来伏在课桌上摸摸受难人的肩头,同情似地啧两声又道:“我上次来也疼得要死……”
“……你们在说什么……?”江艾翼听得似懂非懂。
“诶诶,你个男生凑什么热闹,赶紧走。”远山优子斜眼看向他毫不客气地就要赶人。江艾翼觉得莫名其妙,抱紧书包纹丝不动地待在座位上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干嘛要走!我也要陪安同学!”
“呦,你是她谁啊要留下来陪她?”她不耐烦的样子陡然间转换成了让人招架不能的暧昧。他一愣,偏暗的肤色倏忽染上薄薄的绯红,四处躲闪的眼神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青涩,在女生“看我猜到了什么”的眼神注视下他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也是,我也是……担、担心……”
很明显底气不足。
他紧张地瞅了瞅趴在桌上的人,看到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后才暗暗松口气。
远山优子了然地扬起眉毛。
“你们,你们不是有社团活动吗?先去吧晚点我会自己回家的……”安七里侧过脸来试图劝两个人离开,她想一个人静静,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并不喜欢在除自己以外的人面前展露那么狼狈的样子。
“没事我们可以推掉!”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下一秒便互看了一眼。
“真的不用了,你们去忙吧,反正也没什么大问题……我想睡一会儿。”
“我不要。”江艾翼不愿意走,在没看到喜欢的人好起来之前他想他是没办法彻底放下心来的,与其一路上想七想八到家食不下咽,不如守在这里等她好一点再说。远山优子同样也放心不下,但思来想去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给好友增加心理负担比较好,毕竟她也清楚安七里的性子在某些时候喜欢独处。
“好吧。”远山优子说着回座位背好书包,又走回来使劲拖走赖在原地不肯动的江艾翼,“回家的时候小心一点。”
“喂喂你要走你走啊干嘛拉上我!喂喂别勒我脖子!”那是江艾翼的敏感地带,别人一碰就会忍不住缩起来,偏偏远山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弄得他抗议无效。
“安静!七里说了要一、个、人!”
“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啊!?喂喂喂……”
吵闹声渐行渐远,安七里蜷缩起身体靠在墙上,折磨人的痛感因为热水壶的到来有了些许缓和。她倒吸口凉气眯起绿眸,朦朦胧胧间能瞧见被大片云层覆盖的天空有一小块蓝色露了馅,略显惨淡的天光给匍匐在大地的建筑抹上更为锃亮的白色,落叶被远远刮来的冷风一并带向未知的路途,秋天萧瑟黯淡的样貌如此便可见一斑。
——也许难过的时候有人陪在身边默默的照顾才是最好的。
安七里把水壶搁回桌上动手整理散乱的课本。
——可就算这个人不出声,她也觉得被目睹到很丢脸。
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安七里慢慢吞吞地把书本和作业塞进书包拉好拉链,如果她刚才不把那两个人赶走,这件事就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坐着又发了会儿呆,她才捂着小腹站起来背好书包离开。
走廊里已是空无一人,安七里微弯着腰感到每走一步都跟针扎似的难受。手搭上楼梯扶手一级一级下楼,平时蹦蹦跳跳两三下就能结束的路程对此时的她来讲十分不容易。
“好疼!”
剧烈的疼痛再度袭来,安七里停下动作小声嘀咕了一句,经受不住蹲下身来倚靠着栏杆,她一面死死咬住下唇尽力承受又一波阵痛一面在心里发誓下辈子做只鸟也不要做女生。
“安七里。”
疼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她竟然听见有谁在喊自己。
是不是幻听啊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本能地循声望去,有身影在楼梯口逆光而立。
她认出来,是赤司征十郎。
他不是在篮球部么!?
