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娘子

　　至少，她没有流落青楼。阿长一边如此安慰自己，一边继续跟踪着绑匪们。
　　春花楼里的气息太过混乱，为了方便动手，她选择了隐身在绑匪们所进的包厢的隔间。这里还算安静，没人弹琴，也没人喝酒，床上激战的两位也很克制地没有太叫唤，只是呼吸粗了点、急了点，阿长表示完全可以接受。
　　她十分淡定地无视着房间里的两人，也小心地不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还顺手从桌上的点心盘里摸走几块糕点，三两口下肚安抚一下空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再仔细地感知隔壁的动静。
　　“吴兄弟可真会享受，不仅包下了这春花楼最贵的包厢，刚才还点了燕娘坐陪，一次就要去掉二十两！这场买卖可余不了多少了。”阿长跟踪的某人阴阳怪气地说着，还夹杂着难听的鼻音。
　　“错，是十两才对！我们可是说好的一人一半。”被换做吴兄的一早便在包厢里等待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回道。
　　“啪！”阴阳怪气的男子猛地把站起身来，把桌子一拍，“放屁，当初说好的是酬劳一人一半，你他娘的喝花酒的钱也想算在老子头上？真当老子是冤大头了！”
　　“要是没有我的情报，你们能白得这笔横财？”吴姓男子冷笑一声，“陈老三，别对我耍横！别人怕你，我吴德可不怕！若是惹急了我，我便断了你这消息！要知道，这永宁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他这些话，一句比一句语气重，包厢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不久，陈老三先服了软，打着哈哈道：“哎呦！别介，兄弟你还不了解我吗？我陈老三就是不会说话，可这实诚劲儿，你是打着灯笼也别想从永宁县找出第二个来！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吴兄弟你可别真生气了，我这一帮子人可就指着兄弟的消息讨口饭吃了！”
　　随后，陈老三果真喝了酒，一连三杯，不打折扣。
　　吴德的声音微微缓和了些：“你知道就好，毕竟，我也是宁做熟，不做生的！”
　　“是是是，吴兄弟，我们这就把账算算？”
　　“嗯。”
　　阿长听着他们在旁边分钱，心中暗自思量，是等他们分完走人各个击破好呢，还是直接一锅端了？
　　算了，各个击破虽然保险，但太耗时间，她等得，小梅可等不得！
　　阿长打定主意，正要出手，忽听楼外传来一声怒吼：“吴德，你这混蛋，还不给本小姐滚出来！”
　　一大帮人赶过来，将春花楼给围了起来，听动静，似是县衙的捕快们，阿长有些惊讶，莫不是官府发现了这些绑匪的踪迹？原来捕快们还是有一手的啊！
　　包厢内，原本傲慢的吴德一听这声音，吓得手一抖，手里的几锭银子便重重地砸到了陈老三的脚上，陈老三立刻嚎了声：“吴兄弟，你家母老虎找上门来了，你也不能拿我出气啊！”
　　吴德没答话，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这泼妇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不行，我得走，可不能让她捉住！”
　　“吴德，几个月没收拾你，你胆子长肥了是吧！竟敢跑到春花楼这种鬼地方来！还伙同那个姓高的一起骗我说是品茶？我呸，你品茶品到花娘的床上去了？”
　　“告诉你，春花楼已经被本小姐带人给围了，你识相点就立刻出来跟我走！否则我打进去把你揪出来，咱们可没完！”
　　“姑爷，大小姐可没骗你，春花楼已经被我们给围起来了！”
　　是黄捕头的声音，果然是县衙的人，只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真是让阿长十分无语！
　　原来这吴德就是县令的大女婿！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吴德还真是人如其名，非常无德！
　　事到如今，阿长已经大致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王萍和小梅的失踪都是这个叫陈老三的人领着一帮混混们干的，而这个吴德，作为县令的女婿，竟然和绑匪勾结到了一起，还做内应给绑匪提供消息，怪不得官府里的人总找不到线索，抓不到人，原来是内鬼作祟！
　　不过，官府的人既然已经来了，她便不好这个时候动手了，吴德肯定会被带走，倒是那个陈老三，还能试试！
　　阿长顺手又从盘子了里摸了两块糕点，房间中的另外两人还在激战中，就刚才孔大小姐大嗓门吼的时候安静了点，大约听清楚和他们无关，在那娇滴滴的花娘的劝慰下，男客重又精神抖擞起来，急促低缓的□□声绵绵不绝，完全不受外面的混乱影响！
　　厉害！阿长心中默默地佩服了一下，自觉屏蔽掉这边的声响。
