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江湖

　　苏曼莎赶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初二，安禄山还沉浸在登基的喜悦中。苏曼莎将贾循之事一一禀报给安禄山，不由挑动了安禄山的怒火：“那常山郡守是何人？”

　　“那人名为颜杲卿，在常山任职已久，以前一贯都是安分守己的性子，”高尚对安禄山道。

　　安禄山听了高尚这话便有些不开心了，他眯起眼也没反驳高尚这话，就听高尚继续道：“此人和那平原郡守颜真卿同出一门，乃是当年北齐黄门侍郎颜之推的五代孙。”

　　“那就难怪了，”徐归道在一旁道，“当年颜之推写出《颜氏家训》，以警告后人。”

　　安禄山不学无术，自然不知道眼前几个心腹说的颜之推是什么人，他开口直接道：“这常山郡守好大的胆子，这要是再让贾循犹豫上几分，那我岂不是危矣。让史思明和蔡希德去把那颜杲卿给我抓来。”

　　“是，”高尚点头起草军令，命人向河东方向送去消息。

　　而这个时候，颜杲卿已经得到了范阳城中门户紧闭的消息，心想大约是之前和贾循交往的事情败露了，贾循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便将这河北诸事都写在一份折子上，让人带去长安，由朝廷定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清泉，这路上危险，只是我一时半会也抽不出其他人手，你就带着这折子押解高邈和何千年两人入京吧。”颜杲卿对着儿子颜清泉道。

　　“我这走了，父亲你这里怎么办？”颜清泉忙道。

　　“如今河北十七郡都已经在我们手中，各地守望相助，一时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只需要等到朝廷大军来接手便可以了。”颜杲卿道。

　　“是，”颜清泉立马点头道。

　　“大人，公子去长安能不能带上我，”这个时候一个人跑了进来，一把抱住颜杲卿的大腿道，“小的不是有意偷听大人说话的。只是……”

　　颜清泉定睛一看却是内丘现丞张通幽，忙问道：“此去长安，路上指不定还会遇到狼牙大军，县丞这又是何苦呢？”

　　“在下兄长正在安禄山帐下，若有一日狼牙叛军被平定，我们一家也会因为谋逆大罪被诛九族的。”张通幽哭道。

　　颜杲卿这才想起来，安禄山的左膀右臂张通儒正是张通幽的亲哥哥，别说是九族了，三族都能包含的进去。看张通幽这哭的可怜，又有这一番勇气，便点头同意，不想这个决定却是将他往万劫不复的道路上推了一把。

　　颜清泉带着颜杲卿写给李隆基的折子，压着高邈和何千年两人往长安方向赶去，此去长安，首先便是要前往太原。而太原尹王承业之前已经跟颜杲卿达成了友好约定，颜清泉自然放心带着人往太原去。

　　是夜，夜宿太原府，张通幽却偷偷推开了门，往太原府主人的屋子里走去。

　　“张大人，你这是还没睡么？”王承业看着偷偷摸摸的张通幽有些看不起。

　　“我这是来给王大人送礼的，”张通幽脸上浮现出几分兴奋，对着王承业道：“一份大礼。”

　　“哦，这大礼我怎么没看到？”王承业看着张通幽两手空空，不免奇怪道。

　　“颜杲卿这一份军功，”张通幽看着王承业道，“王大人意向如何？”

　　“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承业看着张通幽不由皱眉。

　　“如今这河北的消息往京中传递不都要仰仗王大人，这事自然可以做的天衣无缝。”张通幽道，“只要把这折子里面的名字换成大人的，不就可以把这一份军功弄到手了么？”

　　颜杲卿这一份军功有多大，王承业自然心中有数，他在太原尹的位子上停了太久了，正需要这一份军功把他送到朝廷中央，听张通幽说起来不免有些心动，“这东西可不好操作啊。”

　　“当日颜杲卿把人拿下的时候我正在旁边，”张通幽道，“只要我在，大人自可以高枕无忧。”

　　王承业一听觉得此事可行，便点头同意，两人一拍即合，约定等他日朝廷封赏可以相互美言几句。

　　待颜清泉一觉醒来，打算带着高邈和何千年辞别王承业继续上路。而王承业再三挽留无果，便提出请颜清泉用过早饭再出门。颜清泉没有怀疑便欣然赴约，只是这宴和当日颜杲卿请李钦凑的宴席一样，并不是好宴，而是鸿门宴，唯一的区别就是李钦凑死了，而颜清泉不过是被王承业给喂了药关了起来。