“你怎么在这里?”她吞咽了一下发问。
“学生会有点事,你呢。”
赤司单肩挎着书包双手垂在两侧,异色眸把女孩毫无血色的脸蛋完整纳入,他不动声色地抬脚走下一级台阶兀自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我不舒服。”安七里略感尴尬地强撑着站起来。
自从经历了那场爆炸事故之后,她和赤司之间似乎熟稔了许多,但又不像那种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多话讲的亲近关系而是……举个例子,最近她和他课间在走廊相遇的时候都会四目相对一瞬然后互相点一下头。
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的,没什么事的话,两个人都不会有所交流。
……可是现在就好比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
“你肚子疼,”赤发少年眼尖地看到她放在腹部的手,“是吗。”
“诶……对对对!”安七里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脸颊却好像被烧着似的烫得厉害。
赤司征十郎不言,洞察力极强的双眼自然不会放过安七里发红的耳根。
他眉头轻蹙,稍显不解地扯了下嘴角走下来伸手径自撩起女生被冷汗浸湿
的刘海贴上额头,手心却并没传来他以为会有的滚烫。
没有发烧。
“我说你,肚子疼怎么脸还会红?”赤司的语气竟真带上了几分疑惑。
安七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男生偏低的体温自眼眶上方徐徐传递开来,她猛地把头一偏就想下楼:“没什么没什么!太热了而已……肚子疼就是肚子疼啦,跟发烧有什么关系……”
她可不好意思说实话。
只是□□的疼痛还在持续,她不得不弯下腰艰难地挪动双脚,后面的男生却又拉住她的胳膊作势要把她往上带:“肚子疼要先去医务室。”
为什么她听起来有点责备的意味?
“别,我、那啥,我没事的你不用管!篮球部还有训练你不急吗!?”安七里压下心底的疑惑赶紧制止对方的行动,她又慌又羞又痛,迎上少年清冷透彻的眼神时又不知张口说什么好,殊不知自己愈发通红的脸已经泄露了某种端倪。
赤司征十郎忽然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实话,到底是什么。”
他微微抬高下巴,口气依旧那般不容反抗。
安七里捂住嘴把脸转过去发出闷声道:“太不好意思了我不想说。”
至此,赤司终于想起了生物老师说的某个女性专属的生理现象。他转了转颜色迥异的眼珠子,表情极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眉宇稍显僵硬地纠结在一起然后……抬起右臂拿手背掩住嘴角轻轻吐出一个“哦”字。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缄默。
安七里径直背过身去一瘸一拐地离开,赤司征十郎抬眸看向她不流畅的动作,顿时似有一枚石子深深陷入了心房——莫名的不舒坦。
他扯了一下书包带,垂眸迈步跟在她后面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两只脚一级一级姿态格外别扭地下楼。
她慢,他也慢。
结果到了楼下的的时候安七里忍不住疼就地抱膝蹲下去休息,赤司后一步踩到平地上却没立马右转去篮球部。
他取下书包抱进怀里跟着蹲下来,惯常的冷淡神情稍稍有点不同但又不易清晰地显露出来。他微挑眼角注视女生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异色眸弥漫有难以辨认的多重色彩,胸腔里跳动着的东西好像被带有荆棘的木条戳了几下,比方才的感触更让他觉得怪异。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感受。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懂,这所谓的怪异不过是心疼罢了。
“你,你还不去训练?”安七里惊讶地发觉赤司征十郎还没走,“我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别告诉我,你想翘掉训练……”
又是一阵抽痛,安七里哭丧着脸没力气再说下去了。
“那怎么可能。”
赤司果断否认,低头扫了眼手表显示的时间,他估摸着应该还有几分钟可以浪费,于是随手揪了一下安七里颈边有轻微褶皱的衣领便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平淡口吻继续道:“那我就再等一会儿,不急。”
>>>
江艾翼想哭的心都有了。
“你把我拉到操场想干嘛啊……”
远山优子踩在塑胶跑道上松了手,旋身叉腰喘口气抱怨:“你小子真重!”被说的男生摸着被某人蹂躏过的脖子干咳几声:“重死你活该!你、自、找、的!”末尾的四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来,起身白了女生一眼扭头就想走,这时左肩猛地搭上一只白净的手:“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小秘密抖出去?”
