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掼日[仙四+古剑]

作者:川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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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后来……后来怎么样?”

      “哈哈,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唉,好了好了,叔叔没拿你们开心,我真不知道。妖界大战之后的事情,我一桩都没亲眼瞧见。你们当真好奇,不如自己去向‘神仙娘娘’问个明白……瞧,她可不是从那边走过来了?”

      ……

      又是人间二月天。

      某处清幽僻静的村落之中,一位男子正斜坐于繁花碧树间,含笑应付着孩子们聒噪不休的追问。

      这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相稳重温和,一望便可知其敦厚秉性,只是晦暗而血气稀薄的面色间似带病容。所幸他神情颇为开朗,多少冲淡了面上那层雾霭般的憔悴萧索之色。

      “静静师兄,你又拿我取笑。”

      不远处一人踏花款款而来,白裙飘拂曳地,臂上随意挽着个装满山菌野菜的竹篮,素净眉眼不带丝毫戾气,移步间尽是恬淡温柔。

      “我算得什么神仙娘娘?可不就是个鸟!”

      ——不过,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了。

      “哈……哪里哪里,夙沧不必妄自菲薄。若要说你这‘神仙’的信徒,头一个可该算上我啊。没有你闹这一出,瑶瑶也好,琼华派也好,又哪来今日的安稳太平?”

      男子正是在妖界大战中身负重伤、沉睡多年未醒的玄靖。琼华派二度飞升之际,大弟子玄震自告奋勇护送他回归故乡——韩家村,玄靖在族人精心照看之下休养半载,恍如冥冥中苍天开眼,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神智。

      如今他虽是体质孱弱、禁不得些许日晒雨淋,行动也不及常人自在,但如这般春和景明的好天气,还是可以由孩子们嬉闹着推起轮椅,上外头享受一点清新空气与馥郁的花香,再与他们絮絮地说些陈年旧事,好换来几张或钦佩或惊奇的天真烂漫的脸。

      “……况且我们村这些孩子,打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身上沾了鬼气,少了活气。眼下是我借花献佛,好不容易寻着个生人故事同他们讲,哪有不把你这主角多恭维几句的道理。”

      玄靖转向缓步而来的夙沧点了点头,口中不轻不重说着些玩笑话,看来一如往昔,端的是一副和蔼的邻家兄长模样。

      “嗳,你恭维我又有何用?”
      夙沧闻言展眉,也像个再寻常不过的俏皮师妹般冲他回了一笑。
      “说什么‘神仙娘娘’,委实贻笑大方。若没有玄霄、没有玉姐姐,没有先生请来悭臾救场,光我一人还不是无能为力,只好陪着你那瑶瑶一道坠机?实话与你说吧,如今想来,当日那一幕仍教我心有余悸。”

      天火,琼华,玄女居高临下的威严面孔,迫近眼前的大地与村庄,肩头性命交托的重量。
      一切都还是如此清晰。

      尽管那一日的遭遇早已被抛在身后,但夙沧只要闭上眼便会想起——熟悉的草木楼阁化为烈焰燃烧,一切都如青烟般倏然而逝的景象。

      天意如刀,凡人终归脆弱。说到底,她身为区区冒牌“神仙”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同人家正牌公务员打几发嘴炮,拼上一身硬骨头,到头来哪怕是回天乏术,被人碾进土里,摁死了,烧成了灰,还能留得一副昂首不屈的姿态,就如同鸿漓那横亘于篁山月下的苍白骨骼。

      她这辈子庸庸碌碌,患得患失而又一事无成,要说有什么了不起的,那还真不过就是个姿态。

      至少夙沧自己是这么想的。

      那头孩子们一个个听得兴起,见状便也好奇地聚拢过来,围住她七嘴八舌道:

      “大姐姐,你——你真是靖叔叔说的‘神仙娘娘’么?”

      “我还从没见过神仙呢!大姐姐、大姐姐,你可会些什么法术?我听说神仙都厉害得很,那你能飞上月亮,或者从海底捞来妈妈说的夜明珠,或者……或者让枣树一年四季都结果子吗?!”

