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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蒂娜抬眼,一黑一白两道虚影在眼前激烈争斗,显而易见黑影更胜一筹,寒光一现那道白衣就重重摔在地上,仔细一看那不是白如风还是谁?
一时之间蒂娜只觉世界都静了下来,只剩胸膛心脏突突跳动的声音。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那白影原来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女,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之上沾着点点殷红血迹,宛如冬日里的红梅,少女又呕出一口鲜血,想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还不走吗?”
蒂弗没想到白如风会这样冥顽不灵,手中法杖直直朝白如风挥去,眼见就要劈到女妖的天灵盖上,却见人影一闪,本该坐在禅坐上的国师已经拦在女妖身前,双手夹住了蒂弗的法杖。
直到这时蒂娜才从震惊之中醒了过来,她们本不该在此刻见面的。
众人见状,皆惊呼出声——大司仪要除妖,而国师却要救妖。多么戏剧性的一幕。
“你快走。”
蒂娜挡在白如风之前,下令,“快走,你不是蒂弗的对手。”
白如风却不理其他,只是抓过蒂娜袖摆厉声诘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死”
这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耳朵,在场所有人都疑惑起来。
“住口,妖女胡说什么?”
蒂弗黑着脸立马截下话头,“今日是国师成佛吉日,我不想开杀戒,识相点就快滚!”
他此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把白如风打晕,奈何被蒂娜拦着,一副要护着那女妖的架势。
白如风才不怕威胁,她甚至没有看蒂弗一眼,只是用火辣辣的视线逼着蒂娜道:“我才没胡说,如果你不用死——”她的手指突然落到蒂弗身上,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那这个人为什么又要念往生咒?”
话音一落,众生哗然。
一刻之前,正当白如风失魂落魄打算离开天竺时花妖突然找到了她,当时她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发,一看见花妖立马警惕得浑身毛都立了起来。
“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花妖静静摇头,眼神变得悲伤无比。
“我不是来吵架的,我来是告诉你蒂娜要死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蒂娜明明就要成佛了,成佛一直是她的心愿,她未成佛,怎舍得死?”
言语之间竟然透着丝丝怨气,白如风再傻也不会信他。
“谎话,分明就是天竺国王给子民的一个谎话,蒂娜不是成佛,而是去死!”
于是花妖把从琉璃那洞悉到的所有东西,一字不漏全部道出。
她当时十分震惊,还来不及仔细梳理思考花妖就一把抓过她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联手吗?”
联手?
白如风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清状况。
“联手阻止她去死呀,天下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之道,她凭什么要强行扭转天下之道?想要避免战争那就想办法让天竺变强大呀,她又何必因为天竺国王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而牺牲自己?”
白如风脑袋嗡嗡作响,“什么跟什么?我不明白呀。”
“国家矛盾需要战争去化解,不想挨打就只能变强,这本就是国家的生存之道,生存之道即是天道,凡人是没有能力去扭转乾坤的!”
“你不用想明白,你只需要去阻止她就行!”
阻止她吗?白如风内心挣扎,这几十年来蒂娜都没来找过自己,她分明是不想见自己,那自己还要厚着脸皮去见她吗?可是见了又怎样?反正蒂娜要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笨蛋!”
花妖拼命的摇晃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她不愿来找你,而是她不能来!”
不能来?白如风心里一惊。
“天竺国师是不能踏出佛窟的呀!”
“在死之前,你难道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吗?你甘心吗?甘心吗?”
花妖的话如同射进心窝的箭,一箭一箭,箭箭锥心。
“所以,我们联手吧!”
于是她和花妖联手,花妖用幻术困住了大部分门徒,她凭借与生俱来的闪电速度冲向圣台。
目的是阻止蒂娜寻死。
如今她终于到了蒂娜面前,虽然是以这么狼狈的方式,但是——她眼眶发酸,有种苦尽甘来的感动。
白如风望着蒂娜,颤抖着双唇艰难的说道:“今天才不是你的吉日,今天明明是你的忌日!”
这话就如跌落油锅的水珠,现场立刻炸开了锅,场面混乱到几乎失去控制。
天竺国君给他的子民编织的美丽谎言,瞬间便被点穿。
天竺子民们爱戴的国师本该今日功成名就,修得正果,由佛使接引前往晋升般若之地。众人载歌载舞欢喜庆祝长达一月之久,又不远万里前来观礼,谁知国师不是成佛而是死亡!如此巨大的落差让每个人都难以接受,不可思议的事实,让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加复。
国君的善意的谎言,被无情的揭穿。
琉璃站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看着这场将要失去控制的闹剧,她看见坐在纱幔之后的最高统治者,正慢慢的把双拳握紧,握紧,再握紧,上面青筋毕现,狰狞可怕。
但是蒂娜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再在意其他,她全副心思都落在白如风身上,只想听她一人说话,而偏偏她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又是这么的微弱,若不认真只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清。
“你怎么可以狠心骗人?”白如风的脸突然变得朝红,气血逆袭,颤巍巍的指着蒂娜道:“要不是小棠,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你为什么能……这么无情?”
