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黑子的退离赛场并没有在内部引起太大的反响，一来这件事情大部分人心里都已预料到，惊讶或许也只是源于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到来的这么早。不过按照绿间的话来说，黑子的确该好好歇歇了。

　　但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一向注重个人形象和外表的黄濑，不顾自己模特的身份，在东大的门口直接和一个校外的学生大打出手，等到被旁边的学生拉扯开后，他的脸颊上已经被对方锋利的折叠刀划了一道不深却长的血道子。旁边几个不敢靠近更不敢拦的女孩子直接就吓哭了。
　　几分钟之内，黄濑丢了模特的形象也毁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至少，短时间内他是无法再出现在镜头前了。

　　黑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好回到宿舍。他从便利袋里掏出刚刚买给黄濑的沐浴乳，接了赤司电话的时候险些没拿稳手里的东西。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早晨醒来时，他收到的一条匿名短信。
　　他祈祷那只是巧合，虽然他明白这只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我安慰。

　　匆匆赶往医务室的时候门口还站着两三个女生，踮着脚在往里看。不过门里还垂着白色的帘子，她们不够高，怎么都看不到。黑子低声说了句“麻烦请让一让”，然后也没顾着再去询问是否可以进，直接拧着把手就要进去。
　　然后他发现门被反锁了。

　　“黄濑君，我可以进来吗？”

　　黑子微微皱眉，直接朝着里面问到。
　　过了一段时间，黄濑的声音才低低地传过来：

　　“小黑子吗？稍等一下。”

　　几秒之后，里面的锁被拉开。披着队服却没穿着袖子的黄濑把门打开了。
　　黄濑低着头，黑子也立刻微微斜过身体遮挡住身后那些女孩子的视线。
　　侧开身子让了条道，黄濑握着门把的手臂护着黑子进来，后者前脚刚进，黄濑后脚就把门关上了。

　　走回到医务室的床上，黄濑坐上去，挠了挠头发，什么也没说。
　　他的右脸颊上包着一块白纱布，用医用胶布贴着。上身□□着，黄濑虽然披着队服外套，不过锁骨和腹部涂了药水的淤青还是很显眼。看这架势，之前那一架他和对方是来真的了。
　　黄濑一直都没说话，似乎是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酝酿情绪一样。黑子看他有些反常，心里大概也明了了一些。拉了把椅子坐到黄濑对面，黑子低声道：

　　“脸上的伤口还疼……”
　　他的话还没说完，床上黄濑的手机就开始震动。瞥了一眼上面经纪人那几个字，黄濑似乎有些烦躁起来，直接按了挂断，然后把手机翻过来面朝下扔到一边。
　　顿了顿，黑子刚要继续说，那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黄濑明显地皱起了眉，直接抄起手机卸下电池，连同手机一起扔进地上敞开口的书包里。

　　“不用理他。”
　　黄濑闷声说了一句。
　　“但是经纪人也是在关心黄濑君啊。”
　　黑子轻声道：
　　“接一下吧，毕竟……黄濑君现在脸上有伤，短时间内的通告都没有办法参加了。你不接电话，他会很着急的。”
　　黄濑闭了眼睛，压低了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用理他。”

　　黑子止住了话，过了会儿道：

　　“我知道黄濑君现在情绪很不好，但是脸上的伤口如果好好照顾的话……是不会留下伤疤的，如果黄濑君担心，用化妆品盖一盖也没问题的，所以请不……”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濑第一次这样直接地打断黑子的话。看到后者微微怔了下的表情，黄濑强迫自己冷静点。他抬手捏了捏鼻梁，低声说了句抱歉。
　　沉默了片刻，黑子的语气微微沉了下去：

　　“是灰崎君么？”

　　黄濑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他没说话，就当是默认。

　　看黄濑这样的表情，黑子没再继续问下去。他跳跃了一下，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赤司君说……虽然是黄濑君先动的手，不过他已经把那些围观的同学都镇压了下去，不会有人到处乱说。对外公布的是，黄濑君是最先被打的那一方，所以请不用担心禁赛的问题。”

　　“小黑子。”
　　耐心地听完了黑子的话，黄濑念着他名字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迷。他抬头对上黑子询问的目光，过了许久，他抿抿唇，尝试着问了出来：

　　“——国中的时候，你和灰崎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子的表情顿时僵了半秒，然后微微偏头别开了眼。黄濑就这样很耐心地等着黑子回答他的问题，眼神直直的，一眨不眨，似乎黑子不说，他就不会移开眼睛。
　　被这样的黄濑盯得不自在了起来，半晌黑子无奈地道：

　　“……灰崎君，都和黄濑君说了什么？”

　　这次轮到黄濑的表情有些发僵。
　　其实他并不愿意去想之前的事情，哪怕刚刚发生。他很庆幸灰崎碰到的是他，但同时心里也开始担忧，因为未知的事情总会让他很不安。

　　他并不是一个爱动粗的人，看到灰崎进校门口的时候，黄濑甚至还和他平平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其实他只是随意地询问了一句，毕竟灰崎不是东大的，黄濑想知道他来做什么。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灰崎的坦白让他瞬间胆寒。