      ……我还真希望我能做到这些啊,特别是最后一条。夙沧想。

      “你们都别闹了,”有个稍大些的男孩子板起脸道,“我看她就不像什么神仙。你们想,神仙都要咱们宰鸡杀羊、摘了顶好的瓜果去供着,哪有自个儿跑来帮我们挖竹笋,摘果子的道理?”

      “咳咳!”
      玄靖听罢失笑,人都摇晃着坐不直了,表面上却还要端出一本正经的长辈架子:“不得无礼。夙沧你瞧,这些孩子就是没大没小的不知规矩,你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夙沧倒也不恼,随手掬了衣摆在茵茵芳草间席地而坐,同他一般轻快地展颜笑了:
      “怎么会,可不是常说‘童言无忌’么?我瞧他这话就准确得很。”
      说着她便抬手,向那神气倔强的男孩子悠悠招了两招,“我这人气量大,最爱听人指摘我的不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小朋友你过来,你方才说得好极了,姐姐有东西送你。”

      “……”
      小男孩警惕地冲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大概是因为夙沧那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实在很像“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不过在玄靖亲切的鼓励之下,他还是老大不情愿地迈开步子,慢吞吞向夙沧靠拢过去:
      “什么东西?”

      “喏,就是这个。”
      夙沧伸手向竹篮里掏摸出个柳枝编就的花环,笑容益发和蔼可亲,眼底隐约透露一抹沾沾自喜的得意:“近来我很少编这些小玩意儿了,除了玄霄,可没几个人能收——”

      “我不要。”
      男孩漠然别开头去,表情里甚至带有一丝嫌弃,“太丑了,真有人会把这种东西戴在身上吗?是不是傻。”

      “………………………………………………………………………………………………………………………………………………………………………………………………………………………………嗨呀你这熊孩子胆儿挺肥啊。”

      “夙沧……”
      玄靖摇头叹息,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微微上翘的嘴角,“童言无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哪。”

      “静静师兄!别光顾着笑啊,你看看你们韩家的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好不容易免去了盗墓短寿之灾,可别没长大就给人打死了!!”

      “哪里,我看倒是不会。只要娘娘您高抬贵手……”

      “不要叫我娘!我才没这么耿直——呸,有眼无珠的儿子!!”

      ……

      或许他是真的睡了太久,错过了太多物是人非的变迁。于玄靖而言,每当目睹夙沧这副一惊一乍、泯然众人的平庸模样,他才会真切感觉到,这就是他记忆中那个熟稔的“夙沧师妹”。

      无论经历了多少波澜,无论在何等光怪陆离的故事中扮演主角,夙沧就只是夙沧,从来游走于天才与傻大姐之间的微妙边缘,增之一分则高冷,减之一分则智障。重逢至今,玄靖有时也会觉得她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面目模糊看不真切;但他终究还是相信,打从与自己相识——不,或许打从降生那一刻起,“夙沧”这个人(鸟)就没有变过。

      后来怎么样?
      他回想起孩子们天真的追问。

      后来,其实也并没有怎么样。

      正因为“夙沧”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凡夫俗子,所以由她主演的故事,自然也只会迎来毫无卖点、平庸至极的结局。

      长琴与巽芳,云天青与夙琴,早在许久之前便明了了彼此心意,从此天涯海角,两两相携,各有归处。他们俱已体会过命数波折,多少轰轰烈烈的往事都流传于街巷成了身后传说,对于这些活在传说中的人们而言,末了唯一的心愿,不过是归于园田。

      夙沧自此居无定所,野鹤闲云,仗着自己一身堪比鲲鹏的恢弘尺寸,时常于东海碧波间往返来去。
      许是这片刻安详反教她起了疑心,她总担忧着几时祸从天降,又向祖洲那一对璧人身上加诸些残酷的死别生离。唯有亲眼瞧见了黑龙仍在山涧小憩、仙风道骨的青年仍在临水抚琴,水面上仍然飘摇着红衣女子翩跹起舞的倩影,她才能从这段绵长的忧思中求得一夜好眠。

      换而言之即是——

      “先生我强迫症犯了,不来看你们一眼就浑身难受!”

