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灵

　　次日，唐灵远独自站在衡阳的塔楼之上，注视着火离与锋刃的交战。锋刃帝都确实同叶菁指示的那般采用了快攻，而秦阳也还算聪明地选择以守为攻，并没有和对方硬碰硬。事实上，锋刃帝都的军力原本其实应该和火离不相上下的。只是两年前叶齐的那件事让这个军事帝国高层离心，战力更是干脆下降了三成。如果不是有圣海族作为后盾，只怕锋刃帝都早就败落了。

　　不出意外，锋刃帝都是没办法如他们所愿的在今天就打败秦阳了。他转过身回头看向身后的那几乎已经被灰尘覆盖了光彩的七架战鼓，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老伙计。”

　　烈日的强光照射在金红色的鼓面上，隐约有破锋的灼烧感在向外扩散，甚至有种一飞冲天的错觉。

　　七星战鼓，早在衡阳建立之前便已经矗立在这座高楼之中，觊觎者有之，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人能够掌控它，故而渐渐被人遗忘。当初若不是当年一次意外闯入，唐灵远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更不知道它自身的强大威力。

　　“这次估计要你上场了，这已经是圣海族第二次干涉天罗大陆三国的平衡了，或许又是一场灾难，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抬手触摸着鼓面上繁复的纹路，少年眼中神情复杂无比。

　　场上的战斗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一方强攻一方牵制，不过唐灵远知道，最多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锋刃帝都便会退兵。对于这个帝国的习惯性战法，他已经熟悉到极致，尽管知道经验主义不能应用在战场之上，但又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事实。

　　“今天晚上再去看一下吧，估计可以探听到那个圣海族派来的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湮没在战场的嘶喊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高楼之上的黑色身影。

　　回到军营，看到的场景便是训练场里陆羽一脸不甘愤懑地瞅着城门口，又如同斗败的公鸡般埋头运转着体内的功法，挥舞着手中的银枪。

　　喂喂，你这是有多想上战场啊？

　　唐灵远满脸哭笑不得，注意到站在一边的空魅，便走过去，“他一大早就这样了？”

　　冷艳的少年算是友善地点点头，抱着剑瞥了正训（fā）练（xiè）的人，开口道，“但他实在不适合那里。”无论性格还是其他。

　　闻言，唐灵远略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最后释然一笑，“但不可否认的是，经历过战场的厮杀，陆羽的实力会进入一个井喷期。我会让他在短期内提升起来，至少可以在战场上自保。”

　　“嗯。”空魅点头，眼中也没有太多的抗拒之色。尽管不知道对方身份为何，但只要不危及重要的人或物，他都不会太过介意，更何况对方明显是为了他们好。

　　“你，齐，陆羽，三个人一起。”最后再提醒一句，唐灵远眯起眼睛默默笑了。他其实很期待，当他们看到训练计划时，会有什么表情。好吧，他承认有时候自己确实是恶劣了一点。

　　此时尚且不知道训练惨状的空魅只是稍显意外地看了少年一眼，随即淡定点头。

　　夜色降临，一道黑影稍瞬即逝，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而军营里的一处角落，三个少年看着自己手里的训练手册，脸色发青地瞪着正一脸惬意地用后腿挠后脑勺的银色小狐狸，“灵远这是……准备把我们虐成狗吗？”

　　造成三个同伴如今水深火热惨况的罪魁祸首此时悄然潜进帝都军营，来到营中的中心位置。

　　只见帐篷内一干帝都将领围着地形图，身穿武士服的叶菁也在其中，不过他们明显碍于篷内的一个中年人，根本放不开话。就连一向冷傲的叶菁也忌惮那位神秘的人，想来这个中年人便是圣海族派来支援的人。唐灵远更加小心地探查里面的人，越是深入了解，他眉头越是紧锁不松，整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他以为这次锋刃帝都的行动最多也就跟当初衡阳一役一般，却不料自己还是太过天真。叶菁究竟许诺了什么，居然能够屡屡请动圣海族的人，甚至对方的实力几乎能够和教官相媲美。

　　“事先说好了，我只会在萧战出现的时候出手，确保你们能够胜利。只要你们能够帮我们找到君家当年那个小鬼。”中年人一脸傲慢，不屑地看着面前一群战战兢兢的人。

　　“那是自然。”叶菁挺了挺丰满的胸脯，一双美眸闪烁着志得意满，自信满满道，“有了阁下相助，我等取得胜利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届时，莫说是区区一个君寒音，便是那火离帝师，我等也能将之擒至阁下面前。”

　　寒！？

　　唐灵远瞳孔猛地一缩，气息下意识收敛到了极致，只是原本认真的神色变得越发的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森寒。如果，寒那么多年不出现甚至当年离去都是因为圣海族的追捕，那圣海族为何要追捕他？如果当初冷刺小队被灭也是因为……，那么那时的寒没能出现是不是已经受了伤？

