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阿长近来心情一直不大好，不为别的，只是到了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琐事堆在一块儿，怎么都空闲不下来，接二连三，一来二去，硬生生把人脾气都磨没了，不过，话说回来，让自己这般忙碌也是她自个儿有心刻意的，这人啊，一忙起来，什么都无暇顾及了，脑子里也不至于成天胡思乱想了。

　　“忙和了这么几天总算是尘埃落定，能好好歇歇了。”说这话的是阿长的室友易薇，本地人，自打找工作开始，就一心想找个本地的高中学校传道授业，解惑是谈不上了，毕竟其他室友们一知道她签了哪个学校，都纷纷表示要把以后自家孩子带远一些，绝了到她班上读书的可能。

　　“恭喜，恭喜，你呀，马上就是要走上人生巅峰的人了。”阿长打趣到。

　　“赶明儿，找个时间请大家伙儿吃个散伙饭什么的。”易薇把刚拿回来的三方协议收起来，脸上喜滋滋的，她没多大志向，只想工作稳定，养得活自个儿就成，本来高中毕业报考师范大学也是这么个打算，这对她而言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美梦成真了，“对了，阿长，你那单位签是不签了？人家五六天前都给你通知，让你寄三方协议去单位了，签工作这事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呀，你这犹犹豫豫的是怎么个打算？”

　　“没个打算，就是想好好考虑考虑。”一提这事儿阿长就脑仁疼，前些天才某人为了这事跟她大发了一通脾气，甩了脸子转身就走，现在想来也就过了三四天，倒给她一种过了个把月的错觉。
　　易薇撇了撇嘴，毕竟大学四年的室友，阿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也是知晓的，这么催促她也是好意提醒她，跟发了大脾气的那位好好聊聊，吵一架，三四天也够了吧。

　　阿长转身去拿洗脸盆，打算去用冷水先洗个脸，清醒清醒，易薇见她一副没事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唉，还是我这样没拖家带口的过得逍遥自在。”

　　阿长的全名叫长晴，她家的姓氏属于罕见的，也不知道父母生下她之后是觉得天气晴好图个便利还是怎么地，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长晴，长情，她可能还真做不了一个长情的人。

　　用某人的话来说，阿长就属于掉到钱眼儿里的人，她生来就是无产阶级的命，打从小做的却都是资产阶级的事儿。在她看来，有些人的本领是与生俱来的，有些人却是不得不学会的，因为她家里穷，穷怕了，穷则思变，所以她从小就把赚钱当成了一种必须培养的能力。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爸妈给她一块钱去买早饭，她特别喜欢幼儿园门口推铁皮车买的鲜肉包子，可是包子要一块五两个，她经常只能第一天买一个五毛钱的馒头，然后把剩下的五毛钱攒下来，留着第二天吃两个包子，她饭量大，就算是两个包子也吃不饱，所以时常都是饿着肚子的。

　　后来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饭量涨了，物价涨了，周边同学的零花钱也涨了，可是她的一块钱始终还是一块钱，学校门口推铁皮车的赚了钱，租了店面在小学门口继续卖包子馒头，当她拿着皱巴巴的一块钱站在馒头涨成一块钱一个的包子店前的时候，她有了觉悟，想要吃得上包子，就得靠自己把一块钱变成两块钱！

　　阿长的同桌秦萌萌很有钱，她经常都能看到秦萌萌的兜里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张十块的，她又特别注意到，秦萌萌不怎么爱读书，老师上课她都眼皮直打架，可是却特别喜欢抱着小人书看，小小的一本书，上课看也不容易被老师发现，秦萌萌有时候一看就是一节课，而且不止她一个人，班上很多同学都喜欢拿零用钱出来买这种小人书，而且换新得很快，她灵光一现，从中隐约看到了赚钱的门道。

　　第二天，阿长上课的时候偷偷从抽屉底下拿出四本新的小人书，而且还是班上还没有人看到过的，阿长吹嘘说书是她城里的表哥给她专门带回来，里边都内容也被她说的有些玄乎玄乎的。
　　秦萌萌本来就看得眼睛都发亮了，再听阿长一顿吹嘘，天花乱坠的，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其他同学来看，都争着想从她着借来看，秦萌萌立马不干了，直接出口要花钱买过来，这话一出，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要买，一来二去，哄抬了价钱，阿长喜滋滋地把四本小人书都卖了，放学之后她把藏在书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唉呀妈呀，都够她吃半个月的包子了。

