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彷徨

　　1.
　　靠，一醒过来，头痛死了。
　　我揉着后脑勺坐了起来。
　　入眼的是一处看起来挺朴素的民居，床架子上挂的玉米不时飘来土腥味，我忍不住用手扇了扇，翻身下床。谁知道一动，眼前立马窜过一个不明物体，我不由惊叫一声，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几只老鼠。
　　“怎么了？”一个妇女的声音传来，“我就说你不要随便捡个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要请大夫不说，还得一直要我伺候着他……”伴随着声音渐大，一名妇人出现在我眼前。
　　我咽了咽口水，才发现嘴里干得快冒烟了。
　　“你醒了？”
　　她一脸惊喜地冲过来。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侧过头去，恰好看见旁边的铜镜。
　　里面倒映的人眉毛宛若柳叶，眼睛大而圆，两腮粉嫩，嘴唇略显苍白。要不是眼中那几丝慌张还透露出些未涉世的懵懂与稚嫩，真的是美得让人以为是山妖变化而来的。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那妇女已经在我身前站定，态度好的恨不得脸上开出一朵花来。
　　“饿不饿，渴不渴？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立马去弄！”
　　我定定地望着她眼角的鱼尾纹和好像要流出来的油光的包子脸，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颤颤巍巍地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请问——你是我妈还是我娘子？”
　　那妇人瞪大眼睛，一副看到鬼的样子看着我。然后又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了出去。
　　“诶诶诶……”
　　我靠，我还有话没说呢，就算我不认识你也别跑那么快啊……
　　结果好像听见我心里的话一样，那个妇女又蹬蹬蹬跑回来，不过手里还提着一个男人……的耳朵。
　　那个男人长得精瘦，和那妇女比起来就像根竹竿一样。显然竹竿玩不过包子，那个妇女一把将那个男人甩到我面前。
　　“你看现在怎么办！”
　　那个男人痛的直转圈圈。
　　“额……”我有些不忍心，劝到，“有话慢慢说，我不着急。”
　　“这位官人……您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啊？”男人揉着通红的耳朵，在妇女慑人的眼神中，赔着笑脸问我。
　　额，原来不认识我？我微微在心里呼了口气。其实刚刚那个女人跑出去的时候我已经设想好了最糟糕的情况。最多她是我的娘子……
　　“这不是我家？”我又摸了摸后脑勺，“我想不起来了……”
　　那妇女面色陡变，一个箭步冲到男人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拎着男人的领子。
　　“我说让你不要捡不要捡，你非说什么看他长得一表人才穿着不俗肯定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子弟，救了也好去他家要笔钱，现在好了，他连自己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别说什么要钱，我这两天光给他看大夫就花去近二两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那男人捂着脸哎呦哎呦地叫，耳边的红一下到了脸上。
　　“公子，公子，这种事你可开不得玩笑啊！”
　　看着那个男人的样子，其实我挺想说我是开玩笑的。我不禁抖了抖，再次为那妇女不是我娘子而感到庆幸。然后用十分同情的神情看着那个男人。

　　原来那男人叫邵华，女的叫赛金花，是夫妻俩。那男人上山砍柴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我，看我英俊潇洒，穿着不菲，料想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打算救了我回来，醒了就送回去也好讨笔救养费。谁知道我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别说要钱，净赔钱了。
　　赛包子一开始还不死心让邵竹竿带我去县里查了户籍，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从此赛包子再也不给我好脸色看了，吃饭也只肯分点粥给我，其它菜啊什么的一律休想。邵竹竿倒是个老实人，背地里总给我添点咸菜啊什么的，虽然表情很纠结就是了。
　　他们有个儿子叫邵兴，十四五岁的样子，对我倒是很友好，不但经常把他的食物零嘴儿分给我吃，有几次还为了我和他妈吵了起来。
　　要是我能帮他们家做点什么吧，或许赛包子还不至于这么对我。不幸的是，不知道是因为我病刚刚好，还是身体本来就很弱的缘故，我连最简单的砍柴都做不好，往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带回那么可怜巴巴的几根树枝。
　　于是乎，我在他们家的身份就很微妙了。
　　其实这不是最关键的，我一个大男人，这点苦还能吃。
　　只是我确确实实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了。赛包子找大夫给我看过，大夫只说或许是在山上撞了脑袋，留了淤血，过段时间淤血消了就好了。
　　也是因为这样赛包子没舍得把我扫地出门。
　　现在我每天最主要的事就是抱着脑袋想想想，偶尔还要跟着邵竹竿上山去我当时躺的地方看看，希望借此来回复记忆。

