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她不该叫至宝。至少她没有成为任何人的至宝。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爱护她。
容止。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宝,容止 ┃ 配角:元至,阿七,容嫣 ┃ 其它:宫廷

一句话简介:元宝,他至死都念着你。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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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未知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394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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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宝

作者:夏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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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容止战死的消息传入京时元宝还在教元至背书,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元至背的十分流利,元宝坐在榻上轻盈点头,有太监跌跌撞撞毫无礼节冲进园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同白日里忽然惊起的响雷,哭着喊着长公主。我赶过去想制止,被他的话定格在半空中。
      “长公主,容将军,他,殁了。”

      元宝缓缓睁眼,一刹那眼底的光华被重重的阴翳掩盖,我看见她轻轻启唇,冰冷的嗓音决绝如斯,“以殡国大将军之礼,厚葬。”

      和风吹过夏夜,元至身躯几不可见地颤栗。她转头望向元至,脸上挂着雍容无比的笑意,精致的脸庞无懈可击,温柔可人地抚摸元至的头,“元至,你是元国的王,你要像容将军一样,带着元国的儿女,文当兴朝安邦,武当卫国开疆。”

      她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她清楚地知道那人回不来了,带着曾经付诸的不带一丝回应的所有柔情远去。她的笑是绝美的,嘴角勾起的弧度与眼神清楚地显示出她在笑,她的眼里,却渐渐渗出了泪。

      她这一生最悔的事,就是没有在他走时抱住他,对他说我等你。

      元宝是可怜的。七年前元至刚出生,先皇后崩殂。先皇后把元宝招进殿,她跪在榻前被严厉地训斥,出来时她已收起哭泣,稚气未脱的脸上泪痕斑斑。那年雪下得特别大,素装银裹,我看见她未着狐裘的身子微微发抖,颤着声音唤我,“阿七。”

      她唤我,阿七。她说,“阿七,扶本宫回宫。”质地清冷的声音在冰天雪地里回响。她在那时彻底收起了一个女孩的天真,成了一位长公主。

      那时期她搂着元至入睡,甚至半夜都会被噩梦惊醒。我守在屋外听见她尖利的叫声,她哭着喊我,阿七!

      她如同猫咪一般的哭泣声紧紧揪住了我的心。她的声音隔过重重帘帐,飘渺无际,她带着哭腔喊我,“阿七,我怕。”

      后来她终于不怕了,可却又有一个人挡在她身前,对她说,阿宝,别怕。

      先皇后的死让先王倍加重视元至元宝。在元宝十三岁那年,给元宝选夫。

      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们个个俊秀,那日元宝带着元至在御花园玩耍,转个身元至却已不见。元宝急得生生要哭出来,裙角被人扯了一下,她听见元宝稚嫩的声音欢欣响起,“阿姐,阿姐,有哥哥。”

      那是元宝第一次见容止,园内的桃花簌簌落着,飘在他的肩上,发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后来先帝问元宝的意见时,元至挣脱她的怀抱欢欣地跑向容止拽着容止的衣服下摆喊阿姐,容止蹲下来,宠溺地刮了刮他鼻尖。先帝笑得开怀爽朗,倒是打趣,“容家的儿郎倒是俊秀。”

      元宝低下头来。

      元至是不太接近人的。元至刚会走路时也追在李妃的三皇子后面喊哥哥哥哥,可是三皇子愤怒地转过身来对他厚,“谁是你的哥哥!”

      他上前一步推向元至,元至就这样摔进水里,元宝搂着浑身湿漉漉的元至,哭的喘不上气来的元至细心哄,又怒极恨极,一巴掌甩在三皇子的脸上,咬牙切齿,“庶子就是庶子。连带着教养都不全。”

      她的声音那么尖利可怖,吓住了三皇子的啼哭。她袖下的拳头握得紧实,涂了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盖一片白皙。

      可是今日的元至再一次接近人,她看着容止弯下腰来抱起元至,慢慢踱步走到她面前,三月的桃花开得绯红,容止笑的比桃花还要艳丽,唤,“阿宝。”