　　越是听他们说下去，越是深想下去，少年身上的阴暗之气就越发的浓厚而且内敛，眼中的冷意就越强烈。他真的没有想过，五年前君寒音离去会是圣海族在搞鬼，更加没有想到，衡阳一役冷刺毁灭，也是因为圣海族的目标是君寒音。

　　悄然离开了锋刃帝都驻扎的营地，唐灵远回到军营第一件事便是冲到水井边提起一桶水直接当头浇下。少年脸上带着不健康的苍白，胸腔剧烈起伏到几乎没办法控制，一双黝黑的眼眸充满了阴冷的风暴。他竭力克制情绪的暴动，努力忽视心脏处隐隐抽搐的疼痛。

　　他以为他已经可以比较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却没有想到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件事能够那么彻底地刺激到自己。

　　他以为他如今已经可以摆脱心脉旧疾的影响了，却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听到寒被追杀，被重伤的消息，心脏便直接了当地作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圣海族。圣海族！圣海族！！！

　　“远儿，你以后将加入的不应该仅限于这支军队，圣海族，你父亲所在的族群，这才应该是你回归的家。”

　　指尖紧紧抠住木桶边缘，再次打水浇下，回想起当初副教官的话，唐灵远眼眶微红，抿紧下唇。他不会加入圣海族，更不会为它效命，他和那个不仅仅毁了冷刺，杀了自己，更是不断伤害自己身边那些人的家族，永远都誓不两立！

　　努力压制喉咙一股腥甜的上涌，却不慎被呛到，少年憋红脸咳出了血，井边的土地被鲜血浸染，在冷月下显得异常惨烈。

　　“灵远，你在干嘛！？”秦阳因为不放心每天都会出来等出去刺探敌情的人，本来只是看一道黑影闪过，准备过来看下，却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副场景。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过去抢下对方手里的木桶，将少年强行扯回军营，“锋刃帝都是出了什么把你逼得这样了？你当初说好了什么，优先保护好自己，现在呢？”

　　自顾自地教训了许久，却不见对方作何反应，他心里一咯噔，生怕对方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训话了，连忙扳过少年，看到对方已然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瞬间慌乱了。

　　他知道对方心脉因为一次战斗而遭受重创，也知道每每犯病对方都会呼吸困难而且内脏剧痛。可是当初一直都是君寒音负责照料的，该如何救治君寒音也比他们熟，如今那人一不在，什么都不好做啊。

　　笨手笨脚地终于找出一瓶当初遗留下的灵液，磕碰着终于喂进去几滴灵液，秦阳看着少年终于平和下来的呼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妈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害得，不整死他们老子就不姓秦。”

　　“……秦阳，吓到你了。”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唐灵远睁开眼缝，看着面前的青年，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会突然控制不住情绪。”秦阳用斗气震去对方衣服上的水份，顺手拿了一条棉被裹住少年的身体。

　　“……”唐灵远微微蹙眉，随即摇头，“你去提醒教官，锋刃帝都和圣海族联合起来了。”话刚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改说道，“不，还是我自己写，你找个真正的心腹送过去。”

　　看对方的反应，秦阳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严肃地点了点头，匆匆准备纸笔交到少年手里，同时也将那份担忧深埋到心里。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真正管得住唐灵远的话，那么那个人必定非君寒音莫属了，那个人在唐灵远还是一枚小小的豆丁包子的时候就已经担负起保父的责任了，其重要程度自然也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如今，也只能期望那个冷面鬼可以尽快处理好自己的麻烦回来了。

　　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唐灵远回到训练场，远远便看到三个彻底瘫软在地上的少年，暗暗调理着身体状况，抬脚走过去，“训练得怎样了？”

　　“呜~”银色小狐狸看到少年过来，深蓝色的大眼睛一亮，便直接飞奔过去，直到快要投入对方怀抱的那一刻才犹疑地停下来。小鼻子细细地嗅着什么，莫邪最后哀伤地发出细细的呜鸣。

　　低头将小狐狸抱入怀中，唐灵远笑笑抚摸着那柔顺的毛发，尽管已经清洗干净而且也换了一身衣服，他还是没有想到莫邪能够嗅到自己身上残留的那一丝丝血腥味。

　　“灵远，你这是在蹂躏我们。”叶齐抱怨道，整个人彻底软在地上，连动根手指头都十分困难。本来他们也可以选择性地训练的，只是莫邪监管得太严了，让他们想要偷个懒都办不到。

　　到这种时候还能有说话的力气，他应该说这三人天赋果然比那三个家伙要好的多吗？想当初那三个直接累到连睁开眼睛都费力的惨状，唐灵远暗暗决定要再加强训练强度。

　　如果叶齐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导致了后来的悲剧人生，想来会捶胸顿足，追悔莫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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