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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即生】
“起来吧。”
熟悉的微冷的淡漠的语气,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让裴仲言的胸口猛地开始疼痛起来,就像那时喝下那杯毒酒之后一样,眼前的事物都模糊着看不清了,嘴里血气翻涌,却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样想着,身体就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又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说道,“都出去吧。”
“是。”
这样熟捻的样子,就好像是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一样。
裴仲言轻笑,难不成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前来上香么?
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他有多顾念旧情么?简直可笑。
人果真都悉悉索索的退了出去,只余了一道明显的脚步声慢慢的走了进来。
冷梅园虽然不小,可现在园子里空无一人,就显得格外的寂静起来,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格外明显。
似乎是朝着书房去了。
不能动,门外都是禁卫军,若是被发现了行踪,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于是就这样站了良久,不知道那人到底在里面做什么,许久许久都没有出来。
好不容易有了声音,却又像是朝着卧房来了。
裴仲言叹气,他根本就不应该留在这里,看什么呢,还有什么好看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裴仲言减弱自己的呼吸,他想知道,那人现在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的西洋镜,靠在墙角,若不是心思极细,一定也看不出后面藏了人,别人看不见他,他却能隐约看到一点镜子对面的事物。
比如现在,那人一身明黄一步一步的走进,直到他看到他的脸。
只比记忆中稍瘦一些的脸,脸上的神情却完全不一样了,他见过他众多样子,却从来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还可以这样哀伤,而后杀气腾腾。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贺兰舜,也对,他认识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完整的样子,要不然他怎么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不自知。
他从前总说他不愿意当皇帝,可现在看来,他已经万分熟悉了皇帝这个位置,就连身上的威严之气,也足以叫裴仲言吃惊了。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贺兰舜,当真不是了。
可现在的这个才是真的贺兰舜吧。
那个柔声叫他君玺,说要与他共白首的那个才是装来骗他的,如此一想,胸腔里就那颗跳动的心就越发的疼,疼的他想要弯下腰去。
“君玺......”
贺兰舜面色哀戚的唤出这个名字,听在裴仲言耳朵里就像不是真的一样。
贺兰舜背对着他,他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那一声君玺也足够他吃惊了,待要细看,却见贺兰舜已经出去了。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裴仲言从西洋镜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冷梅园已经安静的听不到半点声音了。
这是做什么?裴仲言冷笑,人都已经死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裴仲言早就想过和贺兰舜的再次相遇,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在这里,他又想起在三味茶楼里听到的那句话,“这皇上啊,对傅丞相可是相当的念旧情呢,不然这年号为什么叫平玺,平玺平玺,皇上这是在思念傅丞相啊......”
呵,说的像真的一样......
只是现在,他再也不会相信了。
他错信了他一次导致丢了性命,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魏子书他们果真已经出去了,只是堇色却没有一起,他一个人坐在裴仲言的房间里,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裴仲言推门进来,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从床上站了起来,“公子......”手指捏的紧紧的,很是紧张的样子。
裴仲言揉揉额角,“没事,你先出去吧。”
堇色脸色一白,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打开房门出去了。
从去了丞相府以后,裴仲言就没有再出去,房间里堆的各式各样的书,有的是诗书古鉴,有的则是近些年来的野史传闻,魏子书看了几次还有些诧异,不过见院试时间将至也就没有说什么,裴仲言这样做总是有他的道理,应该是在为院试做准备吧。
院试时间一天一天接近,魏子书也埋头看起书来。
冯楚进京以后就回去任职了,倒是来了这客栈几次,见他们都在苦学,很是安慰,嘱咐了几句就又走了。
转眼就到了院试的日子,院试与乡试的流程差不多,只是院试要严格的多,且来监考的是吏部尚书,周正。
这个人裴仲言认得,岂止是认得,除了秦亦炎,他总是往丞相府跑的最勤的。
现在也该年过三十了吧。
周正年纪不大,为人也半点都不古板,身为吏部尚书与他总是走的很近,秦亦炎都曾经说过走的这样近,不怕被人以为你们结党营私?
周正笑笑回答他,我虽居于高位,可若是连朋友都不能教,那居这高位又有何意思。
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也只有先皇才会重用。
其实裴仲言很想去看看他,不过想想现在的情况,还是算了。
他是参试的学生,周正是监考的官员,更遑论周正现在完全也不记得他,去了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三年一次的科举总是朝廷最重视的日子,就连街上巡逻的官兵也比寻常日子多了几倍,更何况现在院试将近,就更是半点都不能马虎。
院试前一日,裴仲言才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出去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以后,这三年里发生过哪些事情是否有何变动这与他考试都有关系,他之前并没有在意,现在临时看看,过目不忘的脑子倒也足够他记住了。
他还记得城南有一家酥香斋,里面的糕点他从前就很喜欢,突然很想吃,却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从客栈到酥香斋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可他也不想坐马车,他想要沿着这条街好好看看,看看有多少事情还是从前的样子。
这一走就用去了一个时辰,酥香斋居然还在,只是里面那个年迈的老板换成了一个小姑娘,看到裴仲言一愣,然后低下头去,脸颊通红。
“公,公子,要些什么?”
裴仲言笑笑,“桃酥。”
粉衣姑娘一愣,然后有些歉意的说道,“公子怕是不知道,这桃酥我们这里已经两年都没有卖过了。”
“嗯?”这酥香斋的桃酥素来卖的最好,怎么会两年都没有卖过了?
粉衣姑娘神色有些难过,“公子许久没有来过这酥香斋了吧,这桃酥一直都是爹爹他亲手做的,爹爹死后,这酥香斋就再也没有桃酥了。”
裴仲言愣住,半晌朝粉衣姑娘歉意的一笑,“我许久未来这酥香斋了,实在是无意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粉衣姑娘笑笑,“其实也没事,爹爹已经去世了那么久,现在提起来虽然有些伤心,不过已经好多了,酥香斋虽然没有桃酥了,不过到出了不少的新点心,公子要尝尝么?”
“好。”
时间久了,所有的伤心就会不伤心了么?那是不是现在已经不会有几人为傅君玺这个人伤心了,毕竟傅君玺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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