      后来元宝在容止死之后一直重复梦见这个场景,那次元宝第一次见他,容止脸上温润如玉的笑容,在桃花树的背景下,对元宝伸出手,喊她,阿宝。

      容止下葬那天元宝亲临将军府,素白的布条挂在屋檐上飘得飞起来,她吩咐下人拿一身孝衣来。我慌忙跪在地上劝阻,“公主。”她转过头来看着我,面无表情,“阿七,我是他的未亡人。”

      我将身子伏在地上,额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低低应,“是。”

      我知道,在十二年前,他们已经是夫妻。那年先帝猝死在龙椅上,元宝抱着元至跪在正殿外,容止走过来对她说,“阿宝,我会是你的天。”

      元宝穿着孝衣端正地走进大殿,旁边冲出来一个女子,一挥袖一个狠狠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指甲将她的脸划伤,渗出细红的小小的血珠。我冲过去用帕子捂住,心疼不已,“公主。”

      “元宝,你好狠的心。十二年,我们容家欠了你什么,容止欠了你什么,要你用他的命堵上你的欲望。”她恨恨地道,双臂被侍卫扯住,头发披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阿姐,你累了。”元宝接住手帕,淡淡道。

      她跪在棺前,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冥纸,面无表情。

      元宝,你好狠的心。

      他至死都还念着你。她说,元宝,你好狠的心,他至死都还念着你。

      我从侍女手中接过药膏,轻轻唤她,“公主。”

      元宝迷茫地抬起头,红唇被牙齿咬的发白,一双眼睁得老大,泪水却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划过脂粉覆盖的脸庞,在白玉似得脸上淌成小河流。

      她喊我,“阿七,脸上好痒。”

      我轰然一声哭了出来,伏在冰凉的地上。

      她清楚地知道,在他的灵堂上,再没有一个人会信步走过来,对她伸出手,笑意嫣然地喊她,阿宝。

      阿宝,别哭。

      乌云密布的天总是惊人的,前朝气氛浓烈,元宝搂着元至跪在殿前。太监尖细的声音把元至吓进元宝的怀里。元宝唇冻得发青,四肢僵硬,颤抖着抬头问随侍宫女,“父皇,走了?”

      容止从内殿走出,缓缓踩过方落的积雪,吱呀声起。如玉的脸庞俊秀清丽,他行至她身边,扬起狐裘遮住纷纷扬扬不绵不休的白雪,对她说,“阿宝,我会是你的天。”

      她懵懂地抬起头来,嘴唇干涩得起皮,小脸白得惊人,瞧见一个神祇似的人走过来对她说,阿宝,我会是你的天。

      一瞬间意志力轰然倒塌,元宝摔在了结实的雪地上。

      元宝烧了三天,断断续续地发热,御医拼尽全力为她留住意识。

      元至还小闹得紧,嗓子闹哑了,窝在容止怀里哼哼唧唧。元宝睁眼时看见容止滑稽地抱着元至,唇间荡过一丝笑意,喊他,“容止。”

      我从门外摘了几枝梅花进来,看见容止笑的柔和,吹皱了一池春水。

      先帝驾崩,朝堂混乱。诏书颁发,长公主代行天子之位。元宝瘦弱的身躯要撑起元至的国,她的国。那年元宝始十六岁,难以镇服朝臣。李妃与三皇子是率先作乱的,发布檄文,在胶地一带整修,百万车马浩浩荡荡地朝京都驶来。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非丈夫不可为,未闻女儿执掌朝政以修天下也。元氏子女何怒,天下众生何怒,祖宗训法不可更改……”

      容止在殿下平静地念着檄文,而元宝也平静地听着。只有元至还在龙椅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

      言官们跪在殿下畏畏缩缩,容止主动请缨带兵上阵诛除叛乱。元宝的指甲盖深深扣进椅背,涩着声音答了八个字,“有劳驸马,待君凯旋。”

      李妃本即是先王宠妃,母家是当朝御史,如今一揭开,半个朝廷被她垄断。元宝没有办法,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容止身上。怕他倒戈,又用自己的身份去束缚他。