　　其实她的小人书是跟着她阿爸去城里赶集的时候，偷偷跑到二手书店里淘到的几本看起来最新的，以低价买回来之后，略微地扫了两眼，吹嘘就只管往夸大了来，这人啊，都有个特性，物以稀为贵，被别人看上的保管都是好东西！

　　再后来，她长大了些，因为成绩好，所以能在县里读免费高中，学校还给她每个月发生活补助，想着法儿地赚钱补贴生活，给学校附近的居民楼送点报纸和牛奶也能挣点小钱，周六周日跑到夜市上跟着地摊卖点淘宝货，生活也还算是过得去。

　　高中毕业之后，便把脑筋动到了网店上边，几年下来也经营的像模像样，平日的生活费是不成问题的，随着这两年网络交易的兴起，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再过些时候她一毕业，估摸着把贷款的大学生学费还清是不成问题了。

　　从小乡村出来的她如今在乡里边也是名人了，周围街坊邻里见着她爸妈就可了劲儿地夸赞她能干有本事，可只有她自个知道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她家里除了她这个长女之外，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她家里穷，以后必然是她这个长姐如母，来照看她弟弟。

　　一想到这里，她就时常开始算计起自个手里存下来的钱，眼下弟弟在县城里边读高中还需不了太多的钱，这两年她每个月给弟弟打五百块钱也就足够了。可是她想的长远，弟弟毕业之后定是要读大学的，就算是专科，她也会送他去读，这样一来，就必然有一大笔开销费用，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要操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去面试那一家外地的教育机构，说到底就是一个原因——给的钱多。

　　想去外地工作这事儿她也没想瞒着杨翊，毕竟纸包不住火，瞒着也没什么用处，她只是迟疑了两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结果不知道杨翊哪里来的消息，气势冲冲地跑到她寝室楼下来找她兴师问罪，从她这儿确定有这事儿之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气得脸都红了，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跑了。

　　这一连过去了好几天，也没再见着过杨翊，杨翊是个不成熟的性子，刚好和阿长的性子相反，说生气就生气，风里来火里去的，脾气上来谁劝都没用。

　　阿长本还想着这次也同往常一样，当时生了气或是吵了架，隔个一天他就会自个主动来找她和好，哪知这次等了一日又一日，别说人影了，就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想必这次是真生气了，伤心了，阿长不免开始有些烦躁起来。

　　易薇见阿长洗了脸进来，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又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推了推她，问：“你真不去找你男朋友说说？好歹四年的感情，哪能吵个架就吵散了。”

　　“是啊，四年的感情要是这样就能散了，哪里还用得着我珍惜。”阿长虽然平日里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可是毕竟也是二十出头的人，这话说的有些赌气。

　　“你啊，就是太理性了太冷静了，哪里像是谈恋爱的人，每次都是人家来哄着你，低头来跟你和好，倒是把你气性给惯出来了，要我说啊，你这油盐不进从不低头的样儿就是你家那位给惯出来的。”易薇恨铁不成钢，俗话说：劝和不劝离，但遇上阿长这么个理性远大于感性的人，她还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我又没求着他来跟我和好，我选择外地的单位自然有我的考虑，他怎么就没从我的角度想过问题呢？而且我还没有确定下来，他先跑来质问我，又朝我发了一通火，我连话都来不及说，难不成这次他发脾气倒成了我的错儿？”阿长话说的平淡，一副有理的样子。

　　“好了好了，随你去，随你去，我不跟你辩，你能说会道，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易薇摆了摆手，继而又啐到，“你就嘴硬吧你，看你怎么继续折腾，你们这些脑瓜子好使的聪明人谈起恋爱来也是个十足的二愣子，事事较真！”

　　阿长没搭理她，转身就从桌上拿了手机，爬到了上铺的床上去，钻到被窝里，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把一只手的手背搭在眼睛上，几分钟后，她慢悠悠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了发送，随即便把手机锁了屏扔到了床尾，盖上被子翻身睡了。

　　刚把手机充上电准备走开的杨翊听见手机震动了几下，看了一眼，收到一条短信——我想吃肉松蛋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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