说完这句话她就捂嘴咳嗽起来,指缝间透出丝丝殷红。
见她这样蒂娜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果然,当年黑山老妖那一击,果然给她留下了致命的隐患。
白如风用另一只手不以为然的抹去唇边血迹,再看向蒂娜的眼神里交织着怨念及愤恨。
“连我都没想过要死,我宁愿苟延残喘的活着也不要死,而你——”
随着一声一声的质问,蒂娜的脸色一分一分的苍白下去。
“而你,又凭什么去死”
“如风我……”蒂娜声音生涩,她尝试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该从何解释,讪讪开口,又忧伤叹气。
“你对别人总是那么有情,却偏偏对我那么无情……”
白如风越说越愤恨,眼眶又红了一圈。
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天竺国师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尤其是在一个妖怪面前,居然显得狼狈不堪。
底下的人开始议论,望向祭台的眼睛包含怀疑,场面已经失控,天竺人民绝不能接受一个和妖怪纠缠不清的国师!他们开始谩骂诅咒,扔东西,要不是有军队维持秩序,有些失去理智的甚至想要冲到圣台上来。
琉璃静静的看着众生丑态,嘴角扬起一丝嘲讽——原来这就是师父想要豁出性命去保护的愚民。
前一刻中还匍匐在地把她当神一样崇拜,后一刻钟说变脸就变脸,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随意咒骂。
她突然觉得,妖其实比人要纯粹可爱得多。
“国师。”
突然从帐篷深处传出一悠清冷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如此轻柔,却带着无上的力量,如同惊堂木一般,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让四周瞬间沉寂下来。
坐在纱幔之后的国君沉稳开口,“别忘了,你是天竺的国师,天竺的国民都是佛祖最虔诚的信众,必须看清女妖想要妖言惑众的阴谋,大司仪,还不快拿下这个女妖!”
言语之间已经透出杀意。
君命如山,蒂弗只得从命,可是……他看着白如风骨瘦如柴的身子,恹恹的病容,他实在不忍下杀手。
“白如风,今日是天竺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典,我不想在这盛典之上开杀戒,佛主慈悲,定会宽宏大量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你快走吧。”
白如风神情倔强,不为所动。
蒂弗无奈的长叹一声,“白如风,你不要冥顽不灵,现在不走,你就没有机会再活着离开!”
“要走可以。”白如风指着蒂娜,“我要她和我一起走!”
纱幔之后又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好像对于手下的违逆十分不满,蒂弗会意只得拈指掐诀准备收了白如风。
众弟子看师父这样又纷纷提剑摆阵,把白如风围在中心。
白如风嘴角慢慢上扬冷笑道:“你们人多,我何必送死,好啊,我走。”说完抬眼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众人,神色桀骜,最后把视线停在蒂娜身上淡淡道:“不过我要先和她说句话。”
蒂娜微微一愣,视线穿过众人,回望到白如风身上,可是在下一瞬间白如风就被蒂弗的背影挡住了。
“废话少说,你要死,还是要走。”
蒂弗拦在她们俩之间冷冷开口。
白如风却不理他,只是朝着蒂娜缓步走近,一步三寸,缓缓接近。
“你——”蒂弗咬牙,杀意聚起,只要再近一步,他手中符咒就能把白如风元神打散。
就在这时,蒂娜的手搭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好似带着无穷的力量让他愤怒不止的心安定下来。
蒂弗知道蒂娜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既然她决意要为天竺现身,那她就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回心转意,为何自己不选择相信师姐一次?
于是他让出一条道对白如风说道:“只一句话,说完快滚。”
当蒂弗让开后,白如风却不再向前走一步,她只是静静的停在三尺之外,和蒂娜相对而望,此时内心又是辛酸又是欣慰。
想当年,自己像傻瓜一样仰望着她。
因为她没她高,而自己就是愿意就是乐意这样仰望着她,可她的视线却一直飘忽不定,从未停留过。
而如今……
她依旧仰望着她,不同的是,她也正看着自己。
白如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无异,“你是要死还是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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