　　旁边的包厢里，吴德也听出了黄捕头的声音，顿时更急了：“糟了，这贱人竟然把捕快都带来了，要是真被她找到，那我真是不死也得被剥层皮！”
　　就在这时，咚咚地敲门声响了起来，老鸨刻意压低了声音叫道：“吴公子，快出来，我带你从偏门出去，偏门那边没人！”
　　吴德犹如得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就要跟着老鸨走。
　　陈老三忙问道：“吴兄弟，那咱们这账……”
　　吴德忙不迭地打断他的话：“明天下午杏花楼见！”
　　“行！”陈老三连连点头，目送吴德离去。
　　他一走，陈老三立刻砸了手里的杯子：“什么玩意儿！不就一个小白脸，要不是傍上了孔大小姐，老子不砸烂他那张脸！”
　　一直沉默地守在旁边的小弟甲附和道：“老大说的是，这小白脸就是欠收拾！”
　　小弟乙提议：“要不，明天杏花楼之后，我们在后面的巷子里把他给堵了，好好教训一顿？”
　　陈老三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小弟丙补充：“顺便把他那银票再给抢回来？”
　　陈老三狠狠地给了他一下：“白痴！除了我们，谁知道他是去杏花楼拿钱的？真抢了他，他能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众小弟附和：“是，还是老大英明！”
　　陈老三得意地笑道：“不过，揍他一顿倒是无妨，记得套麻袋，别出声！那小白脸一天到晚鼻孔朝天，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被打也找不出是谁来！”
　　阿长听得有趣，这两伙人，真是面和心不和，只靠利益维系的关系，迟早会分崩离析！
　　她准备等官府的人撤了再动手，却听到了更有趣的情况。
　　跟着老鸨匆忙跑到偏门的吴德，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倒：“秦妈妈，真是多亏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吴德无以为报！”
　　“吴公子真是说笑了，您可是我们春花楼的老主顾了，妈妈我怎么能不向着您呢？我还指着您多来几回，给姑娘们捧捧场呢！”
　　“一定一定！”
　　吴德连连应道，待到了偏门处，打开门往外看了看，果真没有人，顿时大喜过望，冲着秦妈妈作了一揖，便迅速地溜了出去。
　　秦妈妈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她招来楼里最听话最能干的打手，低声嘱咐道：“你去跟孔小姐说，我已经把吴德骗到死胡同里去了，现在去堵，肯定能抓个正着！”
　　“是，秦妈妈！”
　　打手领命而去，秦妈妈站在原处，幽幽地叹了口气：“吴公子，你可不要怪奴家害你，孔大小姐，春花楼真的招惹不起，要不是我刚才拦了会儿，跟她讲好了条件，她能把我这春花楼给封了！到时候，我和这楼里的姑娘们可真没了活路。你那么喜欢燕娘、巧娘，肯定也不想她们因为无处可归，只能嫁给粗鄙之人而落得一生贫困，对吧？”
　　“你被孔小姐抓到，只是收拾一顿，对我们可是救命之恩，妈妈我记下了，下回您有机会再来，不管找的谁，我都能给您免费一回，就当是报答您的恩情了！”
　　秦妈妈自言自语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彼时，阿长一块香甜的糕点真含在口中，听到秦妈妈这一番高论，险些把自己给卡死。
　　真希望那姓吴的能听到秦妈妈的话，估计要吐血三升而亡了吧！
　　活该，这个吴德就是欠教训！阿长稍微回过神来，却发现她好像和陈老三有了共鸣……呸！
　　果不其然，堵在春花楼外的孔大小姐，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经她这么一吓，客人们再没有了兴致，纷纷离去，秦妈妈惋惜地再三劝阻，留下的人却只是少数。
　　没有客人的姑娘们倒是轻松了不少，不是回房休息了，就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姑娘甲明显是个新来的：“姐姐，客人们都走了，妈妈怎么还笑得出来？”
　　姑娘乙鄙视她：“笨蛋，到我们春花楼来的爷，哪个不是先甩银子，再叫姑娘的？银子已经到手，妈妈可不会退出去的！”
　　阿长：“……”这个秦妈妈果然是个人才！
　　另一边，一直守在外面的小弟丁进了包厢，惊喜道：“老大，娇姐的客人走了，您要不要……”
　　陈老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真的？”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终是没忍住诱惑：“银子你们先带回去收好，等老子回去再给你们分了！”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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