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命运之绊

　　多奇妙，当我集中精神，悄然拨动脑袋里的某个机关，我能看到别人过去的记忆片段。
　　女人无非就是爱情或者争吵，男人大多是背叛和打斗，小孩子会对一根棒棒糖念念不忘。
　　我不喜欢去“看”别人。
　　因为我的过去，我却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我只记得我在蜘蛛尾巷里呆了很久。记忆一直很模糊，只有最近几个月的清晰一些，也就是西弗勒斯搬来的这段日子。
　　我们一起走街串巷，寻找硬币和面包，垃圾桶和桥洞成了我们的探险基地。
　　春天我们溜到其他街区的下水道里捉迷藏，夏天我们躺在公园的空地上提防着流浪汉的袭击，晚上在那儿吹着风看星星。
　　西弗勒斯还上学呢，不过那烂学校也没人管，他时常背着书包溜出课堂，得意洋洋地给我背诵新学的课文。我拿他没办法，只能央求他教我拼写和识字。西弗勒斯如果眯着眼睛抿唇，说明他心情正好，而我喜欢看这小子的笑容，他却总是抿唇看着我。
　　“嘿，西弗，看看这是什么！”我一身狼狈，脏得像是刚从垃圾场里出来，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远远地看见了西弗勒斯，那小子，站在那……对面站着一个女孩。
　　他在笑！
　　我脚步放缓，大脑还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格雷？”西弗勒斯听到我的声音，笑容蓦地褪去，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转头看向我。
　　我咬了咬嘴唇。
　　那女孩一脸茫然，她看看我，又看看西弗勒斯。她衣着整齐光洁，脸蛋干净柔美，看起来来自好人家。
　　我直接掉头离去。
　　我感觉受到了极大的背叛！
　　我发现原来我跟个娘们似的脆弱。我这个可怜的小流浪儿，谁愿意和我做朋友？哼……我又落魄又肮脏，哪里比得了光鲜亮丽的女孩？
　　“莉莉，你先走吧。”西弗勒斯对女孩这样说。
　　莉莉？哦，百合花，多么纯洁美丽……我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听到他在追我的脚步，我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我们拐进一条小巷，西弗勒斯碰到我的肩膀，“格雷，你等等！”
　　“干嘛不和你的百合女孩一块儿玩！”我瞪着他，没过多久，他开始变得模糊。
　　“……你哭了。”西弗勒斯有点不知所措。他慌慌张张地想给我擦擦脸。
　　这个小男孩，已经和我一样高了。我忽然注意到。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我一直没长个。我恹恹地避开他，自己用袖子擦干了眼泪。
　　“那个女孩想跟我做朋友。”西弗勒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我的表情。
　　“哦。”真丢脸，我的眼睛里又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西弗勒斯拉住我的手腕。“格雷，我的朋友始终只有你一个人。”
　　我别过头。
　　“真的，你不信，你可以'看'啊。”西弗勒斯急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沉下所有的心烦意乱，我“拨动”了那个开关，眼睛渐渐变成诡异的紫色。
　　西弗勒斯坚持和我对视，我看到他被光线刺得不由得眯着眼睛。
　　他还是眯着眼睛抿唇那副小模样顺眼。我闭了闭眼睛，收起窥视。
　　手里的东西被我攥得发烫。
　　“有什么好看的，幼稚。”我把东西扔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我不看他，径自往外走去。
　　“格雷！你从哪找到这个的？”他的声音充满惊喜。
　　木头雕刻的小十字架，一个在垃圾桶里显得颇为精美的工艺品，“你惊讶得像一个小屁孩。”我转头瞥了他一眼。
　　“哦，刚才是谁哭了？”西弗勒斯追上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
　　……我决定，一个星期不理西弗勒斯。
　　莉莉，这个小女孩，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热心地帮助我们，我感激她赠送的食物和衣服，可是我打心眼地讨厌这个女孩。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我们，她说她妈妈说一个好姑娘要乐于助人，这个借口显然不成立。她就是喜欢用一点点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的东西，换取别人的感激涕零。
