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公主之心

作者:陈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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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磨


      灵犀给小孩子取名字,自有一套原则。她认为越是书香门第富贵之家的孩子,名字越应该取的平常朴素,这便是大巧不工、大智若愚的道理。太过精巧的名字反而落了俗套。
      她拟了一张名单,给阿桃挑选。阿桃不大识字,捧着名单颠倒看了看,笑道:“还是叫少爷回来选吧。”叫外面的丫鬟去请少爷。

      灵犀忙说:“这么点小事,何必叫他呢?”起身想走。
      阿桃按住她:“你干什么躲着他?”
      灵犀骨朵着嘴:“我没有躲他。”仍然坐在了原位。

      顾庭树原本在花园里闲逛,听见丫鬟的传话,就兴冲冲地赶回来了。一进门,他见灵犀和阿桃坐在靠窗的暖炕上,窗外梅花红艳艳地映着两人的脸颊。他不禁笑道:“今日好兴致。”坐在阿桃的身边,拿起炕桌上的名单瞧了瞧,说道:“都是很好的名字,公主费心了。”
      灵犀朝他微微一笑。

      “我不识字,你跟我讲讲是哪里好?”阿桃好奇地问。

      顾庭树沉吟了一会儿,却对灵犀说:“公主你对她讲。”

      灵犀笑道:“怎么好自卖自夸呢?”仍然把名单接过来,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字地跟阿桃讲解。
      阿桃听得一知半解,又说:“无邪、无尘听起来很好,寓意又好。”
      灵犀托着下巴,不甚满意地说:“好姐姐,里面好名多着呢,横涛、静澜,一动一静,刚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还有这个……”

      阿桃看向顾庭树:“你觉得呢?”

      顾庭树只是呆呆地看灵犀。
      阿桃咳嗽了一声,顾庭树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阿桃笑道:“你到底是来看名字的,还是看人的?”

      灵犀便涨红了脸,咕哝了一句:“我还有别的事情。”跳下暖炕跑走了。
      顾庭树追之不及,只好隔着窗户喊道:“灵犀,路上慢点。”

      阿桃掩着嘴笑,又见顾庭树怅然若失的模样,便柔声说:“少爷,你若真想让她从了你,这也不难。”
      顾庭树睁圆了眼睛,喜得握住她的手臂:“当真吗?”

      阿桃款款道:“我先前在小户人家里生活,听邻居的婆子们讲过许多奇事。那些才出嫁的姑娘,或者改嫁的女子,新婚夜不愿意顺从丈夫,就用一种法子叫她服服帖帖。”顿了顿,又迟疑道:“只是这件事叫公主知道了,她肯定要气我恼我。”
      顾庭树已经高兴地要跳起来了,连声说:“你只管做成了这件事,我肯定不让她知道。”

      第二日上午,灵犀来她的房间里送东西,两人坐在一块儿说着闲话,忽然丫鬟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呈给阿桃:“张道爷托人转交给您的。”
      阿桃用手帕垫着,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将木盒揭开,只见里面放了几层丝线绒,最中间放着一个紫色莲花形状的药瓶。
      灵犀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她早就看得目不转睛,这时候开口问道:“桃姐姐,这是什么稀罕东西?”

      阿桃微微一笑,将瓶口的小木塞拿掉,给灵犀看了一眼,里面是寥寥几颗药丸。
      “这可是一味奇药。”阿桃神神秘秘地说:“白云观里的张道爷花了几十年才练成的丹药,这里面有七七四十九种花,九九八十一种草。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吃了,更能耳聪目明,遍体生香。”
      灵犀蠢蠢欲动,想要讨要一颗。阿桃却把药瓶收起来,很遗憾的说:“可这是少爷的东西,我也不敢做主给你。你回头跟他讨要。”

      灵犀眼巴巴地看着:“他肯定愿意给我。”
      阿桃笑着说:“虽如此,我一个下人,可不敢替他做主。”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人叫她,阿桃答应了一声,就由丫鬟搀扶着出去了。

      灵犀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又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药瓶,忽然伸手拿过来,偷偷倒了一粒吃到肚子里,吃的太快,也没品味出是什么滋味。灵犀有些失望,怀疑这东西乃是道士用来骗钱的。

      不一会儿阿桃又款款地回到屋子里,含笑看着灵犀,又忽然说:“我记得前几日公主说要一件狐裘斗篷,库房里刚好有一件。”
      灵犀喜道:“快拿来我看。”

