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

　　已经晚上九点了，赵画爸拉着邢唐说话没顾得上时间。

　　“赶紧地去睡吧，明天还得回去呢。”赵画妈来赶人。

　　“叔叔阿姨几点的车？”邢唐问。

　　“你就别忙了，不用送。我们来来去去好几趟了，没问题的。”

　　“赵画说是绒城，可是那边不是还没通高铁吗？”

　　赵画一脸浆糊，她啥时候告诉他这个吗？

　　“嗯，高铁坐到V市，然后两个小时的大巴回绒城，很方便的。”

　　“票买了？”

　　“还没呢，去V市的都有票，又不是逢年过节，票不紧。”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上去了，明天我送你们去高铁站。”邢唐笑笑，就往外走。

　　赵画说：“我送你。”

　　身后赵画爸妈相视而笑，不做评论。

　　“哎哎，你干嘛呢？”赵画皱着眉头问。

　　“明天早上10点我还有会，所以8点我会来接叔叔阿姨，到V市的高铁票是9点半的，提早一点不会有问题。到了V市，那边的刘经理会在出站口等他们，然后送他们去绒城。你说的对，他们年纪大了，是需要被照顾的。你做了你可以做的，我也得做点我能做到的。你说呢？”

　　赵画一愣一愣的，然后就楞住了。等邢唐了都上楼了好一会儿，她才呆头呆脑地回了家。

　　——

　　第二天一早，赵画妈妈给他们“一家四口”准备了早饭，然后就开始拖赵画起床。

　　“优优，优优……赵画你给我起来我有话跟你说。”赵画妈扯着被子，跟赵画进行着暗处的撕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邱老师，我跟邢唐没关系，真的。我们的交情就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而已，是你想多了。”

　　“你知道什么？妈看人还没错过。邢唐年纪不比你大多少，为人处事滴水不漏。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他挺苦的。”

　　“妈，那你就当他是个值得关心的晚辈得了。他有爱的人了，这事儿全城都知道的。”

　　赵画妈倒是停了一下：“那如果是这样，就是你们缘分差了点。这个邢唐我很喜欢，要是你俩能成我就彻底放心；成不了也做个朋友，你们相互都能给对方很大帮助。要大气一点知道吗？”

　　赵画难得不回嘴，乖巧地回了一声：“我知道了。”

　　邢唐来的时候，赵画刚收拾妥当，眼神还是发散的，人醒了，精神还糊着。

　　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样子就跟楠楠似的。就凑过去对着赵画的耳边说：“你裙子穿反了！”

　　果然，赵画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也没睡醒啊？”

　　这个表情搭配上她的这句话，愣是把邢唐惹得大笑了出来。

　　赵画只管喝豆浆，懒得理他。

　　邢唐把头天晚上跟赵画说的话完整地跟赵画爸妈说了一遍，情真意切得好像真的似的。

　　赵画反正是不拿他当回事，因为她不了解他的动机。但是她爸妈挺买账的。

　　——

　　送走了赵画爸妈，邢唐就往大唐赶。一路上还算顺利，所以到的时间挺早。

　　稍微休息了一下，他接到了楠楠的电话。

　　“干爹，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楠楠小大人如今依然跟着他姓邢，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一个完整的家了。

　　“哈哈，方便啊。楠楠最近好吗？”

　　“挺好的。干爹，我问你你可要跟楠楠说实话啊。”

　　“哦，没问题。”

　　“干爹是不是给楠楠找了干妈啦？”童声稚语带着黏黏的语气飘了过来，让人想起了某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圆眼睛。

　　“嘶…… 干爹还在努力，所以她暂时还不是干妈呢。”邢唐答道。

　　“哇。那我可以跟她聊天吗？”

　　邢唐心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赵画那丫头可别把楠楠给带坏了？！“现在可不行。”

　　“干爹，你怎么不学学爸爸呢？他追妈妈的时候多起劲啊！”楠楠话音刚落，旁边的两个声音同时发出警告的气息。

　　“哈哈，所以你爸爸被妈妈修理得有些可怜啊。”

　　“我说邢唐，择日不如撞日，带她出来一起吃个饭？”

　　“先说是什么事？”

　　“我来说吧。”另一边传来赫饶的声音：“因为之前的案子，我和萧熠要去邻省一趟，我已经把时间尽量缩短，还是要3天。最近萧熠妈妈夜里睡眠不是很好，我也怕楠楠吵到她。楠楠主动提出要跟着你，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这能有什么问题。楠楠可不也是我的女儿嘛。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

　　邢唐无语：“你俩可真行，说是风就是雨的。”

　　一整天邢唐都处在一种别致的情绪里。高兴嘛，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忐忑嘛，分析下来似乎也并不十分忐忑…… 自己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七荤八素的状态里，每过五分钟就看一眼手表，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好容易挨到了四点半，他给赵画打电话：“下班了别走，我接你去吃饭。”