      可是哪里需要呢。

      容家本就和元家一样,直系子孙只剩容嫣容止,不知有多少人如觊觎皇位一般觊觎着容家家主的地位。

      容家是开国以来的世家大族,随着先祖皇帝打下江山,容家最长的老者就是现任容家家主——容与。容止的父亲在战场上飞血横刀,最后躺在了沙场上,埋骨他乡。容家长媳刚烈,在容止七岁那年,自尽而亡。

      容止出征受到许多反对,容家长姐容嫣气势汹汹冲进宫里时,元宝正在太学笑盈盈的观看太傅教习元至。太傅大人是先王在世便任丞相的老顽固,拉着元宝讲习天下政道,元宝苦着脸却又不得不端坐在旁边,见他摇晃着脑袋摸着长髯回忆往昔。太监通报时元宝怔了一下,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退下,走到门外时却被一个猛来的巴掌拍得晕乎。

      容嫣的巴掌来的猛烈而迅速,没有人料到。元宝就那样呆呆的抚着脸,从殿中走出的太傅痛心疾首地指着容嫣,大骂无礼,容嫣跪在地上不卑不亢,质问她,“长公主也是个姐姐,你知道护着你的胞弟,却把别人的至宝扔进沙场。容家世代为元国杀敌我知道,可是,容止是容家嫡系唯一血脉!”

      她愣愣地向容嫣跪下,头低的紧,声音已有湿意,哽咽求她,“元宝求容家,救救元至,救救元国。”

      元宝的那一跪是容嫣始料未及的,她甚至没有想过长公主如此软弱,所有的话哽在喉咙,最后只剩下一句重重地充满怒意的不满的叹词,“哼。”

      元宝说,“元家没人,家丑要仰仗容止来收拾。可是容止作为元宝的夫,便不怕把这桩丑事放在台面上。阿姐为长,接得下我这一拜,求求阿姐,求求容家,救我元国。若是容止此战不能归来,元宝以身殉他。”

      元宝以身殉他。

      容止匆匆赶来的时候容嫣已经回府,他急急地跑向端坐着的元宝,将她搂入怀中,轻轻道歉,“对不起。”元宝的表情是淡然的,却让容止感到一阵阵心慌。元宝轻轻推开他,仰起头,口吻公式化而机械,她说,“容止,我们成婚吧。”

      “成婚了,你就要为我们元家打江山,为元至护稳皇位,成婚了,我给你留一个后代。如果不愿意,告诉我。”元宝转身拿起公文,手却是颤抖的,她在赌,赌容止放不下她。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信心容止会放不下她呢,可是她只有这条路。

      她感觉到容止灼热的身躯慢慢靠近,沉默了许久,最终在她头顶轻轻答应,“好。我要以这稳固江山为聘,娶我心爱的姑娘。”

      元宝却被什么烫了似的,手中的公文啪嗒掉下去,她转身拥住他宽阔的腰身,“谢谢。

      元宝以前问我,她对容止是不是太残忍。容止掏出了整个心肺对她,鲜血淋漓。元宝哭吓着接过,却将它狠狠践踏。他是不欠她什么的,她却为了江山,将所有东西都算计进去,他所受的苦不低于她所担负的东西。她不知一次地怀疑容止的目的,可是他会有什么目的呢。他只是想自己的姑娘一生平安喜乐。

      容止带元宝去拜别容家祖先的那日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容止牵着元宝的手跪在容家祠堂里,磕了三个响头。坐在正位上的老人是容与。老人脸上有着一道伤疤,面目俊朗刚毅,笑起来亲和有礼。元宝跟着容止喊祖父的时候容与稍稍眯了眼,仰着头端详她,不住的点头,好,好,像青玉。

      容止说,青玉是她的娘亲。

      容止七岁那年,青玉自尽。他是看着青玉自尽的。她说要与容止玩一个游戏,谁先被找到谁就输了。当容止藏进柜子里的时候,他亲眼看着她用力割断自己手腕,鲜血淋漓而下,他被吓呆在柜子里。他哭着喊着跑出去搂住娘亲,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自己最亲的人的幻灭,一瞬间,一刹那灵魂在九天外飞旋,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另一个人,和他一样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