      阿桃四处看了看,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不禁气道:“偏这会儿偷懒去了。说不得我亲自去拿。” 勉强站起来,又哎呦一声重新坐下,捂着腰,很疲倦的样子。

      灵犀见她这样,忙说:“不碍事,我自己去拿。”跟她取了钥匙,兴冲冲地去后面的库房。

      库房里很宽敞,放着许多布料和家具,因为经常打扫,所以格外洁净。灵犀将一扇扇柜门都开了,半天都没找见,正在疑惑时,听见脚步声,顾庭树散步似的迈步进来。

      “我听见库房里有动静,还以为进老鼠了。”顾庭树走过来,弯腰看着她:“你在找什么?还犯得着亲自动手。”
      灵犀蹲在地上仰起脸看他,只觉得逆光里的顾庭树自带柔光,朦朦胧胧的,灵犀揉了揉眼睛,含糊地说:“一件衣服。”
      顾庭树笑了一下:“急着穿吗?”
      灵犀一手抓着柜门,试图站起来。正在这时外面有个丫鬟抱怨了一句:“这又是谁把库房打开了不锁上,赶明儿丢了东西又要赖我了。”说着走过来把两扇门合上,咔擦一声落锁,径直走了。

      灵犀吃了一惊,急忙跑到门口,果然见房门锁得严实,不禁喊道:“开门,公主还在里面。”外面哪里还有人。

      顾庭树也皱着眉走过来,试着拉了几次门,从门缝里瞧见了黄铜大锁,无奈地说:“这锁牢固的很,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灵犀只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奇怪,她身上又热热的不舒服,不禁气恼道:“我要出去!”身子一沉,直挺挺地往地板上倒。顾庭树很准确地接住她,又横着抱了起来,低声问:“你怎么了?”

      灵犀面颊绯红,想了想才说:“我好像……中暑了。”
      顾庭树看了一眼窗外的冰天雪地,强忍着笑意,安抚道:“歇一会儿。”
      转过一道屏风,看见了一张很大的床,床褥床帏都是粉红色的,旁边的雕花朱红色小桌上,放着龙凤蜡烛,又有火刀火石。看来在此地过夜也是可以的。

      顾庭树将她放在床上,解开她衣襟上的两颗扣子,又找来一把小扇子给她扇风,很关切地说:“好点了吗?”
      灵犀靠在他怀里,双目水汪汪的,还在勉力支撑:“我想喝水。”

      顾庭树也不知道这种春|药发作起来是什么表现,拉开抽屉瞧了瞧,并没有水,不禁有些焦躁,轻轻地把灵犀放在枕头上,开口说:“你等着,我给你找水。”打算让丫鬟偷偷递进来一壶茶。
      还没直起腰,衣服前襟被灵犀轻轻抓住。
      “庭树哥哥,抱——”

      顾庭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住激动,慢慢把灵犀的手指拿开,柔声说:“你乖点,我给你倒水去。”他起身去外面看了看,丫鬟们早就走远了,顾庭树只好折回来。
      房间四面有窗,光线不算很暗。灵犀正低头解衣服扣子,瞧见顾庭树进来,又慌忙笼住衣服,声音略沙哑地问:“水呢?”
      顾庭树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他掀开棉被瞧了瞧,很意外地找到了一只金桔,这个大概有什么喜庆的征兆。顾庭树感觉很庆幸,把橘子拿在手里剥皮,又摘除了白色的丝络,递到灵犀的嘴边。
      灵犀张嘴咬住,嘴唇和舌头都很烫。顾庭树用脸颊蹭了蹭她:“这么热?”
      “我中暑了。”

      顾庭树嗤地一笑,慢慢给她剥橘子,又轻声说:“小丫头,我喜欢你。”
      灵犀微微垂着眼皮,唔了一声。
      “你呢?”
      灵犀细声细语地说:“我也……我也挺喜欢我的。”
      顾庭树郁闷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忽然眼前一暗,嘴唇上有了带着水果香味的温暖触感。他脑子嗡地一下,竟傻的动也不敢动。半晌反应过来,他慢慢捧着灵犀的后脑,重重地按在了床上。

      顾庭树吻技高超,很快灵犀在他怀里软成了一团,他正欲|火焚身呢,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在脸颊上擦了一把,伸手一看,上面有一大片血。
      顾庭树把灵犀拉起来,见她鼻子正汩汩流血,头发上衣服上也全都是血迹。

      “灵犀!”顾庭树抓着手,见她眼神还算清明,忙脱了外衣,给她擦拭了头和脸,拉着她往外面走。房门外依旧轻悄悄的。顾庭树把手伸到门外,在黄铜锁上狠狠一拉,那锁登时就报废了。