      “…………”

      至于长琴,他从前看夙沧这孩子傻呵呵可爱得紧,如今自觉小两口生活受了打扰,渐渐地也就不胜其烦,若非巽芳温言劝着,只怕三天两头就要翻了脸开口撵人。

      据夙琴哭笑不得地转述,夙沧早已在长琴处碰了好几次软钉子,却从未见消沉气馁,反倒颇有些愈挫愈勇的架势。

      “至少,先生身边的人已经多到可以由着他撵了——这难道不是件好事?我们都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她如此微笑叙说之际,旁人纵有千言万语,也都在一瞬间被噎得没了声息。

      人生得此一友,虽神烦,终无憾耳。
      ——这是长琴万般无奈之下,伴着苦笑、叹息与一丝欣慰向巽芳道出的,他对自己与夙沧这段孽缘的总结。

      当然原话没有这么挫。

      说穿了,乌蒙灵谷的踪迹、长锁于焚寂之中的他的半身,长琴从来都没有放弃;夙沧为他牵挂不安的一片诚心,他也一直洞如观火。只是若有可能,他希望这一趟前途叵测的浑水,可以由他独身一人完成,而不要再让劫后余生的夙沧牵扯过多。

      ……不过眼下看来,这似乎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但凡夙沧一度认定“应该去做”的事情,直到办成为止,无论水里、火里,还是龙潭虎穴,刀山剑树,任谁也没法教她后退一步,更别提撒手中途。

      (说来,近日夙沧确实忙碌得很……只是难为了玄霄师弟,刚遭受这番打击不久,又要陪着她四下奔波。)

      想到此处玄靖又不禁一哂:自己纵然成了这般百无一用的模样,纵然明知“哪里用得着”,也还是忍不住地要为师弟师妹们操心。

      所以,他无法出言指摘夙沧多事。
      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望风使舵、明哲保身的聪慧,多多少少,便也该有那么些不计得失的投入,或是冥顽不灵,生死不弃的相随。

      就像夙沧对玄霄。
      就像他对于夙瑶。

      其实他与夙沧之于感情何其相似,区别只在玄霄回头接过了夙沧的手,而夙瑶没有,从来没有。他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无非就是他此生无缘修道,她却决心要将余生付诸于振兴衰败的琼华。

      玄靖知道,他与往昔那个小姑娘终究只是擦肩而过的平行线,短暂相逢之后便朝向截然不同的目标渐行渐远,唯独少年时细嗅青梅的无忧景色,纵使此身枯萎,也将是他灵魂深处一轮永不凋零的花。

      得失功过谁也说不清,但时至今日,最少他还能昂首挺胸地说出不后悔。

      ——在这庸俗故事里唯一的光华,就是谁都没有后悔。

      ……

      “怎么,师妹这就要走了?”

      玄靖见夙沧起身,便也从悠长飘渺的思绪中醒转,抬头向她半开玩笑地扬起了眉:

      “难得有这样好的晴天,不如多坐上片刻。小孩儿不知轻重,我可不会明目张胆地嫌弃你手艺难看……”

      “……你刚才都把‘难看’说出口了吧?”
      夙沧嘴角一歪,看来与其说是不快,倒不如说更像个无计可施的认命笑容,“放心,与你家那熊孩子无关。我今天本就是顺路过来,瞧这里山清水秀,菇子野菜长势又那么好,一时间舍不得走罢了——最近踏破铁鞋,满眼都是黄沙白雪,可不,险些忘记又已到了春天。”

      春天真好哪。她跟个小孩子似的眯细了眼笑着道。

      “夙沧你……”
      玄靖踌躇片刻后发问,“那位欧阳先生的事情,你可是有些眉目了?”

