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还是你

　　又过了几日，白墨萱依旧是不曾回来。而这几日里戚雨过得可是忧心忡忡。每每她刚一入梦，便会有往日的种种不堪浮上眼前。那些堆积在她内心角落里的痛，犹豫洪水猛兽一般，不停的向她袭来。

　　伴着这些痛苦的煎熬，戚雨时常会在叫凄厉的喊声中惊醒，醒后的她再难入睡，乃至于彻夜不眠。演变到现在即便是她不眠不休，可那曾经所发生的一切，明明过去多载，却又是恍如昨日，真真的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对于戚雨而言，这是她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每一个片段回眸，那都是她用血泪拼凑而成的。曾经的戚雨和所有的闺中小姐一样，终日里弹琴作画，过着三步不出绣楼的规矩日子。日子虽然乏味，但有爹娘的疼爱，一家人一起倒也来得温馨。

　　戚雨原以为她会一直这样的安逸，直到三媒六聘的她坐上出嫁的大红花轿，直到相夫教子的她两鬓斑白的生老病死。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戚雨还没等到穿上红嫁衣的那天，戚雨也没等到生老病死的那日。命里的劫数恍如一阵天雷，将整座戚府上下，乃至于整个长安城，劈的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戚雨至今还是记忆犹新，那年的桃花开得甚好，窗外的桃色相称戚府，显得是一个分外妖娆。

　　那日戚雨于自家庭前的桃花树下，和歌而舞。当那她手上那长长的披帛，在空中划出一轮圆满时，琴弦乍断，歌声停止，而戚雨手中的绢丝披帛，也随着微风的飘转，最后竟和花瓣一并掉落在了树下。

　　只见来人气势汹汹，他们急不可耐的满屋满院的搜查着，翻找着。戚雨赶忙躲在门后，默不作声。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手执折扇，他好似首领一般并背袖而站。随后一个小人嘴脸的男子，谄媚的跑了过来：“启禀大人，这证据卑职已在戚将军的书房中找到了。”

　　白衣男子微微点头，刷的打开了折扇，一边摇扇，一边说道：“很好，将戚府上下一干人等统统带走。”

　　戚雨看这来者手握的证据，无非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册子，她正欲上前和他们理论。却被管家硬生生的拦了回来。

　　“小姐，你切要沉得住气。整个戚府翻身，可就全寄托于你了。”说着，老管家就将戚雨拉到了后院的一口枯井前，他将绳子递到了戚雨的手中，并叮嘱她一定要抓紧。只见戚雨刚拉起井边绳索，还未来得及准备，便被老管家一把猛然的推了下去。

　　戚雨的脚似乎是刚刚下落的太急了些，竟有些扭伤了。而这脑子也被震得嗡嗡的响。她在这后院的井里，听不到父亲喊冤的叫喊，也闻不得母亲凄厉的哭声，唯一能听见的声响，就是她自己的哭声。她捂住抽噎的口鼻，生怕这声音被外人听了去。戚雨坐在潮湿的井里，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我看到小姐刚刚被那个老东西藏到了井下。大人，这口井是口枯井，因为院落偏僻加上废弃许久，所以戚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

　　戚雨虽在井底，但她依旧听得出这个女人的声音，便是她爹爹新去进门的姨娘。

　　现在他们都已知道戚雨躲在了井中，戚雨害怕的后退，却又是退无可退。最终戚雨还是毫无悬念的被他们抓了上来。她只恨那告密的姨娘，和那个领军的抄家白衣首领。

　　她看着那个几步之遥的白衣人，他留给她的又是一轮的背影。只见他束发玉锦，像是一个风流俊俏的年轻书生。戚雨本想将来人唤回，好记得他的相貌，等他日到东山再起，来世再报。只可惜任她喉咙喊破，他依旧是不曾回眸。

　　接下来的日子叫做生不如死。家中的侍婢随从年轻的贩卖，年老的流放。而她和母亲也双双的被卖到了洛阳城里，最出名的一家名为艳芳阁的妓院。

　　戚雨的母亲虽然是徐娘半老，倒也还是风韵尤存。母女二人刚来的第一夜，老鸨子媚姨就给他们做起了思想工作。可是，戚雨母女毕竟是将门之后，任凭媚姨嘴皮子摩破，她们二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还是坚定的很呢。

　　这时的媚姨明显是沉不住气了，开始由喜渐变成了恼。“我艳芳阁是从不养闲人，你们要死我是不能成全，但是要残倒也来得容易。”

　　只见媚姨拿起一把尖刀，对准了戚雨母亲的眼睛这就说道：“当我剜下这双水灵灵的眼睛之后，在刮花你娘的脸蛋。你娘这下子就可以不用接客了。她还有这一双勤快的手脚，可以锁在我们的后院，终日刷刷夜壶来偿还她所欠我银子。”

　　戚雨扑通跪倒在了媚姨的面前。只听她惊声求饶道：“不要，您是菩萨心肠，面慈手软，我这方给你磕头了。”说着戚雨就在地上将头磕的是叮咚作响，脸上也自是血泪横流。

　　“好了，好了。”媚姨扶起了戚雨：“瞧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叫我心疼。”