      容止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袖下的手爆出青筋,元宝搂住他,头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听着他如鼓动的砰砰的心跳声,她听见容止不轻不重的声音,干涩的,紧致的,“元宝,我若是死在战场上,好好照顾元至。

      他知道,元宝的那一句以身殉他不是戏言。青玉敢做的,元宝也敢做。元宝不是刚烈的女子,可是为了元至,为了元国,她有许多牵挂。

      他不想让她随他。她这一生还有许多年华,纵使没有容止,她也要活下去。带着她最爱的元至,守着她要守护的元国,岁岁年年,一直走下去。

      马车一个猛然停刹,四周寂静如死,元宝彻底撞入容止的怀抱,浓郁的茶香撞入鼻尖。

      兵刃交接声音乒乒乓乓入耳,容止一个转身将元宝彻底掩藏在他身后,揭开了车帘。另一辆马车中传来元宝委屈的唤,“阿姐。”

      很久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那个场景,在元宝走了之后很多年。元至偶尔会来宫里独坐,他说,“阿七,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容家。那些刺客是我派的。阿七,我不想阿姐走。”

      我记得那时的元至才十一岁。他躲在另一辆马车中委屈的呼唤元宝,刹那所有的刺客蜂拥而上,所有的攻击集中在元至,元宝踉跄着爬下马车被容止狠狠地扔回去。一支箭倏然射向容止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待容止反应过来元宝温热的身躯贴上来时箭已经刺破空气狠狠地插进了元宝身体。元宝朝容止扑上去时元至的表情是凝固的,他的声音和容止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撕心裂肺,几乎是拼尽了力气,“元宝——”“阿姐——”

      元至肯定是后悔的。

      那一箭深深刻进元宝的琵琶骨,鲜血滴落在元宝的青衫上,如同冬日里灿烂的红梅。容止扶着瘫软在他身上的元宝,声音是颤抖的,所有的厮杀被阻绝,他眼中的元宝虚弱地笑,喊,“阿七。”我哭着爬到她身边,她费劲地将我拉下来,她说,甚至是笑着的,她说,“阿七,帮元至善后。”

      元宝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这个时期李妃怎么可能会冒险来刺杀一个世家子弟,容止这么聪明,他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而所有人都缄默。元宝对元至那么宠溺,她选择了沉默,没有人敢提及,甚至史书都是寥寥几字,“帝出游遇刺。”寥寥几句将险象环生的境像埋藏在历史中,发黄发皱。

      可是只有元至不知道。

      元宝的伤完全好时容止已经出征三个月。元至每天陪着元宝在内殿,学习处理政务。那场战争拖了一年多,待到第二年桃花凋零时,捷报才一一传来。元宵节的时候全国夜如白昼,红红的花灯覆盖了整个长安街。元至作为元王是要站在城墙上与民共度的,他手背负在背后,对所有臣民承诺一个安平世代。那日的元至真正像一个挑起大梁的男子,真正再不是会害怕的瑟缩着躲在元宝怀里的小幼童。

      李妃的军队节节败退,最后退至边境。容止来信说要在边境戍起边防,元宝给了一个准,在信的最后写了四个字。

      “待君凯旋。”

      最后一个字还有最后一笔的时候元至撞在元宝身上,旋字的一撇歪歪扭扭,元至瞟了一眼,双手挂在元宝的脖子上撒娇,“阿姐。”

      元宝也不恼,将最后一笔工整写完,装在信封里,一直手将元至拉开,正经地教他,“阿至,你是元国的王……”

      “你要像容止一样,带着元国的儿女,文当兴朝安邦,武当卫国开疆。”

      容止第一次出征归来京师欢贺,仪仗队伍第二日进城,百姓欢呼。军队驻扎城下,容止入城时元宝带着我站在城墙上眺望。元宝衣袖挡风,眉眼肃穆地看着容止骑着马,披着战袍,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城中。

      城中的姑娘们围在旁边,喊他,“容将军。”