      他原是有心打听一两句夙瑶的近况,可回头想来,那些早都是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了,此去山高路远,问又如何。

      “哦,差不多吧。”
      夙沧轻描淡写捻着肩上一缕头发,神色却颇为庄重,凤目流转间划开锐利的光。
      “不瞒师兄你说,其实我正琢磨着从中皇山往地界去。听说女娲娘娘已率领族人移居幽都,太子长琴也算她半个儿子,关于焚寂她要不拿出个准话来,我——我就帮先生当街骂娘。”

      “……厉害了我的师妹。”

      看来是无须他再担心什么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冲女娲骂娘吧。

      “对了,夙、我是说,夙沧,玄霄师弟一切可好?”
      眼瞅着她转身要走,玄靖鼓足勇气咬了下牙关,但话到嘴边却还是一打滑变了方向:“听闻他为助你染上了魔气,此后劳顿奔波,也不曾悉心调理。不知眼下状况如何,碍不碍事……”

      “何止不碍事,那根本就像是打了鸡血。”
      夙沧也似对玄靖的窘迫一无所觉,兀自提着裙裾轻盈跳跃几步,回过头笑脸如花地冲他比了个心:
      “或许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玄霄与魔道相性算是出人意料的好。若照此修炼下去,假以时日,只怕连我都能超越。”

      玄靖怔怔:“那你……不怕他成魔了?”

      “神魔不过一念,只要守得此心清明,不入邪道,两者又有什么分别。”

      夙沧仍是把玩着长发漫不经心地笑,不知为何,那笑容令玄靖联想起雨后云层间丝丝缕缕透下的光。
      算不上如何耀眼明亮,只因受过恍如永无休止的雨水冲洗,所以像新芽般干净,有种褪尽了世间一切喧嚣浮华的空明。

      “左右我都想通透了,他成仙也好,成魔也罢,总是要活得久些,否则还要我耗费时日去寻他的转世。我容颜不老,他头发可以白,但一定要驻颜有术,看着怎么也不能超过四十吧,我不想叫人怀疑我的性趣……”

      “所谓‘想通透’是指这个?!你为自己打算得还挺周到啊师妹!!”

      “那还用说。”
      夙沧撇嘴,理直气壮地飞起一侧眉梢,“不然我怎么敢去泡他?”

      “……说的也是。”
      这一句倒是真正无从反驳,玄靖只得颔首,“玄霄师弟性烈如火,若无你这般飞蛾扑火的脾气,又有谁制得了他……”

      “——飞蛾扑火?师兄此言差矣。”

      然而这一次,却是夙沧掷地有声地反驳。

      “他性烈如火,我却未必要做飞蛾。‘烈火出真金’这句话,难道师兄不曾听过?”

      “……”

      有那么一瞬间,玄靖寻不出话来应答。

      也许是遗传自鸿漓,如今夙沧嗓音里带有种与生俱来的清冽的寒意,像雪花沾上肌肤一样冰凉。但芯却还是暖的,听得久了方能发现,那层白皑皑冷冰冰的霜雪之下埋藏了一整个春天。

      此刻,她就以繁花绚烂的春光为背景,向他投来了春风般柔和温暖的声音——

      “师兄也和我一样,不是什么羸弱的飞蛾对吧?”

      “毕竟……你铸的那把剑,她一直都带在身上啊。”

      ——于是。

      一度以为擦身而过的轨迹,停滞不前的故事,再一次朝向名为“未来”、无人可以预知的结局推进。

      ……

      ……

      ……

      “结束了?”

      有人发问。语气是云淡风轻,没半点阴沉或暴烈痕迹,仿佛从衣襟上掸去尘埃一般的随意从容。

      “嗯,结束了!”

      有人回答。嗓音清亮到有些刺耳,毫不掩饰其中欢畅。

      “多管闲事。”
      头一个声音淡淡道,“夙瑶今后如何,皆是她咎由自取,几时又轮得到你来操心。”

      “咦,是嘛?”
      后一个声音促狭地笑,“照这么说,你也轮不到我操心了?”