      他把灵犀带到阿桃的房间里,吩咐丫鬟拿冰块毛巾。旁人见他俩身上都是血,唬得面面相觑。阿桃睁圆了眼睛,吃惊地说:“这是怎么了?”
      顾庭树让灵犀靠床坐着,暗地里对阿桃做了噤声的手势,又对众人说:“傻站着干什么?冰,毛巾。”
      众人才慌手慌脚地给他拿东西。

      顾庭树用手绢包裹着冰块,慢慢给她擦拭脸颊,又给她理了理头发,低声说:“别紧张,把脸抬高。”
      灵犀伸手拿了一小块冰放在嘴里,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血也渐渐止住了。

      阿桃胆怯地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轻声问:“少爷,你们俩打架了?”
      顾庭树摇摇头:“不是,她可能是上火……”

      阿桃站了一会儿,轻声说:“是不是那药……”
      “阿桃!”顾庭树打断她:“出去。”

      灵犀睁开一只眼睛:“什么药?”
      阿桃暗悔失言,忙说:“我出去了。”率领一帮丫鬟逃出去了。

      灵犀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你听我解释。”
      “你说。”

      顾庭树很尴尬:“我……我……”最后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解释!这是我策划的,我承认手段很卑鄙,但是我的目的是合法正当的。”
      “无聊。”
      “那是你的想法!”

      这件事情以后,灵犀果然很生气,从此极少去阿桃这里玩了。
      阿桃自责了很久,但是她自己快临盆了,不好四处走动,因此只在家中静养。

      将近年关时,海棠是最忙碌的,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过年所需、走亲访友的礼品,全都由她操持。她又是格外要强的人,事事亲力亲为,不肯落人针砭。顾家上下都觉得她很能干,也经常当面夸她。但也仅此而已。她很难融入顾家女人的生活圈,她的丈夫对她而言,更是铜墙铁壁一样的存在。

      这一天上午,海棠新得了几盒极好的参片,于是分成几份,亲自给各处送去,收到的人也都表示了感谢,最后她来到了阿桃的居所。
      阿桃挣扎着从炕上下来要行礼,被海棠生生拦住。

      “姨太太亲自来看我,我怎么当得起呢。”阿桃请她坐了上座,自己只是挨着炕沿坐。海棠再三叫她坐上来,她只是不肯。
      “我是个下人,不能坏了规矩。”阿桃谦卑地说。

      海棠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阖府都知道顾少爷常年住在她这里,她的地位快赶上正房了,偏偏肚子又争气,暗地里打量了阿桃的肚子,含笑问道:“生产的日子定了吗?”
      “大约就在年下。”阿桃又歉意地说:“本来家里就忙,这小东西又来添乱。”

      海棠握着她的手:“这是天大的喜事。全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夸奖她脸上的胭脂好看,阿桃就把梳妆台上的胭脂拿来给她看,海棠叶也叫丫鬟取自己的眉笔给她。

      两人正聊得亲热,忽然丫鬟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海棠一惊,心脏也噗噗狂跳起来。就见丫鬟掀起了帘子,一个穿灰色夹袄的男人走进来,因为个子高,迈过门槛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弯了腰。

      海棠只觉得脸上发热,手足却冰凉,她慢慢从炕上下来,微微屈膝行礼,干巴巴地开口:“少爷。”

      顾庭树看了她一眼,脸上显出迷茫之色,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阿桃赶紧救场:“海棠妹妹来了好一会儿了。”又含笑地对海棠说:“姨太太,我比你年长,叫你一声妹妹,也不算逾距。”
      顾庭树点点头:“海棠,好久不见了。”
      阿桃瞪了他一眼。

      顾庭树脱了外衣,自己倒了半杯茶喝了,又说:“我去里间睡一会儿,午饭时叫我。”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海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勉强说了几句话,然后没滋没味地走了。

      阿桃扶着墙壁来到里间,顾庭树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但是并没有睡着。阿桃就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庭树被看得心里发毛,开口道:“干什么?”