      她喊我,“阿七。”我回望过去,她的眉眼荡开了笑,眼神中光采煜煜,她说,“阿七,我的心上人是一个将军,是一个大英雄。”

      是夜窗外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元宝批阅折文,她揉了揉眉心,唤我查看。“哗啦”一阵风将门吹开,银色铠甲冲进里面。容止拥过元宝,紧紧地,似又怕把她冰着,待要放开,元宝将双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我想你。”元宝将手环的越发紧凑,低声喃喃。

      夏日的风溜进窗,我退步走出殿外。

      十六.今日十六。全身腥臭的容止穿着布满血迹的铠甲冲进元殿,风尘仆仆。

      十月二十,礼部着手办婚礼。容止与元宝。元至躬身行礼,将军大喜。又直起身来盯着容止。元至的眼睛很像元宝,盈盈似水,挂在男儿的脸上,总是多了几分柔情。

      十二岁的元至已登基,已经穿起黄袍,可是元宝还是只会对元至说,阿至,你是元国的王。

      变故就出现在十月二十。

      我原以为他们就会那样,不咸不淡,如温如水,朝朝暮暮,一直下去。

      那日元至让全国点起了花灯,元至说,阿姐一是长公主,二是我至亲。我要阿姐最风光地出嫁。

      大婚前一日元宝陪元至在长安城墙上站了许久。

      我看见元至哭着扑倒在元宝的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喊她,“阿姐,阿姐。”

      “阿姐,你去了将军府,谁来照顾我?”

      元宝温柔地搂着他,如同小时候一般,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轻轻哼着小调子,脸上笑意遮不住地露出来。

      当晚容府欢声笑语。

      我跟在元宝的身边。她的指甲不住的揉搓喜服,她问我,“阿七,外面热闹吗?”

      她说,“阿七,我嫁给他了。他说过,他是我的天,可是阿七,我好害怕。

      “我一生被皇权束缚。阿娘走的时候说,元宝,元至不在了,你怎么敢来见我。我一遍又一遍地对元至说,元至,你是元国的王。而我,要为这个王冲锋陷阵,累了,不能停下来;痛了,要忍住。可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阿宝,我是你的天。”

      她笑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眉眼弯弯的景象,露出一颗白白的虎牙。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宁静。外面有小厮禀报,“公主,边境来犯,皇上连下三道圣旨催促,将军他,走了。”

      我看见元宝标准的姿势瞬间坍塌。

      她放在膝上的手倏然抓紧,指甲盖发白,深深掐进了肉里。

      元宝跌跌撞撞跑出府邸时,容与一骑白马遥遥出了视线,残阳如血,空留下一缕尘烟。元宝拎着裙角追了好几条街,最后颓败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对着早就淡出视线再不会回来的容止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容止——回来。”

      得得马蹄声入耳,元宝猛然抬头,银色铠甲,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长长的背影拖在脚下,脸色在灰暗的光线中看不明切。

      那是她的心上人,在向她缓缓走来,乌云底靴踩在泥土上沾起一片灰尘,他向她伸出手,喊她,“阿宝。”

      他蹲下来,指腹轻轻摩挲她脸庞,拭去她脸庞上的泪,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唤她,“阿宝,等我回来。”

      他决绝地站起身,没有丝毫顾虑的转身,迈开坚毅的步子,倔强的背影没有一丝停滞。

      他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视野。

      元宝连放声哭泣的时间都来不及,他就那样走了。

      那是元宝与容止的最后一次相见。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

      他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却在下一瞬转身投入战场。他要为他心爱的姑娘打下一片太平现世。他心爱的姑娘坐在那一片烛光中等待,可是,再也等不到了。

      元宝穿着喜服回到了宫中,元至跑过来迎接,元宝却第一次视而不见,风风火火闯进了自己殿中。

      她在迈上最后一级阶梯时缓缓转身,血红的嫁衣衬得她美妙绝伦,她的眼神却是哀伤的,绝望的,她的转身让元至的身躯渐渐僵硬,脸上的笑却还挂着,温柔地喊她,“阿姐。”

