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魚的貓

　　還有五分鐘就要遲到，或許預計到今天是免不了要跑的，漠漠今早出門時，忽然不想穿那雙質料優良、幾乎無款式可言的粉白色低跟平底鞋，改穿了一雙淡藍牛仔布鞋。她是個重視實用性多於一切的人，只穿平底鞋，因為不刮腳。高跟鞋是不人性的發明，將女人的腳掌撐高，身體的重量就壓在那排腳趾、前足，就為了讓小腿看起來細幼一點。像楚楚可憐的、雛雞的腿。

　　多少次她夢想過自己能有那麼一雙腿，但她知道不可能。不是不可能的，而是她未有足夠的覺悟，從沒付出足夠的努力。真實的她是個太實際的人，一切事從務實角度出發，認為不可能、不值得，就會放棄做那件事。

　　但她今天少預料一件事 : 大雨，冬天的大雨。

　　這可真夠嗆。漠漠習慣用背包，可雨如傾盤銅幣的倒下來，為免淋壞包裡的幾套化妝工具，她就把背包轉到豐滿的胸部前，一手托著包底，一手提著雨傘，在石磚路奔跑。覺得身體很重，不知是前一晚睡得太晚，還是最近吃太多朱古力，一邁步、一提腿、踏下地面的那一下，就感到拖著沙包似的，很想甩掉那一份「重」的感覺。

　　或者是最近少運動——她指正式的運動——只上個四五層樓梯也氣來氣喘，更何況是從地鐵站出來，還要跑兩三條街才去到她工作的婚紗店，而今天一大朝早就有客人要來看婚紗跟試妝。要是平日，遲十多分鐘也沒所謂，反正開店的夫婦年紀不大，人也隨和。

　　然而總不能要客人等她這個化妝師來。

　　人一急躁，連路都走不好，布鞋數不清多少次踩入水坑，她能感到布料如海綿般迅速吸收水份，浸得飽飽的，兩腳走起路來有分沉重感，而且漿著皮膚，脫鞋子後一定脫皮。唯有悶到午飯時間，才去附近的店買一雙拖鞋。可是這裡是銅鑼灣，名店比比皆是，要去一雙二三十元有交易的街坊裝膠拖，根本沒可能，況且冬天還有誰要穿膠拖鞋

　　唉，屌那星，一早起來沒一件順心的事。粗口，漠漠很少說出口，大多憋在心裡。

　　開始連思路也不清晰，雨傘失去它的意義與功能，漠漠感到頰邊的短髮被雨水打濕，貼在頰上，比較幸運的是她不化妝，就不用擔心妝容會否融掉。她的皮膚太敏感，短暫上妝倒沒問題，但妝容保持大半日，皮膚便開始發癢、起紅點，漸漸就不在自己臉上施脂粉。

　　轉入直路，冒冒失失的衝進店裡，她也成了一隻落湯雞。店長為她接過傘，要她到廁所洗個臉，幸好客人還未到。漠漠想簡短解釋她遲到的原因 :「抱歉，我剛在地鐵碰上一個潑婦，我見她在罵一個女孩不給她讓座，又見那女孩可憐、好像不怎麼懂得幫自己解圍，我就忍不住跟那女人理論一下，沒想到坐過了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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