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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清贫相守不分离(4)
七月初七,七夕。夜,繁星点点、月如昼。
许平君穿着那身墨绿曲裾深衣,双手捧着藤篮步履轻柔地走到庭院中寻了个空旷草地,只见她从藤篮中抽出一块大麻布利落地抖将开来铺在了草地上,随即又将水果满满当当地摆了上去。刘病已随后搬来一张长案正对着皓月放置,并在案上摆放上了两鼎熏炉。
明月当空、斗转星移,今年的乞巧节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前来病已家赴约的公子淑女们陆续赶了过来。大家席地而坐举杯畅饮,好生热闹。
“这果子,在座的有谁知道吗?”张彭祖从果盘中拎起一串圆溜溜的果实,青中带紫的果皮泛着翡翠般晶莹剔透的光泽,透着月光依稀还能够看见内里丝丝缕缕的筋络,煞是好看。张彭祖见无人答话,有些洋洋自得起来,“这果子产自西域,乃是贡品。寻常人家可吃不上呢,这是陛下赏赐于我父亲的。今天带出来一点给大家尝尝鲜……”
沈芊辰掩唇窃笑,这果子在汉朝人眼中确实是件稀罕物,可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莫非芊辰姑娘知道?”张彭祖见沈芊辰一副不屑的样子,颇为讶然。
“此果唤作‘葡桃’,自张骞通西域后方才流入关内。葡萄酸中带甜,水分颇为丰富,实乃解暑止咳之上品。因尚未大规模为我汉朝栽植,所以目前只作为皇室贡品和富贵人家盘中物。”沈芊辰的一番话直将张彭祖说得目瞪口呆。话末,她还不忘调侃一下张彭祖,“张公子能拿出此等果中珍品,足见慷慨之大义。”
张彭祖岂能听不出芊辰的弦外之音,顿时赧颜,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炫耀之举懊恼不已,“沈姑娘见多识广,我献丑了。”
许平君浅浅一笑,“我看芊辰姐姐出身非富即贵,她的学识见闻大着呢。”
“彭祖,日后必将虚心讨教!还望沈姑娘不吝赐教!”张彭祖借机拱手回礼,及时地化解了尴尬境遇。
“哎呀!还文绉绉个甚!赶紧尝鲜啦!”王思娴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从果盘里拿起一串葡萄就往嘴里丢,“哎呀!呸呸呸!怎么这么酸涩啊!”才吃上一粒,思娴便赶紧将嘴里还未吞下的葡萄吐了出来。
“吃葡萄得撕皮去籽,不可操之过急。”说着,沈芊辰便亲自拿起一颗葡萄示意吃了起来。芊辰个性虽强但举手投足间却分外注重礼仪,就连吃个葡萄都是优雅万端,直将张彭祖看得如痴如醉。瞅见彭祖这般痴呆模样,病已便伸手在他眼前不停挥舞,结果竟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盘坐一旁的常千嘉默默凝视着张彭祖,频频蹙起娥眉却始终默默不语。
用完水果以后,许平君、沈芊辰、王思娴、常千嘉四位佳人各自焚起一柱香面向长案拜月,或是祈求心灵手巧或是祈愿嫁个如意郎君亦或是诞下麟儿。
“我看你们四人分外投缘,不如结为异姓姐妹吧!彼此也有个照应,岂不美哉!”病已婉言建言道。
四位佳人相互顾盼,点头应允:
七月初七,某平君、某芊辰、某思娴、某千嘉拜于明月之下,指天为誓:吾等四人今日结为异姓姐妹,勿效桃花之轻薄,宜矢松柏之坚贞。不以才相先,不以貌为傲,更不为富贵贫贱相轻相离。数株栀子同心,九畹芝兰结契,对神明而永誓,愿此生休戚与共。谨立此誓,天地共鉴。
盟誓完毕,四人相视莞尔,一席夜风袭来直将佳人衣袂撩拨地翩翩起舞。
“不是仙子却胜似仙子!”病已不由地由衷赞叹,“不若我来击筑平君唱和、彭祖拊掌配奏,你们三人长裳而舞。岂不美哉?”