　　赵画也没废话：“我妈不是教育咱要爱惜粮食，保护身体的嘛？我回家吃去。”

　　“算帮我个忙，而且我也没请你到乱七八糟的地方，知道你的肠胃精贵着呢。”

　　“。。。我的思想正在做激烈地斗争，它们自己也没下决心呢。等下再说。”就这样，赵画直接挂断了电话。

　　“。。。”邢唐被气乐了。

　　就这样，为了堵人，邢唐人生第一次不留余地地直接杀到“司弄里”。

　　司弄里就在大唐旁边的CBD，在一众公司牌上，只有8楼-10楼用特别有情调的字体写上“司弄里”三个字。

　　他直接上了8楼。前台见是大唐的邢总，急忙出来迎了一下。邢唐问清了司辰溪的位置，就径直走了进去。

　　时间已经接近下班了，可是所有的女员工都明着暗着盯着邢唐看，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时，司辰溪的办公室门打开，赵画先出来，手里翻着密密麻麻的图纸，人还在说话，然后背对着邢唐。司辰溪和赵画面对面，直接看到了邢唐，眼里的惊讶纵是城府再深也没能藏住。

　　“所以我说，她定的模特根本就不行，如果非要这个模特，我只能出另外的方案，她付得起这个钱的吧？”问完，头还没抬，就感到气场不对。至于是好的不对，还是坏的不对，她脑海里的小天使没有告诉她。

　　所以她抬眼看了下司辰溪，见司辰溪一副不上台面的表情就回过头，看到了浅笑盯着她看的邢唐。

　　虽说赵画在司弄里跟孙悟空似的到处作乱，但是谣言也是怕的。当下合上文件夹快步走到邢唐面前，小眉头凝成可爱的褶皱，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邢唐对她这反应也算是在计划之内，于是就顺着她的语境：“怕你被思想折磨而死，过来帮你作选择。顺便来看看老司。”

　　赵画白了他一眼：“那你过去慢慢看，我回去问问思想怎么说。”

　　这个表情和回答又把邢唐气乐了：“一屋子人等着呢，你快点。”

　　“堂堂邢总驾到，蓬荜生辉啊！”司辰溪懒懒地笑说。

　　“你这里实在是太有情调了。”邢唐跟着司辰溪那样闲闲地靠在墙上：“你单干了我还没来看过，有两下子。”

　　“跟她？”司辰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认真地问了一句。

　　邢唐在这样的眼神里有些败下阵来，他斜过头看到赵画，正把发间用来盘头发的铅笔抽出来。纯黑色的直发落了下来，他似乎都可以闻到清淡的牛奶味。

　　“她不行。”司辰溪正色：“邢唐，咱们认识快三十年，我也给你交底。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她要的你根本给不了。”

　　邢唐眼光一沉，冷冽的锋芒散射了过来。

　　“你看。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好吧。我只看天意。”邢唐说完，没有看他，转身开门进到了赵画的办公室里。

　　司辰溪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心底已是沉沉地震动。他说看天意，一向万事掌握的邢唐，也没有把握？

　　好吧，看看天意吧。

　　直到上了车赵画还一脸不爽的表情。

　　“这是干嘛？”

　　“邢唐。别说我们压根儿就不是恋人关系，就算是，我也觉得跟你走在一起别扭。我这么说你别不乐意。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从你在大唐开始，每一步都是本城职场年轻人的模范。我是一个小虾米，小虾米最好配紫菜才最营养，你有见过虾米配龙虾端上桌的吗？”

　　邢唐听懂了。

　　“为什么虾米不能配龙虾？我等下就让萧熠给我上个虾米配龙虾。”

　　赵画一愣。萧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呢邢唐？你喜欢我吗？”

　　邢唐心下波涛汹涌，表情上却风平浪静。他真的，给不出答案了。

　　“我陪你去，然后呢，你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你原来的生活了？”赵画条理清晰，字字到位：“那我呢？你都不顾我的吗？”

　　“那你喜欢我吗？”邢唐问，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一丝沙哑。

　　“我是有些喜欢你了，你这样高调，接送我父母，接我下班约会，我就是再冷静也会开始喜欢你的。”赵画有些无奈：“我喜欢你是一回事，我也并不能决定这段喜欢会持续多久。或许我觉得你依然不能给我想要的，我就会回收；或许我已经回不来了就会越陷越深。谁知道呢。”

　　邢唐听了，觉得这番话也正是他想说的。

　　“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不过，我做这些的出发点，也是因为喜欢你吧。我毕竟没怎么喜欢过人，没有一本正经谈过恋爱。之前唯一的那一次还那么惨烈。你就不能教教我吗？”

　　赵画闻言，转头看了邢唐一眼。邢唐含着笑，跟她对视。

　　“哼。真不要脸。”这是赵画的总结陈词。

　　邢唐生生收了这一句话，眼睛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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