满满的威胁。
“行,”江艾翼意识到什么似的扬了扬唇角反常地换上轻松的表情,“针对我这件事你想发表什么意见?我洗耳恭听。”
远山优子狡黠一笑,栗色双眸浮现晃动着的白光:“算你聪明~其实吧我觉得七里喜欢你的可能性不大,你这样可以说是在白费功夫。”话音刚落自远处快速袭来的气流经过时卷起了她鬓角的发丝,江艾翼倏地冷下脸来,黑眸宛若暴风雨来临前阴沉沉的海面:“为什么。”
他好像能猜到原因。
“怎么说呢,”远山优子踮起左脚脚尖倚靠右腿,双手背在身后透露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俏皮,“你应该知道隔壁班有个赤司征十郎吧。”
不带疑问的疑问句让江艾翼不由得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猜中了,女生的立场偏向那个人。
提到赤司他就不得不忆起那场事故中自己的无能为力,恍若一击重拳锤入心脏使之深深凹陷,挫败感源源不断滋生。
不甘心,不甘心。
“安同学又不是他女朋友,凭什么我就不行。”
远山优子兀自把垂落在侧脸的一缕头发捋至耳后,垂低脑袋减弱了嬉笑程度:“我劝你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当然也不一定准确,我在七里身边看着觉得她跟赤司君的关系不太像普通同学,而且他们两个好像很早就认识。”
“国中同学。”江艾翼板着脸吐出四个字。
“嗯,说真的,高中没分到一个班还有交集,而且对象还是高一年级就当上学生会长的赤司君,”远山优子拢了拢刘海,“我感觉很暧昧,夸张点的话就是CP感很强哦~”言下之意就是不看好他。
江艾翼捏紧拳头。
“抱歉,你那是错觉,就算有也是安同学单方面的。”
“哦?”远山优子把全身重量的支撑移回左腿,“你知道七里喜欢赤司君?”
“是喜欢过。”江艾翼撇撇嘴道,游移不定的视线掠过操场中心枯黄的草地,最后定格在她皱着眉头的面容:“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以前是同学所以现在比较熟络而已,嘛,你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过?”远山优子以为他在自欺欺人于是反问。
“赤司亲口说的。”
“什么时候?”
“暑假。”
“我去赤司暑假会专门找你然后跟你讲这种话!?”远山优子扶额一脸“我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的表情,“你在搞笑吧大哥!?你跟赤司很熟?不会吧先跟情敌搞好关系再出手是谁教你的高招啊?”她就差捧腹大笑了。
江艾翼瞧她这样觉得窝火,张了张嘴想大声辩驳可又不知为何瞬间没了力气去说。
——对了!
他恍然大悟自己根本没有去问安七里本人这个问题,赤司的回答再怎么中肯都是赤司自己的想法,他怎么就忘了去试探试探本人呢?
明明他喜欢的人才是一切问题关键。
“江同学,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未必,七里本人都没有发话你又怎么可以确定这点。”再者,就算是本人也未必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远山优子好歹也刻意助攻过的,她虽说是局外人,但站在外面看总是能一目了然。
那两个人是有牵绊的。
只是一个尚不自知,另一个却已开始逃避。
就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两颗心也许会在彼此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达到最遥远的距离。
“确实你说得对,”远山突然唏嘘不已,“输的不一定就是你。”
所有或许都只是美好的假设,赤司征十郎的心情她远山优子可没那个闲工夫去猜,倘若他心里没有安七里的位置,不需要时间,现在的距离就是最远。
“怎么突然又这样说,不是觉得我没戏的吗?”江艾翼无语地想果然女人变脸就是比翻书快啊。
“我没说我没看觉得你有戏,”
远山优子抬高眉毛剜他一眼然后盘腿坐下。
“NE,为什么你喜欢七里啊?”
难得标准了的疑问句却杀了江艾翼一个措手不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摸摸发红的鼻子拒绝解释缘由。
“肯定是一见钟情对吧~你还是中途转学过来的呢。”
一见钟情!?
江艾翼瞪了瞪眼睛。
他想应该算是吧,毕竟是因为她的出现,他才终于对茶园以外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那你呢,”江艾翼蓦地蹲下来认真地直视远山优子,“你又是为什么对安同学的事这么上心?”
他像是在询问,却又透着几分不信任。
是在怀疑什么吗?