      阿桃想了一会儿,又笑了一下:“我在想你啊,明明年纪比我还小,却叫人捉摸不透。”见顾庭树爱理不理的,就俯下身,用很轻的声音说:“我自从有了身孕后,是不服侍你的,公主呢,又是个贞洁烈女。海棠是正正经经的姑娘,模样也好,你怎么就瞧不上眼。”

      顾庭树辩解道:“我没有瞧不上眼。外面的事情多,我偶尔回来一趟,就住在你这里。我眼里没看见她,自然就忘了。”

      “那你今天看见了。”
      顾庭树翻了个身:“是啊是啊。”

      阿桃抿嘴一笑,用手捏他的耳朵,又问:“你好歹去她那里几趟呀。你以为她在我这里待这么久是干嘛的,还不是为了见你。你刚才那个冷冰冰的态度多伤人,我瞧她出去的时候脸都白了。”

      顾庭树忽然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阿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你跟那一位不一样,她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呢,又劝我跟其他女人亲近,你不吃醋吗?”

      阿桃呆了一下,才慢慢地说:“女人以丈夫为自己的天地,都希望丈夫能多宠爱自己一些。但是一个家庭最要紧的是和睦融洽。若是因为争宠闹得鸡犬不宁,就有违妇德了。”顿了顿才说:“我愿意看见你每天高高兴兴的,不为家里的事情烦心。”

      顾庭树听完了这话,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感慨道:“怪不得母亲把你给我,真是世间少有的贤淑女子。”
      阿桃听了有些害羞,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有那么好。”

      顾庭树还是很把阿桃的话放在心上的。过了几日他得了清闲,就闲闲地转悠到了海棠的居所。当时海棠正站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搬运盆栽,见顾庭树驾临,她呆了一下,转身进了屋子。

      顾庭树被晾在了原地,只好装作四处看风景。

      海棠又出来了,这回她抿了头发,擦了胭脂口红,换了新裙子,款款行了礼:“少爷。”又站在一旁,并不肯流露出激动的样子,以免被轻视了。
      顾庭树感觉到了淡淡的尴尬,于是咳嗽了一声:“我来瞧瞧你。”顿了顿又说:“你这院子不错。”

      “院子后面有一片梅花。冬日里开得格外艳丽,可惜我这地方偏僻,来欣赏的也不多。”海棠说完这话,忽然觉得不妥当,担心顾庭树误解了她这番话的意思。
      顾庭树倒是没多想,抬脚就走:“看看去。”

      两个人沿着花园的小路慢慢行走,顾庭树随口问:“听说这院子里的花木游廊都是你负责建造的。”
      海棠谦逊地回答:“家父认识这方面的朋友。”
      “你一个女孩子,难得做这样周全。”

      这是海棠最为得意的地方。她才貌性情都比顾家的女人逊色,唯独持家上面颇有成绩。趁此机会,将自己的经验和心得娓娓道来,又展示了自己经商方面的才华,介绍自己父亲在生意场上认识许多富商大贾。

      顾庭树在军事上和政治上都很有建树,但是对生意的事情一窍不通,也不太感兴趣。海棠说话的时候,他频频点头:“是这样,很对……”转过脸偷偷打哈欠。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梅花树间穿梭,提着水桶浇水,虽然衣服破烂,却难以掩饰姿色。顾庭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
      海棠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顾庭树很快开口了:“小梅,你过来。”

      那浇水的女仆瞧见她,更是欢喜无限,扔了水桶就跑过来,未语泪先流:“少爷。”

      顾庭树见周围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借了海棠的居所,又让其他人都退到外面,然后才问:“我听太太说你犯了错,调到别处当差了,原来是照顾园子。”
      小梅跪在地上,只是哭泣。她经此磨难,性子没那么张扬了。

      一般来讲,挑水浇园的事情都是由小厮或者婆子们做,年轻女孩子没力气,又娇气,是不应该做这种事情的。顾庭树见她手上尽是老茧和水泡,脸颊也黄黄的。两人到底有过肌肤之亲,顾庭树对她颇为怜悯,想了想就说:“你犯了错,在顾家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与其在院子里受苦,不如趁早出去,找个老实可靠的男子嫁了。到时候我给你出嫁妆,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小梅想了想,眼看是没希望攀上少爷了,出去嫁人也不错,还能白得一份嫁妆,顾少爷出手一向是阔绰的,于是千恩万谢地磕头。
      顾庭树叫她起来,又说:“你今日暂且回去,我晚上回了太太,明儿就放你走。”
      小梅重新磕头谢了,然后才恭恭敬敬地离开。

      海棠并一群丫鬟就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小梅容光焕发地从院子里出来,过了一会儿顾少爷也走了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表看了看,对海棠说:“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过几日再来看你。”

      海棠说了一声是,带着一群丫鬟屈膝行礼。然后她直起身,眼睁睁地看着顾庭树离开,消失在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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