　　“啊啊，当然是去找黑子了啊。”
　　那时候灰崎是这样回答的，眼里闪烁着让黄濑看不懂却明显感到危险的光。
　　“去找他做什么。”
　　黄濑眯了眯眼睛，往外走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灰崎蓦地低笑一声，摸摸鼻尖，笑着道：
　　“让黄濑你替我转告黑子也行，省的我浪费时间去找他了。”

　　“——你告诉他，国中时的事情，如果不想再彻彻底底经历一次，最好乖乖听话。”

　　黄濑的眼神瞬间变得冷下去：
　　“国中的事情？什么事情，你对小黑子做了什么？”
　　灰崎发出了几声诡异的笑，然后耸肩挑眉道：

　　“——啊啊，说来，黑子可比你之前那个女朋友美味得多了。”
　　“这么美味的东西，谁不想多尝几遍？”

　　黄濑的眼角立时变得发红。眼神都狠了下去，他几乎是没有犹豫也不需要犹豫，直接一拳都打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动手打人，还是先动手的那一方。而灰崎似乎是早有准备，也很满意黄濑的反应，他低笑着没躲，挨了那一拳后直接抬了膝盖狠狠顶了黄濑的腹部。
　　后面的事情没什么回忆的价值了，反正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粗鲁的打架。

　　他唯一在意，唯一恼火，也是唯一担忧的，就是灰崎的那几句话。
　　他太明白灰崎是什么人，他能够一时兴起，顺手就打了冰室，更能一时兴起看上黑子的身体，更何况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国中时期就已经发生了一些他不敢去想的事情。
　　黄濑是聪明的人，他明白灰崎这么做的意义。

　　黑子最看重的就是伙伴。
　　看到伙伴因为他而受伤，黑子不可能不站出来的。这也恰恰是黄濑最担心的地方。

　　“小黑子，答应我一件事情。”
　　黄濑低声说着，眼神认真地望着面前的人。他抬手抚了抚黑子柔软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
　　“不去找灰崎，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可以么？”

　　黑子摇摇头，语气不温不火，却透着一股子坚定的感觉：

　　“不可能。”

　　“你这样就是正中了他的目的啊。”
　　黄濑无奈地笑笑，神色有些疲惫：
　　“灰崎是什么人，黑子你与他的相处比我还要长，你恐怕比我都要清楚吧？”

　　那个人看上猎物，从来不会主动出手的。而是一步步逼迫，直到猎物主动到他的身边。
　　灰崎只做了这么一件事，黑子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但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灰崎今天不伤了黄濑，那么黑子会尽可能地避免与灰崎正面接触，但今天的事情发生了，黑子就不可能再躲着，他甚至主动要去找灰崎说清楚。他心里也是清楚的，灰崎在等着他，如果他不去，灰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校规校纪，队规赛规，这些对于灰崎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曾经当着老师的面将一个男生从楼梯上狠狠踹了下去，再或者，私下还给过校外某个学生一刀子。但当时他还是一军的成员，赤司又太在乎胜利的意义，所以发生了这些事情也会尽可能地压下去，灰崎被劝退，赤司就会亲自去和校长交谈。
　　有了赤司的保护，灰崎做事更加的肆无忌惮，直到黄濑出现，顶替了他的位置。黄濑进入球队的那一刻起，灰崎享有的一切待遇就都消失了。
　　少了赤司的庇护，仅仅是一次校外打架，他就被赤司亲自除名。

　　叛逆的性格让灰崎更加恶劣起来。

　　每每想到那时候的灰崎，黑子都忍不住一阵胆寒。

　　那是在黄濑还未出现之前的事情。
　　一次内部对抗赛上，黑子与青峰的配合因为前者体力的问题出现了些许的失误，灰崎持球横插入两人中间，在青黑两个人迅速改变位置进行包夹的时候，灰崎一步跃起佯装灌篮，在黑子于他下方做干扰的时候，身体一个转动直接落地，装作落地不稳，一个踉跄直接将对面的黑子压倒在了地上。
　　灰崎的身材高大，被压在他身下的黑子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推了推，示意灰崎快点起来，却没想到灰崎一只手撑地装作起来，另一只手慢慢地探入他的运动裤内，指尖挠了挠黑子的臀部，然后肆意地揉捏了一把。
　　黑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但好在下一秒，青峰一脚就把人踹开了，不过他只是单纯看不惯灰崎一直压在黑子身上，对于灰崎用身体遮挡住的小动作，青峰并没有看到。
　　撑着地站起来，灰崎朝着黑子舔了舔嘴角。
　　这个动作让黑子脊背发凉。

　　而之后的事情，让黑子更加惊心动魄。
　　那就是黄濑出现，灰崎被除名之后的事情。被迫退出球队后，灰崎曾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赤司也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扫与人员更换，就当黑子逐渐地放松下来，开始接受现在崭新的球队时，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灰崎出现了。
　　那天傍晚，醉了酒的灰崎叫了几个混在一起的哥们儿把一个人在篮球馆练球的黑子扯到角落狠狠打了一顿。当时的灰崎口口声声说着他是看不惯黑子的能力在一军如此受到重视，看不惯黑子当黄濑的指导，他说了一堆对黑子的不满，然后将手里的半瓶子酒浇到了黑子的身上。
　　衣服湿透的黑子靠在墙边，因为身上的伤口没有力气动。