　　每当我如此表示，西弗勒斯就说我戴着有色眼镜看莉莉。对于这个圣母姑娘，他还是对她有一点儿好感的。
　　我和西弗勒斯的关系没有破裂，甚至变得更好，我们经常一起行动，自诩为“蜘蛛尾巷的垃圾箱怪盗二人组”。春去秋来，他已经过了幼稚的年纪，懂得对我的提议表现出一点嗤之以鼻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矮？”他假装很无奈。
　　“小鬼，放尊敬点！”我不满地给了他一手肘，他夸张地哇哇大叫。
　　我忽然感到一阵恍惚，第一次见面西弗勒斯还是个讨人厌的阴沉沉的小鬼，他现在快乐的样子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了？”他倒在草地上，疑惑地询问我。
　　我微笑，摇了摇头。
　　我希望他永远这样开心快乐。

　　蜘蛛尾巷曾经在我眼中是那么冰冷，阴暗，危机四伏。而有了西弗勒斯的陪伴，它变得温暖而美丽。
　　我们蜷缩在一起取暖，斯内普家的储物室的小门为我打开，我敲晕他的父亲好让他不能实行暴力，而他的母亲则最好骗，我坚持认为那是善意的谎言。
　　快乐，童年的真谛，我在遇到他之后才体会到。
　　现在，带给我这一切的人将离开我。
　　“你为什么总是忽然哭？”西弗勒斯看起来又无奈又难过。
　　“我控制不了。”我抹了抹眼睛。就好像被谁打开了水龙头，一股隐约而陌生的悲伤将我笼罩。
　　那封信静静地躺在窗台，就在一个小时前，一只绝对不该出现的窗外的猫头鹰扑腾着翅膀将这封信投下。
　　我们艰难地拼读这些奇特的单词，“魔法”第一次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视野。
　　我能确定的是，西弗勒斯，这个小巫师，他终于要去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我应该为他高兴的，然而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我真痛恨自己的泪腺。
　　“一定是弄错了，应该也有你的信的！那个什么鬼'霍格华兹'，你的魔法这么出色……”西弗勒斯笨嘴拙舌地安慰我。
　　“是'霍格沃兹'。”我抿嘴，“我那不是什么魔法，那只是吓唬人的小把戏罢了。”
　　“不，我们再等等。”他坚持。
　　我们两个人并排抱膝坐在破烂的阁楼上，外头的天色从微熹的晨光变成深沉的夜色，我睡了过去。
　　其实我很高兴西弗勒斯能离开这里。
　　他很有学习天赋。课堂上学的东西老师一讲他就会了，并且能够倒背如流。他也很会教人，他手把手地教我拼写，耐心得不像是那个脾气不好的小鬼。
　　他已经受了很多苦头了。瞧他那副身子骨，没多少肉，他妈妈也不懂给点钱让他吃顿饱的，他们家所有的钱都攥在那个酒鬼父亲手里。
　　天色大亮，我醒来，西弗勒斯歪倒在一边。
　　我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来到我的“纸箱公寓”，自从和西弗勒斯成为朋友，我很少来这儿睡了，但我最宝贵的财富还藏在这儿。
　　我找了一件干净些的衣服换上，抱着酒瓶离开了蜘蛛尾巷。我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徘徊了很久，确定里面的女店员的性格的确如同看起来那么和善，我走了进去。
　　她同意将我这些零钱换成面额整齐的纸币。我这些年一共攒了差不多二十镑，可能还没有莉莉的零花钱多。
　　“你去哪里了？”西弗勒斯满头大汗，他瞪着我，他生气就会这样。
　　“就算我去念那个学校，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暑假很长不是吗？还有圣诞节、复活节……”他扁嘴。
　　“给你。”我把沉甸甸的硬币塞进裤兜，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给他。
　　“你干什么！”又来了，他气呼呼地瞪着我，“你在嫉妒我吗？还是打算嘲笑我？我，我这个怪巫师？”
　　我比他还要激动。我直接哭了。
　　“眼泪流多了就不值钱了！”他颇为不爽。
　　我看着他，他走了过来，给我一个拥抱。
　　蜘蛛尾巷最后还是变回了原本的阴冷。
　　我还记得他离开时的样子，他好像又变回了初见时的小鬼，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小小的，越变越小，离开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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