      元宝却像被什么蜇了似得,身躯猛然一震,脸上似哭似笑,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阿至,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元至得到回答,欢天喜地回宫。

      我站在台阶下仰望元宝,她的悲伤仿若满的溢了出来,浓烈而悲切,与我隔了似乎千万里的距离,瘦弱的身躯在那里保持了许久时间,呆到东方既白,呆到四周又都亮了起来。

      她颤着声音喊我,“阿七。”我甚至能听出她拼命压制的颤抖的哀伤的尾音,仿佛下一刻就会砰然爆发。

      “阿七,我欠了他许多。”

      容止下葬前一天元宝提着一坛酒进了大殿。

      自从容止走了之后,她再没有进过元殿,元至看到她的到来分外欣喜。元宝脸上化了淡妆,脸庞在烛光的隐射下浮起一层柔和的光,元至看着她将酒坛子扔在地上,喊他,“元——至,你——过来。”

      她的眼神迷蒙,伸手出去摸着元至的脸颊,“阿至,是你对不对。”她笑的明媚,“你把容止扔进战场,他尸骨无存,真好是不是?”

      她的笑在元至惶恐的眸中倒映,唇角的笑是冰凉的,她说,“可是阿至,你忘了,我爱他。”

      “阿姐,你醉了。”元至走过去想轻轻搂住她,却被她轻易躲过。

      “阿至,我不怪你,他走的时候,以为我要他的命。”

      “阿姐!”元至慌了,轻轻靠过去,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如何。“阿姐,乖,没有了他,我才能当稳元国的王。阿姐,你不是最希望……”

      “你说谎。”元宝抬起头,眼神天真的如同不知世事的孩子。“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你不想让他回来。你恨他。”她看着他的眼睛,“阿姐错了,你其实是一个很好地帝王,容止大权在握,三支军师在他手里,前朝蠢蠢欲动,而你没有打算让他回来,是吗。”

      元宝脸上是带着笑的,曾经元至偷懒逃学爬出宫墙,元宝也是这样笑着的,不理不睬,不管不顾。可这回不一样,元至与我都深深感受到,元宝不会回来了。

      “阿姐,我错了。”元至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知道,自那个抉择被执行后,自容止在战场上殒命开始,元宝就不再是搂着他教他为王的阿姐。

      元宝轻轻摇头,“不,阿至,他至死,都以为,是我想让他死。”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在掀开喜帕的前一刻被召出京,他在血色淋漓的战场上厮杀,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敌人长枪插进他胸膛时,当鲜血喷洒而出他拼尽力气时,他可能都在想,我的元宝啊。

      “元宝,你好狠的心。他至死都还念着你。”容嫣狰狞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元宝忽然将头深深臂窝,哭得如同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他至死都还念着你。

      而她,也要在这长夜漫漫中熬过孤独,终于至老。

      尾。

      元宝第一次见容止,是在那次御花园。可是容止第一次见元宝,却是在另一次。容家长孙被召进宫,出来时迷路进了□□。他看见一个穿着粉嫩的小女孩躲在一棵树下哭,脸紧紧埋进臂弯,哭得双肩抖动,哭得声嘶力竭。他想走过去轻轻抚上她的头,却被一个年长的宫女拉住。她说,公主这一生背负的太多,她需要发泄。

      容止一只手攥着树枝,就那样停滞在那里。

      他看到她逐渐转为抽噎,吸鼻声逐渐小了起来。

      宫女轻轻呼唤,“公主。”

      宫女又加大了声音,慌乱地跑过去,“公主,这风大,你怎么到这来了。”

      容止听见小女孩如同猫咪一般怯懦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本宫想静一静。”

      她身旁的宫女把她扶起,为她整理衣裳,嗔怪着,“这里风大,公主都感冒了。以后不要乱跑了,阿七担心。”

      她抬起头,瘦削的毫无血色的脸庞,让容止的心瞬间一缩。他看着她牵着宫女的手慢慢走远,他突然产生一种感觉,这一生,他想好好护着她,让她一生无忧,让她尽享年华。

      他想,好好地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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