　　我卷了卷身上的破布，有些昏昏欲睡。
　　赛包子自从知道我想不起来事情之后，就给了我几块破布，让我在客厅的地上睡觉。
　　现在正是盛夏时节，睡在地上倒是凉快得很，不过还是希望我能在冬天之前想起自己是谁啊……
　　耳边是若有若无的虫鸣蛙叫，我内心竟然无比安定下来。看来我以前也是见过世面的，遇到这么凶狠的人也能适应地这么好。
　　我正在心里夸自己呢，突然听到脚步身，然后就有一具热烘烘的身体靠了过来。
　　“哥，你睡着了没？”原来是邵兴。
　　我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你怎么跑过来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里一片湿润。
　　“房里热，我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
　　我想起邵兴那间房间是这个家里方位最好的，晚上凉风习习，全是往他那间房吹的。我在心里呐喊，你要嫌热咱俩换换啊！
　　但是表面上还得和这个家里唯一罩着我的人打好关系。
　　“你想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邵兴转过身子面对我，喷出的热气差点没让我把他一脚踹了，“这样，你问一个问题，我来回答，我问一个问题，你来回答。”
　　我点点头同意。心说我就是一失忆患者，你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不记得啊，真是蠢。
　　“那你先问吧。”我非常大度地说。
　　邵兴似乎想了很久，我又昏昏地要睡过去。
　　“哥，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
　　“……”哇靠，这种问题叫我怎么回答？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邵兴，发现他竟然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其实我在练神功。”
　　“真的？”他的眼睛蓦地一亮，“什么神功？”
　　我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我不能随便说的，被有心的人听到，他们会想杀了我的。”邵兴的眼睛一暗，还闪过几分惊慌。我又把破布往上拉了拉，掩住了自己的嘴，“不过看在你们家人救了我，还收留我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他的眼睛立马又亮了起来，还学我把破布拉了拉盖住自己，朝我靠了靠。
　　“只要每天入夜之后，全身沐浴月光，七七四十九天后，就能变得像我这么好看了。”
　　“真的？”
　　“那当然，否则我怎么会睡在几块破布中间还这么怡然自得呢？而且我已经观察过了，你们家里只有这个客厅位置可以练这个神功。”
　　邵兴的脸上出现了神往的表情：“那我以后天天来和哥你一起睡吧。”
　　我故作样子皱了皱眉。
　　“不行，这个只能一个人练，而且我已经练了好多天了，不能有人来打扰的。”
　　“啊~”邵兴的脸垮了下来，“哥你都这么好看了，你还练什么神功啊，让给我练吧~”
　　“这……”我一副犹豫不愿的摸样，“就算我让给你，我睡到哪里啊？”
　　“睡我房里啊！”邵兴一看我有松口的样子，立刻推荐起自己的卧房。
　　我努力压着嘴角不让它翘起来，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好吧……再说你妈……”
　　“不要紧的！只要我们早晨再换回来就行了！”
　　我看着邵兴兴高采烈的样子，壮士断腕般说道：“既然你如此有诚心，那我只好忍痛割爱，成全你了……唉。”
　　“谢谢哥！”邵兴十分高兴地催我离开，自己成“大”字躺在客厅。
　　我慢慢悠悠地走向他的房间，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终于戏演够了，我一甩衣服，小爷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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