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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沉沙
［壹］早春
【早莺初啼时，双溪春尚好。】
老旧的木桥下溪水不知疲倦地欢快流过，溪畔树上鸟儿不时啁啾而鸣。
少女木屐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短暂而轻快。轻巧地揉碎了一地的晨光。
千本绘手里的篮子看上去略显沉重，那是她特意早起得到的丰收成果，组里大家两天的食粮。
千本绘是那个可以令人闻风丧胆的新选组的成员之一，不过她的工作，其实就是厨娘。
绘原本有个哥哥，只是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局长可怜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也因着她练得一手熟能生巧的好厨艺，便当仁不让地让绘当了厨娘，负责全组上下的吃食。
回组里的路上不时碰见几个成员，绘一一点头打招呼过去。
径直走到了厨房，绘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往外张望了下天色，估摸着差不多是做饭的时候了。
她舀了些水洗了洗手，刚握起砧板上的菜刀就听见背后有人慢慢悠悠的声音。
语调上扬，悠闲散漫：“那些家伙都说我做饭太咸了，让我来跟你学做饭。小绘子你觉得呢？”
“当然会被人家抱怨啦，冲田先生的盐实在放太多了。”
“诶——但是我自己没有觉得很咸啊。”
千本绘手上动作丝毫不乱，她想了想，反驳道：“……冲田先生，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闻言碧色眼眸的男子眯起眼睛笑了：“那干脆我跟着小绘子学好了，只是小绘子你敢不敢收这个徒弟呢？”
听出了冲田总司那个满含笑意的声音，千本绘抿了抿略苍白的嘴唇：“好啊。”
顺手她拿过旁边另外一篮子食材开始做着准备。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砧板上看起来整整齐齐的蔬菜切片在最后一刀的时候，刀锋狠狠偏了个角度所造成的不协调。
［贰］仲夏
【今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对于夏天，千本绘是难得非常无奈的。
尽管有着各种各样的祭祀节日，可惜她从小到大一样都没参加过。
然而最重要的是，对于绘的一头长发，不管怎么弄起来都感觉是闷热的，但是她每每试图剪掉它却又总是会不舍得。
正拿着把最普通的扇子坐在回廊上乘凉的千本绘在夏日的晚风下，脑袋如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似乎快睡着了的样子。
“喂，小绘子，醒醒。”
有谁摇晃着她，声音听上去很熟悉。
“……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千本绘看到那双对她来说过于明亮的碧色眼眸，她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冲、冲田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既然醒了就走吧。”冲田总司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回廊上拉起来，任由千本绘在身后一脸的不明所以。
“所以说……冲田先生我们是要去哪里？”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景色，千本绘瑟缩了下，小声地开口问道。
“去看灯啊。”
“诶……？”
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感觉到前面冲田已经停了下来，千本绘抬头一看。
漫天灯火绚烂，交织出如同白昼的光芒，柔和的明黄色灯光融化了街道冰冷锐利的棱角。
而其背后绽放的烟火，似是不知人间疾苦，在世人的眼眸中倒影出的星辰璀璨，胜过任何辞藻可以形容的光彩。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儿时老一辈的玩笑，千本绘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隐隐发烫
——在这样一个不安定的世上，要是有一个人能牵着我们小绘的手，同她一起看看烟火。
——那么那个人，就肯定是小绘的真命天子啊。
［叁］暮秋
【身于乱世中，心不与影重。】
偶尔在组里遇上，不敢对视，会脸红，会紧张。
会……想要逃跑。
觉察到自己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举动，千本绘知道，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这个人。
但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不然的话，会困扰的，那就不止她一个人了。
然而没能等到千本绘纠结好自己那些小女儿情结，她的那个心上人却病倒了。
兰医诊断出的结果对于现在的任何人来说都是当头一棒。
绝症，肺痨。
绘自然是主动申请去照顾伤病患，更何况她这个身板本来就不适合呆在战场上。
虽然冲田总司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此时却让千本绘不忍去直视，唯恐当着他的面，眼泪就流了下来。
所以不管在深夜里怎样躲在被窝里死死咬着被脚流泪，千本绘在白天仍然会露出那种温和轻松的微笑。
“冲田先生你看，藤堂君他们送来的洋服。”
她一手端着浓黑的药汁看着面前人喝下，一边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扁平的大盒子递过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千本绘几乎是脱口而出：“冲田先生……一定可以回到战场上去的！”
冲田总司接过她手中的洋服，抬起手摸了摸绘的脑袋，第一次那么正经地喊她名字。
“谢谢，绘。”
脸上依旧是那样的笑容，却格外刺眼且脆弱。
他们都是用笑容去回报伤痛的孩子，但是作为一个人，却都会有崩溃的那一天。
至于底线在哪里，却无人而知，包括他们自己。
［肆］深冬
【昨如沉沙逝，唯愿君安之。】
只是有一天，变故陡生。
一如既往去送药的千本绘突然发现冲田总司不在了。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是被支了出去，于是急匆匆跑出去寻找。
结果在通往土方先生所在地的林间小道上，绘发现了那把他最珍视的配刀，立于几重尸体之上。
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刺痛她的眼眸，泪水倏然满面。
千本绘捂着脸跑过去，踉跄地扑倒在地，伸手紧拥住地上那一袭染血的衣衫。
少女纤弱的身影一动不动，直到最后残存的一丝温度都被寒风瑟瑟地刮走，千本绘才颓然地松手。
同时间有眼泪从她颊边落下，包括被风带走的，无人能听见的话语。
“总司，我喜欢你。”
“还有，再见了。”
千本绘觉得自己并不算痴心的人。
只是她似乎无法很久地一直记住一个人的事情。
但唯一有一点她十分地确信。
不论多少年岁月变迁，直至她垂垂老矣，入土为安。
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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