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

　　2000年春，波士顿。
　　海港上吹来温柔和煦的夜风，一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游轮缓缓驶出海湾。
　　常小慧披着马修肯尼迪的西装外套，与他一起安静地站在顶层的瞭望台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意。
　　楼下舱内似隐似现地传来节奏感强烈的跳舞音乐，与肆无忌惮的笑闹声，只是，在经过风的洗礼后，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老实说，她与身边的马修肯尼迪算不上熟。她来到这所全美顶尖的寄宿高中不到一年，也就是在参加了野外生存俱乐部的时候才认识了比她高两个年级的他，平时压根没说过几句话。
　　当然她是有些仰慕他的，随俱乐部的同学们一起往深山老林野营时，马修肯尼迪绝对是队伍中的中坚力量。他领着所有人，在几乎没有路的丛林里劈出一条道路、寻找合适的营地、上山下溪、生火做饭，几乎无所不能。即使是在大自然的威压下，他也没有变得渺小，反而，在常小慧的眼中，显得高大了起来。
　　马修肯尼迪不光只有男人原始的魅力，他还同时是学校里数的上号的风云人物。出身美国最有名的世家之一，交际手段八面玲珑，加上外表高大英俊，即是学生会长也是赛艇队队长。
　　这样一个人，只需一个眼神，就会引来无数狂蜂浪蝶。
　　所以在他问她要不要当他毕业舞会的舞伴时，常小慧简直是受宠若惊，根本想不出可以拒绝他的理由。
　　她不过是一个刚来此校不久的低年级学生而已，看上去呆呆笨笨的，一点也不时尚，甚至有点土，在身边的同学中并不受欢迎。
　　而这样的她，竟然可以和马修肯尼迪一起参加他的毕业舞会，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于是，这些天来她过得像做梦一般，稀里糊涂的，不是这出错就是那里又丢三落四了。今天晚上她更是像个机械人偶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行动，随着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连晚饭都不知道吃得是什么。
　　只是在刚刚进入专门为舞会所保留的底舱的时候清醒了片刻。在那靡靡之音中，一对对男女身体贴的不留一丝缝隙，随着舞曲的节奏扭动着各自的腰肢，看一眼之后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样的事，杀了她也做不出来，不要是说跟半个陌生人般的马修肯尼迪了，即使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元昊，也不行。她忍着脸红，在震耳的音乐声中，贴在马修的耳边，说出换个僻静地方的愿望。
　　然后他们便来到了这小小的瞭望台上，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说不尴尬绝对是假的，毕竟刚刚才经历过那样令人脸红心跳的阵仗，常小慧只管缩在马修的西装外套里，一声不吭。她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实在很小家子气，但她真得不是善于应对暧昧状况的高手。此情此景，任她绞尽脑汁，仍然想不出什么妥帖的对白，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一段感觉上像是永远的静默过后。
　　还是马修先开了口，“你真得很安静呢。”
　　常小慧不知如何接话。马修肯尼迪真是误会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只是不自在的时候会讲不出话而已。
　　当然关于这点，她不便解释，于是只好无辜傻笑。
　　他忽然靠近她，俯下脸，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
　　常小慧呆住，等等，刚才那是什么？
　　是吻吗？
　　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她有抓狂的冲动。
　　而马修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的嘴巴张成O字型，脸上依旧泛着迷人的微笑。
　　“你真好，”他轻轻地说，语调带着点儿蛊惑，“话不多，一点都不讨厌。”
　　当她还在琢磨他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强有力地勾住她的腰，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缩减为零。
　　她只来得及将身体稍稍后仰一些，便被他追上，再次被迫地与他唇齿相依。
　　手本来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抗拒他的前进，却不可避免地被他身上的温度融化，软软地搭在了他的衬衫上面。
　　一瞬间，她鼻中尽是他身上好闻的古龙水香味。
　　不同于他加之于她身上的霸道力气，他的吻，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柔。
　　她承受着这陌生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的热情同化，合上眼睛，脑海中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放开她。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便看到整个星空。
　　原来她的身体竟也可以这样柔软，任由他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她扶着他的肩膀，重新站直身体。
　　他的手仍然稳稳地揽在她的腰上，然而，它们的存在感觉不再像之前那般突兀。
　　隐隐约约中，这天地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是她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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