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

　　绒绒进了门，先撒欢到它的窝里去，尚寒拿着镜子上楼，边上边照，古铜的镜面里映着他模模糊糊的面孔，但紧接着镜面起了波纹，就像一粒石子投到池塘里，镜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画面，从尚寒年幼时灭了第一只鬼开始一直到他上个月烧了烛阴，尚寒正走到楼梯中央，见状头一晕从上面摔下来，绒绒正在它自己的窝里玩一只老鼠布偶，看见尚寒咕噜噜从楼梯上滚下来，赶紧跑过去，冲着尚寒大喊：“喵——喵——”
　　尚寒摔得七荤八素，茫茫然躺在地上，听着猫叫勉强起来，这时绒绒已经爬到他身上开始舔他，尚寒把绒绒推开，道：“别舔了……”
　　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刚一抬腰就头晕，只好一直躺着，躺了一会觉得好点了，又从兜里拿出手机来，抖着手指头给夏商周打电话：“夏商周吗……是我，我这边捡到一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要回来？那你快点回来吧……我没事，就是刚从楼上摔下来了……啊没错，就是那个东西弄得……”

　　8月11号洛阳，23点。
　　夏商周挂了电话，杨颀坐在他对面，问道：“什么好事吗？看你乐的。”
　　夏商周笑道：“家里养的两只猫，想我了，给我打电话要我回去。”
　　杨颀知道夏商周只有一只叫绒绒的猫，便道：“你什么时候又养了一只猫？”
　　夏商周道：“上个月啊，一只黑猫，看着挺凶，其实特可爱。”
　　杨颀一下子知道他说的是谁，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8月12号北京，18点。
　　夏商周坐在自家房子里，绒绒缩在夏商周怀里，摇着尾巴撒娇。尚寒正往楼上跑，要去给他拿镜子。
　　他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安静的生活了，长宁走后的很长一段时光里他生不如死，既要担心下一波天谴，又要防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后来他的身体逐渐好转又奔波千里，既要拿回神格，又要和长宁勾心斗角。你追我赶了一千多年，最后在北京定居，绒绒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正出神间，尚寒已经把镜子拿了下来，坐在他身边拿给他。夏商周接过来细细端摩，尚寒从一旁说：“你照照它，你照照它。”
　　夏商周依言，尚寒凑到他身后想看，看没等他看清，古镜忽然发出一声悲鸣。
　　然后，碎了。
　　镜面裂成几块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尚寒目瞪口呆，绒绒跳到地上拨楞着碎片，夏商周把它抱起来放回沙发说：“别划着小爪子。”
　　尚寒道：“怎么回事？！”
　　夏商周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的罪孽太重了，镜子盛不下，就碎了。”他把碎片捡起来放到桌上，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给尚寒说：“去楼下超市买瓶502去。”
　　尚寒蹬蹬蹬跑到楼下超市去买502，买回来后一人一猫围着桌子看夏商周粘镜子，他手指修长，动作灵巧，尚寒问道：“这是什么镜子？”
　　夏商周回答说：“业镜，也叫孽镜，专照人的恶性的。你从哪捡到它的？”
　　尚寒把那晚的事又跟夏商周说了一遍。
　　夏商周想了会说道：“这件事我还真不清楚，一会给会里发消息，让他们查一下那房子究竟是谁的，至于这面镜子吗，去问问七爷吧。”
　　他手里粘着镜子，腾不出手，就吩咐尚寒拿着纸笔听他口述，夏商周垂着头念到：“告七爷谢必安，偶然所得贵府圣物，然不知何故竟流落于此，可否于寒舍小叙，或能明白一二，若今夜无空，明日自亲自拜访。夏商周”
　　尚寒写完了交给夏商周，夏商周手里燃起一团蓝幽幽的火把信烧尽，又低下头接着粘镜子，尚寒很是羡慕，问道：“你是怎么传信的？”
　　夏商周冲他一笑，道：“你现在还不行，但我还有别的法子。你去阴市上买回纸来，写了之后在子时放到一棵槐树底下烧了，就有阴差会把信送走，保险的法子，就是有点慢。”
　　镜子碎成十几块，夏商周补了一个多小时才补好，尚寒从厨房里做饭，他正在想是往面条里打鸡蛋还是放火腿——他只会煮面条和泡方便面——这时锅里沸腾的水忽然静下来，紧接着就结了一层冰，不仅是水，整个屋子都在结冰。
　　灯一下子灭了，屋里的温度以可感的速度往下降。
　　尚寒向客厅走去，客厅的温度更低，夏商周和七爷谢必安坐在桌子旁，夏商周见尚寒来了，招呼他坐下。尚寒走过去坐下时，发现桌子旁并不冷，和屋里其他已经结冰的地方比起来甚至还很暖和，
　　谢必安盯着尚寒看了一会，忽然对夏商周笑到：“每次见你的时候，只有尚先生在。”
　　夏商周道：“他就是我的代理人了，自然要和我在一处。”
　　尚寒很想问问代理人是怎么回事，又想起现在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只好先按下去，这时就看见夏商周从抽屉里拿出业镜向谢必安推过去，说道：“这是你们下面的东西吗？”
　　谢必安仔细摩挲着，大惊道：“业镜啊！都丢了好几十年了！”他又摸着镜面，奇道：“怎么有这么多裂痕？掉地上了？”
　　夏商周淡淡的说道：“我照了一下，它就碎了。”
　　谢必安猛地站起来，道：“碎了？”他把镜子翻来覆去的看，又说道：“你粘好了？粘的还挺结实……”
　　夏商周道：“用502粘的。”他看着谢必安迷惑的眼神，又补充道：“我们这里一种强粘力化学药品。”
　　谢必安一哆嗦，说道：“你、你就用那玩意、粘、粘神器……”他站起来，说道：“我要赶紧回去重新锻造……”
　　夏商周立刻说：“等等七爷，把这面镜子说一下。”
　　谢必安看看镜子，又重新坐下道：“业镜是摆在秦广王那里的，早丢了。当时下面一批一批的人去找都没找到，现在竟然在你们手里。”
　　夏商周说道：“跟我们没有关系，尚寒在别处捡的。”他转头看向尚寒，尚寒立刻说了一个地址。
　　谢必安道：“这件事下面会查的，现在我真的走了，我得赶紧回去重新锻造，要不它只能当一面普通的镜子了。”

　　谢必安走了之后屋子里的冰才慢慢消融，尚寒问到：“我是你的代理人？”
　　夏商周说道：“你不是要跟我做事吗？就是做我的代理人。”
　　尚寒道：“那我要具体干什么？”
　　夏商周笑道：“把我知道的全都了解，把我会的全都学会，等我走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代理人，所有人见到你就像见到我一样……尚寒，你想这样吗？”
　　他的声音低沉又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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