“如此甚妙!” 沈芊辰第一个附和,随即又撅起嘴为难道,“可是我不太擅舞也!”
“无碍!千嘉这些时日常住我家,倒学了些歌舞技艺。不如让她领舞,如何?”张彭祖建言道。
“如此甚好!”芊辰欢呼雀跃地舞动起宽大的衣袖,便要跃跃欲试。
此时,病已已经盘踞坐定将木筑摆放在两膝之上,右手执竹尺击打筑弦左手拨动长弦,平君则偎依在病已身旁清啭歌喉唱起《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击筑乐音铿锵有力拨动起在场每一位的心弦,歌声婉转动听犹如发自空谷的天籁直有种余音绕梁之味,而彭祖的拊掌之声亦是恰到好处地融入了整个音律之中。明月之下,随着歌声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回荡在庭院里,常千嘉领着沈芊辰/王思娴婆娑起舞,长袖所指直卷起清风阵阵,灵动的莲步再配以曼妙的舞姿,真是好一幅轻歌曼舞的唯美意境,纵是天上仙子踏歌起舞也不过如此了吧。
歌舞方罢,沈芊辰感怀此情此景情不自禁地吟起诗来“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夜执针线。仙裙玉佩空自如,天上人间不相见。”吟诵完诗后,芊辰大发感慨道:“经此七夕之欢,我才真正领会到了这首诗的惟妙之处。崔灏,真才子也!”
张彭祖他们自然不会知晓唐诗更不会了解崔灏,但偏偏彭祖对芊辰心生爱意,所以对她的一言一行却是格外在意,醋意微浓地问道:“崔灏何许人也?比之相如如何?”
“司马相如?”沈芊辰颇为不悦,气呼呼地卷起长袖,“有文采没人品,一旦显贵就抛弃卓文君。要是他现在还活着,我非找他理论。”
张彭祖一脸愕然,不过却从心中由衷钦佩沈芊辰的爱憎分明,对她的爱意也变得越加浓烈起来。
正当大家准备竟夜长欢之时,冯煊提着长剑急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觑见张彭祖正用一双充满暧昧的眼神凝视着芊辰,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径自走到沈芊辰跟前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芊辰却是极不情愿地将他的手甩开,“你到底想做什么?”
“跟我走?”
“去哪里?”
“回到属于我们的时代!”
沈芊辰脸色微愠,“我说过了,现在我并不打算回去!”
张彭祖看出了沈芊辰的不情愿,便走上前来意欲为她解围,他向冯煊拱了拱手,和颜悦色道:“冯兄,虽然我作为外人不便介入你们的纠葛。但我以为你若还爱芊辰,就应尊重她的选择。”
“可笑!”冯煊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要以为你是张府公子就能夺人所爱,告诉你!沈芊辰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沈芊辰几乎想要抽身离开,只是又被冯煊死死拽在手心里无法脱身。
这时,病已他们也前来规劝。冯煊见芊辰心意坚定,丝毫没有随他回到未来的意思,迫于时间压力终究还是妥协起来,“我寻了个方士说能够回到未来的方法只有在七夕之夜,执手相爱之人再一次盟誓,方能回到原处。“他顿了顿,看着沈芊辰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猛烈地燃烧起来却又不便发泄,脸色随之胀得铁青,“既然你不愿回去,那我们彼此各退一步。你必须助我回去!如此,两不相欠。如何?”
沈芊辰听后,思忖良久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不过,在此之前你我之间须做个了断!”
“了断?”
“割发断情!从今尔后,你我再无情丝纠缠!”她说得斩钉截铁,眼眶通红眸子里噙满泪水。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冯煊深深吸了口气,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尊重你的意愿!”说着,他拔出汉剑撩起额前的一缕发丝便割了下来。沈芊辰随即接过剑来,挽起垂肩的青丝也割了下去。然后,两人将发丝缠绕起来用炉火焚烧掉,象征着从此恩爱已绝无牵无挂。
“如何?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你是不是该给我些回报?”