      “我——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自是与她不同。”

      “噗嗤。”

      夙沧不自觉笑出了声,注意到对方深锁眉头,忙又一脸此地无银似的抖开衣袖遮掩。

      “咳、咳嗯!是这样的,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你确实与任何人都不同。”

      “……哼。”

      那人不发一语转身,一如既往生硬的尾音间似是带了些闷气,步履却还很轻捷。而夙沧就这样含笑眺望着他的背影,越看唇边笑影越是加深,她想自己大概再过上千年也不会厌倦。

      时值二月,人间正当初春。
      万物从严冬昏暗颓唐的幕布之下醒来,全新的盛衰枯荣才刚要上演。

      那人——玄霄便定格于这幅光鲜明媚的画卷正中,白衣临风,青丝错落,历经光阴荏苒,风华不减当年。

      “是啊,你和谁都不一样……”

      夙沧忽然间玩心大起,一边疾步跟上,伸手去攀他指尖时便带着遏制不住的笑意开口:

      “……因为沧隅此生,便只你一个夫君啊?”

      “?!!”

      然后——

      她便心满意足看见,那道笔挺的背影猛然一个趔趄,像是被她蓬勃酸臭的青春气息撞了一下腰。

      ※※※

      ……

      ……

      【后记】

      书云:

      昆仑有修仙门派名“琼华”,笃信双剑飞升之法,数代汲汲营营,终在第二十四代掌门太清真人治下铸成羲和、望舒双剑,其威凛凛,锋锐难当。

      为夺飞升所需灵力,琼华派在太清真人主持下进攻飞临昆仑的妖界“幻瞑”,却遭群妖豁命反扑,以致功亏一篑。望舒剑及其宿主夙玉,亦失落于妖界“篁山”之主、九凤沧隅手中。

      经此一役,琼华派元气大损,太清真人身亡,羲和宿主玄霄受阳炎反噬,渐失清明,遂被继任掌门夙瑶冰封于后山禁地之中。沧隅叹其执念,将双剑分立于琼华、篁山两地,疏引篁山地气,终使琼华派升至昆仑天光。

      然天光处九天玄女现身,言琼华未修人道,何以为仙?飞升成与不成,不在登高,而在反躬自省,勤修己身。琼华百年图谋,不过本末倒置,有如水中捉月、缘木求鱼,终归虚妄。

      玄霄彻悟,自讽半生所求不过荒唐,轻弃多年夙愿,拂袖大笑而去。

      掌门夙瑶深感愧悔,其后多年埋首经营,待琼华稍见起色便挂冠远遁,传位于玄震弟子、慕容氏养女静潇。

      静潇其人,聪敏刚正,善断多谋。遂于派中厉行改革,去其糟粕沉疴,几番大刀阔斧之下,琼华派脱胎换骨,于她手上得复中兴。静潇亦以琼华第二十六代掌门身份闻名于修仙同道,号“苍毓真人”,是为感念沧隅风骨之意。其义弟慕容紫英亦于幼年拜入琼华门下,后话不表。

      飞升事毕后,云天青偕夙琴往故乡青鸾峰成婚,次年育有一子。夙琴回首两世前尘,唏嘘感慨,仍将幼子取名为“云天河”。

      再次年,玄靖堂兄家中喜得一女,名唤菱纱。自玄靖之后,韩家不复盗墓营生,韩菱纱玉雪可爱,算命人见其笑称:

      “此女福泽深厚,可享天年。”

      夙玉淡看红尘,遂于青山碧水之畔归隐,长伴春花秋月,不问世间。韩菱纱父母早逝,夙玉念其至阴命格与己相似,认为义女。

      幻瞑、篁山两处妖界自此交好,幻瞑少主梦璃长成之后,常与篁山部族往来,因缘际会之下结识云天河、韩菱纱、慕容紫英三人,意气相投,友爱无间。夙琴至此方知宿命玄妙,仙剑奇侠,或能再续新章。

      沧隅、玄霄二人,终隐没于滔滔世浪之间,不知归处,少见行藏。

      世人只闻天灾肆虐之所,常有白凤翩然飞至,背上隐约可见一人一剑,其人魔息浓烈而剑意清刚,弹指间御火驱邪。

      偶有见者,则道二人皆不改旧时品性:沧隅飞扬明媚,笑靥长久不绝;玄霄历经沧桑仍可见昔年桀骜,自笑狂性难收,此生委婉容让皆付一人,言必称“吾妻”。

      想来,当是恩爱甚笃。

      青眼多情顾萧郎,
      玉树摇光栖凤凰。
      回首笑平三千浪,
      一载扶摇放歌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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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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