远山优子笑。
她扪心自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日久生情咯~你以为只有爱情才可以依靠时间顺理成章就有的吗?别说一见钟情的爱情难长久,友情也一样,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能找到谁谁谁可以交心的,正所谓日、久、见、人、心。”远山优子一字一顿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竖起手指戳了戳胸口,“虽然跟七里一直是平平淡淡的,但我觉得她挺好。”
最起码安七里总能答应陪在她身边。
而她偏偏又是个害怕独自一人的胆小鬼。
“……原来如此。”江艾翼怔怔地望着对面人清秀而又饱含真诚的脸,神情似冰雪融化般有了丝丝柔和,他像是听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抿唇的同时坐直身体。
“对不起。”男生的声音平稳而又铿锵有力。
“你……”
“即便情况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想放弃,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的话你也会理解我的感受,”江艾翼攥紧拳头,“我真的不想把安同学让给任何人。”
在这个世界谁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喜欢自己。
“我承认赤司很厉害,家里背景又是上流社会,将来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漂亮出众什么都好的女生不用他费心都会主动贴上来但是我只要七里!”
远山优子睁大眼睛。
“不管她心里装着的是谁,只要她愿意来到我身边,我可以全盘接受。”
此时此刻的江艾翼宛若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俊俏的脸庞有几抹红晕,双眸真挚温暖,神态满载着的柔情多得快要溢出来似的让人无法不动容。
下一秒,对方顶着这张脸请求:“可以帮我吗,远山同学。”
他只要她,这并不贪心。
再怎么说赤司也已经拥有过了。
远山优子明白,江艾翼没错。
但是。
她仰望老天迷雾般的脸色。
——真心相爱的伴侣,赤司君也可以靠他的能力手到擒来吗?
假如她的看法没错,却去帮了江艾翼的话……
——哎呀到底关我什么事啊!
远山优子懊恼地收回视线迎上江艾翼闪烁的黑眸。
——反正七里不会吃亏就好了。
“行,我答应你。”
>>>
安七里没敢在学校待太久。
她逃也似地用竟走的速度冲出了学校,被她扔在后面的人下意识想开口喊,话到嘴边却演变成了象征性地翕动几下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七里如果这个时候能回头,她就会错愕地看见赤司征十郎居然不自觉地伸长了手臂,看起来就好像他在挽留什么。
但这终究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波动的情绪快速趋于平稳,过了这一秒,他也不打算浪费下一秒去深究什么,果断右转去往篮球部。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赤司征十郎默念两声。
“疼疼疼……”
安七里拐个弯蹲在车水马龙的路边,为了不碍着路人她往左挪了挪坐在人工绿化带的边缘处。她抱紧双膝拿额头抵着小臂,喘息着等待小腹能安定下来。
如果没有刚才的剧烈运动,也许她现在的情况会好一点。但是她没办法,赤司疑似关切的举动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无所适从,她待不下去,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快快撤离。
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似乎是条件反射的一种,却又与某种后怕遗留的后遗症相似
——给你点甜头就以为有一整颗糖会属于你。
……搞笑。
安七里还真就勾起了嘴角,然而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
国中的时候她就笨得可以了,好歹现在她也是考上重点高中的人,智商还是可以的至于情商……再这么妄想过度下去真的要丢脸丢到家了。
她呼出一口气收敛纷杂的心思闭上眼耐心按摩腹部,夜晚在她看不见时逐渐张开它的大网笼罩了整座城,行人匆匆路过的脚步声与汽车尖利的鸣笛声一唱一和不绝于耳。
疼痛缓慢步入隐晦阶段。
安七里的脸苍白得过分,她咽了咽口水直起腰来想离开,视野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像陷入雾气一般模糊不清。她眨了眨眼刚想去揉,抬起的手臂却倏地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心下一惊马上往回抽可转瞬间垂在身侧的手也被擒住。
“喂!你!”
陡然出现在面前的男生戴着很大一顶鸭舌帽还有墨镜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对方动作连贯地旋身弯腰一用力,身体一阵腾空,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就趴在了男生不算结实的背上。
“你、你……你做什么!?”她慌忙拍打这个人的肩膀,一晃而过的车灯打亮了男生白皙的颈部,她竟诧异地觉得有点眼熟。
男生背着她走得很慢,既没出声理会她的反应,也没回头来看她一眼。
安七里也颇感意外地觉察到自己的心里其实没有分毫的不安。
……好奇怪。
“你说话啊你是谁……”
“你再不说话我就叫人了!”
“公然绑架吗你!?”