　　张通幽改了颜杲卿的折子，对其他人说颜清泉水土不服，一时难以上路。王承业也担心张通幽再一次耍赖，便派出心腹，名为护送几人，实为监视张通幽。

　　而颜清泉在迷药作用下昏迷了三日，等他醒来，就见到一座被完全封闭住的屋子，而他浑身酸软无力，别说是踹开这房间大门了，就是抬脚的力气都没。他第一时间猜想是不是王承业重新投靠安禄山了，要拿他去威胁他爹，但见五六日内除了送饭的仆人外，没有任何狼牙军官去提审他，也是有些不解。

　　张通幽等人在王承业手下的护送下一路安安稳稳到达长安，将改过的折子递给李隆基。

　　李隆基一看不由大喜：“王承业这干的漂亮啊，河北十七郡之地也是难为他了。”

　　“陛下，这不光是十七郡，还有高邈和何千年两人，尤其是何千年还是安禄山的副手。”张通幽道。

　　李隆基自然知道何千年，当年还是他把何千年派到安禄山身边，这张通幽说起来，简直是在他的脸，奈何这折子带给他的惊喜太大了，不免让他将此事轻轻放过：“王承业这在太原尹的位置上呆的够久了，可以趁机挪个位子了。”说完，李隆基沉思片刻道：“那么就封为羽林大将军吧。”

　　这一句便将颜杲卿所有功劳都送给了王承业。王承业在太原等着他的加官进爵，而颜杲卿面对的却是将常山郡团团围住的狼牙大军。

　　颜杲卿在得知狼牙来袭的时候便把求援的消息往太原送，请太原尹王承业和他里应外合，拿下史思明几人。奈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王承业霸占了他的军功，巴不得他死在狼牙军中，这样纵使有一日东窗事发，也会死无对证。

　　颜杲卿送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再无半点音讯，常山郡加上井径关自然不是狼牙大军的对手，而史思明围而不攻便是坐着把这些人困死的打算。八日之后，常山郡被狼牙军告破，而史思明为了杀鸡儆猴，血洗了常山郡，杀了一万余人，把颜家女眷连着颜杲卿本人抓起来，押往洛阳。

　　接着史思明将十七郡各个击破，至此河北郡重新落到了安禄山的手中。

　　而颜杲卿见到之前大好的局势被翻盘，不免心中郁闷，呕出一口血。

　　“太奶奶，我怕，”颜清泉的女儿不过六岁，抱着颜老太太道。颜老太太是颜杲卿的娘，她一直以来都支持着颜杲卿，如今见到女儿、外孙女、重孙女都被人抓住，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太奶奶在，”颜老太太搂住重孙女道，“我们颜家可以怕，但是不能对着敌人流泪。”

　　颜杲卿在另一辆囚车上听着家中女眷的对话，也是叹了口气，想着成王败寇也不知道后人怎么评说。

　　“陛下，”此时的洛阳，林墨一反往日事不关己，在下朝之后主动踏入议政之地，“颜真卿与我有半师之恩，还请陛下对颜家高抬贵手。”

　　安禄山看着林墨道：“林先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请陛下对颜家高抬贵手，”林墨平生不跪人，但这一次，他却将膝盖弯下向安禄山行大礼。

　　“你以为你又什么筹码和我商量。”安禄山看着林墨道。

　　“陛下用了乌蒙贵，自然知道天一教都是我手下败将，”林墨开口道。

　　安禄山自然知道这事，他命乌蒙贵研究尸蛊之法，只是乌蒙贵研究出来都不能令他满意，薛北辰也跟他说若是能把林墨完全收复，这进度自然可以事倍功半，但林墨对于狼牙军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要不是林墨爱慕苏绿，他都觉得他拴不住这人。如今林墨主动提出来要加入研究，他自然是欣喜，沉思片刻便对林墨道：“这人是不能放，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不杀他。”

　　“多谢陛下。”林墨道。

　　“还望林先生不要忘了今日所说的话。”安禄山眯起了眼睛。

　　“是，”林墨得到了安禄山肯定的答复，便离开了这议政之地。

　　“你怎么看？”安禄山望向刚刚在暗处没走出来的徐归道。

　　“陛下不若试着收复颜杲卿，若是可以收为己用，自然是一员干将。”徐归道道。

　　“我说的不是颜杲卿，”安禄山看着他的军师，有些无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以前一直觉得林大夫待在狼牙军中是被逼的，他对我等乱臣贼子可没什么好想法，只是这天下除了狼牙军中再无处可以收纳他了。”徐归道道，“今日他的冲动也是情有可原。”

　　“哦，没想到军师对他的评价这么高。”安禄山道。

　　“不光是我，还有曹将军，”徐归道道，“陛下不妨依着苏姑娘说法试一试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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