　　模模糊糊间，黑子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突然就说了一句：
　　“你们看啊，这家伙身材还真不错，操起来没准比女人还舒服啊？”
　　他的话得到了其他几个人的赞同，接着黑子就被拉扯了起来，按在墙上，淋湿的衣服被毫不温柔地往下扯。他勉强睁开眼睛，酒水流进他的眼眶里，刺疼刺疼的。
　　依稀听到那个人询问灰崎的声音，然后是灰崎含糊不清地应答。
　　黑子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他从没想过男人之间的情事，更何况还是和这群不认识，单纯为了泄欲的人去做。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妥协的。

　　就在其中一个人伸手将黑子的运动裤往下扯的时候，黑子积攒力气后正要提膝抵住对方，灰崎猛地一抬腿就把那个人踹开了两米远。看到那边还有个人要碰黑子，灰崎想都没想，直接拿手里的空酒瓶砸了过去。破碎的玻璃渣溅得哪里都是，黑子看着那个额上流血的男生摔在地上不断地求饶，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灰崎没往狠了打，而是把那群人全都赶了出去。
　　他往黑子面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抬手不算温柔地揉捏了下黑子精致的锁骨，灰崎低低笑起来，淡淡道：

　　“啊……我改变主意了。”

　　黑子没明白他的话。但也不等他明白，灰崎就已经站了起来。后者脱下一身烟味的外套扔到黑子身上，摇晃着身子懒懒道：
　　“今天的事情敢说出去，就别怪＊＊到你哭都哭不出来。”

　　这个警告极其有杀伤力。
　　黑子慢慢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直到灰崎离开，黑子还是靠在墙边没有动。
　　他将后牙咬得生疼，直到麻木。

　　之后灰崎就彻底消失了。这一消失，到了高中时期才有了音讯。那是在和黄濑的比赛上，黑子见到了奔跑于球场上的灰崎。后者的变化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他心里微微发寒，他甚至提前回去，避开了一切与灰崎有可能碰面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一旦碰面，有些东西，便会重新燃起，然后愈燃愈烈。

　　只是他没料到，这次会这么巧合地碰到灰崎。
　　黑子抬手抚了抚额头，指尖微微泛白。看得出黑子的表情很不正常，黄濑也不忍心再多问。他安抚性地轻轻触碰了下黑子的左眼角，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让再小黑子被伤害到。”
　　闻言，黑子无奈地笑了下：
　　“黄濑君还真是大男人主义呢……但我并不喜欢被保护啊。”
　　黄濑收手，顺了顺自己微微翘起来的刘海，然后笑弯了眉眼：

　　“虽然我也很想看看小黑子打架时的英姿，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被我抱在怀里的样子更加值得期——呜哇！痛痛痛，小黑子你为什么总是打我的肚子啊上面还有伤的……啊痛痛痛不要拧了我不说了……”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外面也没人围着了，黄濑说一会儿还要等医生过来给他换药。黑子本身想陪他，但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想着先去买点晚餐给黄濑吃。
　　走下台阶的时候，黑子掏出了手机。他的手指停顿了半秒，控制不住地又点开了短信收件箱。

　　那里面有一条短信，是他早上起床时收到的。
　　而现在，他已经猜出来是谁发的了。

　　“你身边的一切，我都会一样样毁给你看。”

　　拇指摩挲着屏幕，黑子的指尖发狠，硬是把屏幕按出了白色的波痕。
　　只是想了半秒，黑子直接就拨通了这个电话号码。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电话才想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只是还不等黑子开口，对方的男人已经低笑着说道：

　　“正要发短信给你你就打过来了啊。”

　　黑子的眼神顿时有些发暗。

　　“灰崎君，这次你真的激怒我了。”

　　“啊，这样啊。”
　　灰崎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笑了笑，抱着无所谓的语气继续道：
　　“那么，在进一步激怒你之前，我先向你确认一件事情吧？”

　　“——国中那会儿的这个时间段，绿间那小子都是泡在图书馆的吧，大学的时候他还有保留这个习惯吗？”

　　愣了下，黑子根本没有多想，直接就往离医学院最近的图书馆冲。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世界里几乎全都被篮球与同伴占据，从而根本忘记了那些隐藏在角落中，最为黑暗的暴力与情感。
　　纯粹的热血和真挚的友谊让黑子体会到了站在身后的光的温暖，然而打架，流血，甚至是情欲上的冲动与负面情绪带来的欺压，这些也全都是青春中所要经历的一部分，不过就是隐藏在角落，等待着某个时刻爆发。

　　很幼稚。
　　黑子心里对灰崎的评价就是这样简单。
　　这种叛逆真的很幼稚。像个孩子一样。虽然发生的事情很不真实，虽然青春期的男生都这样躁动。发条短信威胁一下，然后伤害他重视的人，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事根本就是心智不成熟。

　　但是这绝对不足以成为原谅灰崎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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