这个人还是一声不吭。
于是她举起手来拢在嘴边准备呼救,背她的人仿佛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似的立马停下来用力把她往上抖了抖——这是警告。
难得好转了的小腹因为这一动作又开始隐隐作痛。安七里用力揪住这个人肩上的衣物,头搁在他骨节分明甚至还突出来一点的脊椎骨上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你太过分了……”
她软糯起来的嗓音虽是在抱怨,却让男生听出来似曾相识的撒娇。
的确,有点久违了。
男生的嘴角弯起苦涩的弧度。
“再说话,我就把你扔了。”
低沉细腻富有磁性的嗓音。
安七里像被雷击中似的嚯地抬头,男生线条分明的轮廓比记忆中的要瘦削很多,颧骨略微突出,习惯向下的唇角泛白,唯独耳根下面的那一小点褐色斑没有移动位置。
是他——!
瞳孔骤然紧缩。
“安七弦!”
她搂住他的脖子兴奋地大叫一声。
“哥!是你对吧!你……你原来真的在……啊啊!”贴在她腿弯处的两只手毫无预兆地收回,脚掌在地心引力地作用下迅速降落地面,她一边死命抱住男生的脖子不放一边不解地质问:“你干嘛是这种反应!”
“我说过的,再说话我就把你扔了。”男生没有回头固执的背对着她,绝口不否认也不承认“安七弦”这个身份。
安七里一愣,继而内心升腾出一股难忍的酸涩,好像刀划开了心脏的某一处汩汩地冒出血来:“你,你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很久吗?你去哪了人也瘦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你要背我去哪里!喂!”她一咬牙去拉他的手,“你干嘛不回过头来让我看一下啊——!”最后一句话染上她积蓄已久的愤怒与委屈。
男生的胸口抽搐般的生疼。
他一把甩开女孩的手蹲下来厉声喝道:“给你三秒上来,再废话我就直接走人!”
“安七弦!”
安七里怒吼一声觉得不可理喻。
“一!”
她眼眶泛红。
“二!”
腹部的疼痛加剧。
“三!”
“你别动!”
看到他作势要起身离开,安七里急了只好妥协,俯身趴回去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微微蜷缩着忍耐痛苦。
“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别说。”
安七弦下了最后一道禁令。
安七里没吭声,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流入兄长单薄的衣衫。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她发泄似的把指甲深深嵌进安七弦肩部的肉里。
男生好比没知觉般的重新迈步。
安七里呆呆地瞅着周边不断倒退的商店,陌生人的脸一张接一张闯进视线接着不带半分犹豫离开。她看到一家超市门口在举办大型促销活动,路过中心广场时她看到一群小孩子在搭建的临时舞台上载歌载舞,经过步行街的时候她又看到许多新上市的秋款衣裙,很漂亮,却只适合成年女性,她甚至还闻到了路边小吃摊的香味,混合着哥哥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一并挤进鼻腔,难得的是两个相差甚远的气味结合在一起她却并不觉得难闻。
……好累。
从中午持续到晚上的痛经让她近乎脱力,情绪上的刺激使得她的神经也虚弱起来,如今彻底安静下来四肢没有任何行为之后,大脑终于放心地发出了“休息”的信号。
好困。
安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掀了掀眼皮,双手用力搂紧哥哥的脖颈,她模糊地想这样哥哥就不会再走了,就算他要走,她也可以马上醒过来。
天真的假想完后,她撑不住地合上眼沉沉睡去。
远离了闹市区走入安静的小巷,小姨家附近的岔路口竖起有一块凸面镜,安七弦走进去,看见自己背后的家伙像驯服了的猫咪一般乖巧地伏在肩头呼呼大睡。
微微张开嘴唇的睡相还是以前那副德性。
他止步,微微侧头,墨镜下方与女孩如出一辙的绿眸即使被病魔纠缠许久也依然晶莹剔透不含一星半点的杂质,唯有色泽,在一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缓慢趋向暗沉。
“七里。”
“七里。”
他沉沉地唤她两声,她在睡梦中毫无感知。
……也好。
他今天会出现,只不过是因为在马路对面注意到了她的狼狈。
他刚从医院回来,本不该出现在妹妹面前,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熟若无睹。
“七里。”
他又唤她,抬头看向没有星星的夜空,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沉重,好似经历过灾难洗礼一般,再无昂首挺胸的气力展望明天。
“你哥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所以别再执着了,我不重要……”
“对不起。”
——TBC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