“你要什么?”
“沈氏集团一半的股权,立字为据!”
沈芊辰脸上浮现起一丝冷笑,“我没有权力出让父亲的股份,再说我并不亏欠你什么!”随即,她从病已那里要来一片竹简在上面书写了什么然后递给冯煊,“看在你我曾经的情分上,我在沈氏的股权可以全部转让于你。”
冯煊接过竹简瞥了一眼,上面的股息足可保证他这辈子吃穿不愁,他也并不敢过分激怒沈芊辰,毕竟助他回到未来还须她全力协助,“既如此,废话不多说。趁七夕还未过,赶紧送我回去!”
沈芊辰跟随冯煊来到空旷的草地之上,一人一柄长剑指向浩瀚苍穹,刚要并剑盟誓,却听张彭祖大喝一声,“且慢!“他径自走到芊辰跟前,在她耳畔附语一番,只见沈芊辰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后,彭祖取来一条腰带系在了芊辰腰间。冯煊见此情景,脸色大变却也无可奈何。原来,他暗中打算借助汉剑合并带来的穿梭之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芊辰一起带走。哪知在最后关头,这等伎俩却被张彭祖识破。不过,他也不并发作且心中暗存侥幸认为区区腰带或许并不能阻止他将芊辰带走,所以也就没有多言。斗转星移,皎洁的月色撒在寒光熠熠的汉剑之上发出凛冽的光芒,众人虽然并没完全明白他俩在做什么却都是屏气凝神地久久注视着眼前事态的进展。
“我说什么,你必须跟着念!”冯煊大声命令,这些念咒都是他从江湖术士那里学来的,至于是否有成效就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
沈芊辰面露紧张之色,她在担心万一穿梭力将她带离汉朝,离开这个有情有义的地方,她还会有机会回来吗?还能亲眼看到病已荣登大位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吗?还能全力阻止“故剑情深悲”剧的发生吗?当冯煊在告诫她之时,她却是心不在焉地颔首敷衍。
“天地悠悠,人间真情。共度白首,于彼于兹。莫离莫弃,相爱永恒。惟寄此剑,回我来处!”
冯煊咒语方才念完,便要求沈芊辰随声念诵。芊辰诚惶诚恐地默默念语,手中举着的汉剑亦是颤巍巍地抖了起来。一束月色之光倏地投射过来,瞬间照亮了他们所处的一方天地,众人皆被耀眼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然而,白光却只是昙花一现,随即黯淡了下来。众人这才试着努力睁开了眼,定睛一看发现沈芊辰和冯煊却是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冯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汉朝,不禁惶恐不安起来,他朝着沈芊辰歇斯底里地质询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沈芊辰恍然如梦,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她深爱的这片土地之上,身旁站立地是面露惊讶却充满欣喜之色的病已、平君他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芊辰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反诘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了真情,汉剑已经失去了助相爱之人穿梭的灵性……”
“你胡说!胡说八道!”冯煊变得焦躁起来,用力掐住芊辰的手腕大喝道:“你是不是很得意!不行!必须再试一次!”
“你放手!”沈芊辰的手腕很快被冯煊掐地淤青起来,痛得她咬紧牙关咝咝生疼。
张彭祖见此情景,怎能忍受心爱之人被欺负,他只轻轻拍了拍手,负责护卫工作守在庭院外的侍卫闻声赶了进来,“将这痴狂之徒拖走!”令声方止,几名人高马大的侍卫便将冯煊架起往门外拖去。
“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冯煊的怒吼声回荡在空寂的庭院里,让人听来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芊辰姐姐,你还好吧?”许平君走上前来搀住沈芊辰,轻言抚慰道。
沈芊辰摇了摇头,望着冯煊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面色逐渐憔悴黯淡下来,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径自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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