　　媚姨用手帕擦着戚雨头上的伤口：“你娘年老就算是要她接客，怕也是接不了几年的客了。但你不同，你年轻貌美正是花样年华，这万一头上落了个疤，可就是破相了。”

　　媚姨喜滋滋的看着戚雨，如获珍宝。只见她挑起戚雨的脸蛋，仔细的看着：“在瞧瞧你这副小模样，小小年纪，还真是迷死了个人呢。这要是在长上几年，等到一朵花的年纪，你可就是我们艳芳阁里的摇钱树了。”

　　媚姨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清茶：“你娘不肯我也不再逼她，不如你来代她接客，也算是尽了孝心，一举两得。”

　　戚雨还是黄花处子，未出过格的名门姑娘。这样苟且之事她可是万万想不到，也做不得的。戚雨连忙摇头，媚姨起身只见她手中寒光一闪，而那刀就笔直的插向了她母亲的眼睛。

　　“不要，我答应。”戚雨脱口而出。

　　那刀方差一寸，便已是峰回路转。媚姨看着戚雨会心一笑，正欲放下手中的利器，却不料被她母亲抓着手腕，硬生生的将这刀刺进了她自己的喉咙。

　　“娘亲。”戚雨抱着她娘，凄厉的哭着。

　　“孩子，你要坚强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可以报仇，也只有活着才可以…….”母亲的话尚未说完，而她却是气息全无了。

　　戚雨用手为母亲合上了睁着的双眼，她看着母亲未流完的眼泪，簌簌的滚落。一团复仇的火焰，就此熊熊燃烧了起来。

　　当天戚雨听到门外的人说着，将她的娘亲扔到了乱葬岗。还说，她的爹爹被砍了脑袋无人收尸，现如今也是身首异处，也被扔在了哪里。刚好可以夫妻团聚。

　　现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戚雨一人孤零零的活着，死对她而言全无畏惧。她依旧是不肯接客。躺在床榻上的她舔舐着自己心增的伤口，她知道他们是不会杀了自己的，只是会每天变着法的折磨自己，为的是让她好好的服软听话。

　　初入世俗的戚雨还十分的天真，她妄想着只要她顽强的抗争着，有朝一日他们就会累了，就会厌了，从而也就可以放过了自己。亦或者是让自己在这里，只当一个普通的侍女，自食其力不用卖身还债。

　　这夜戚雨像往常一样，吃着那些侍女们吃剩下的饭菜。刚刚喝了一碗清汤，她就觉得有几分眼皮发沉。她想着可能是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这就放下饭菜来到床边，倒头就是大睡。

　　夜凉如许，这睡到了半夜，戚雨总觉得似有一双火热的手，在她身上不停的上下游走。此时的戚雨已经是半梦半醒，她吃力的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是全无力气。

　　此时的她只觉得似有一滩子肥肉，似泰山压顶一般向她压来，压得她硬生生的喘不过气来。

　　这时的戚雨全然是清醒了。深知被人算计了的她推搡着来者，但是她浑身无力，自是全然无功。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来人占尽便宜，戚雨一急连忙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在昏暗中猛然刺向了来人的颈部。

　　恍惚间只听一声惨叫过后，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果然是戛然而止了。

　　原来这夜戚雨刺伤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身居尚书省要职的李大人。其实早在戚雨未出闺阁之时，李大人上门拜访戚将军时，偶然间瞧上过戚雨一眼。他这方就是念念不忘了起来。可终究两家不合，他深知戚将军是万万不能将其女下嫁给他的。他这方听说戚家落难，心里自是乐开了花。

　　几经寻觅，他终于寻得戚雨的下落。原知道这丫头性子刚烈，打算先来个巫山云雨，之后生米煮成熟饭，这在娶其过门，她便是无可奈何。却没料到狗急跳墙，她竟来了这阴毒的一招。

　　这一簪子下去险些要了李大人的命，别说是娶她过门，只要一想到这个小辣椒，李大人心有余悸，这方他的伤口还痛的很呢。

　　戚雨给艳芳阁捅了娄子，她被媚姨拴上了锁链，关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这里她所能听到的唯一的声响，就是那吱吱的鼠鸣，和她手上哒哒的锁链声。

　　暗无天日时光，她不知道在那里被困了多久。她只记得，那些日子他们将她的脚用烙铁来烫，用开水来浇，直到她到最后，痛得已是全无知觉。那双化脓的脚底，基本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戚雨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似有老鼠从她的身上爬过，仿佛它们也看出了自己的懦弱，它们也在欺负着自己。老鼠们全无半点怜惜，疯狂的啃噬着她的伤口。

　　只见她失血的脸上全无伤痕，而她的身上却是每一寸皮肤，每一处伤口都在流血，都在被火灼痛着。戚雨流着眼泪，她连翻身赶走老鼠的力气都提不起来。那时的她，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无乱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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