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罪孽
果不其然,当太子俞晟一举踏入皇城,兵马便被硬生生地从腰间截断,俞晟猛然拨转马头,只得看自己的队伍被沉重的宫门相隔,目眦欲裂。
那厢,便有早已埋伏好的□□手挽弓搭箭,但见密密麻麻的箭雨几欲遮盖天日而来,暗卫皆舍身保卫太子安危。
江涣抿唇,又展颜一笑,“接下来,二殿下的敌人,便是程将军程言,此人不似太子莽撞,用兵颇有经验,是兵场老手。想来太子逼宫的事并未透露给程言,而是私下行事,这才中了二殿下的圈套。”
见俞甄默然,江涣又笑笑,“二殿下的想法无非是把控住太子与圣上,再以此威胁程言,程言对太子忠心耿耿,见此,并定会放弃攻城,从而归降于二殿下。”
“那些始终按兵不动的家族见大势已去,便会纷纷倒戈,效忠于二殿下你,继而二殿下可打着清扫叛乱余孽之名一举铲除一向与自己不和的人,太子逼宫,这储君之位也是岌岌可危,二殿下便可借此得天下拥戴。”
俞甄蓦然笑了起来,“江公子可是将本殿下的算计看得好清楚,那么,江公子又打算如何扭转局势呢?”
江涣眯眼笑了笑,“二殿下韬光养晦如此之久,让天下人皆以为你喜好纸醉金迷,完全无任何野心,这可以骗得过俞晟,可以骗得过天下人,但唯独,骗不过俞厢。”
俞甄转动着食指的扳指,沉声说,“俞厢...”
江涣徐徐起身,笑得无比狡黠,“二殿下问我如何扭转局面,这局面自是不牢我动手,很快,便会有人替我...”
他眼中笑意更深,一袭白袍衬得他模样如玉般温润淡然,“扭转乾坤。”
须臾,便有侍卫匆匆来报,“西陵侯俞厢猛然出兵,像是要救走太子!”
俞甄笑得高深莫测,“好,好一个公子涣!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俞厢!”
他骤然扬声说,“来人,摆驾,本殿下倒要看看,这俞厢能玩出什么花样!”
往昔是雍容华贵的帝都被烽火乱了贵族所赐予的颜色,不远外便有程言大将军在茳州举兵攻城,其势如破竹,很快便拿下茳州,不过三日,便集合兵马向宛城进军。
天公做怪,便是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暮云叆叇,将程懿笼罩在阴霾下。
西陵侯俞厢行事雷厉风行,很快便救下太子,也举兵匆匆赶往宛城。
二殿下俞甄紧追其后,速速挑选精兵三千,沿小路前往宛城,公子江涣亦然随行。
三方势力齐聚宛城,皆想一举夺下这兵家必争之地。
宛城,雨势未见好转,哗哗接连下了三五日。
一位女子撑伞立于磅礴之势的雨中,伞面点缀着三两枝朱色桃花,她眉目姣好,宽大的皂色袍子倒衬出她的瘦削与面色的苍白。
她走动时会有佩环撞击之音响起,令人才发觉她的双足系上了铁链。
两位身形高大的婢女在她身旁,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她们朗声说,“郡主,娘娘叫您回去。”皂色袍子的女子轻笑一声,“我都落到如此地步,也不必唤我郡主了。”
婢女们恍若未闻,而是紧跟其后进了一方院子。
房檐下避雨的女子身着一袭素白襦群,腕上垂着血玉打造的镯子,只是款款笑着举目望向她们。皂色袍子的女子哂笑,“我听闻如今三方势力齐聚宛城,想必贵妃你这暗棋是要出动了。”
白衣女子面色淡然,只是说,“我一介女子,如何掀起风浪。”
官暝赐垂眸,说道,“俞甄既然敢如此,必将是有强大的后盾。”继而,她笑容依旧,“但是,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们拥有如此之大的底气。”
白衣女子只是轻声说,“这雨看样子是不会停了。”
“不过啊,也很好。洗去屠杀之后留下的痕迹,就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这个罪孽。”
她抬眸,望向官暝赐,“你说是不是,阿赐?”
当俞厢挟太子赶到宛城时,程言与俞甄已是刀剑相对,前锋厮杀得如火如荼。俞厢出其所料地并未与程言相会,程言猛然醒悟——俞厢并无助他之意。他这般算是做了他人嫁衣。程言遂速速休兵,将主力退至茳州。
如今当朝天子在二殿下俞甄手上,而储君却在西陵侯俞厢的鼓掌之间,这令程言进退两难。
第二日,俞甄便提笔着书一封,言下之意是打算和谈,程言自是不会信的,如今局面已是到了这个地步便不可收拾,但他还是同意会谈,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俞厢也没什么意见,率兵前来宛城城下,但见他一身梅红色中衣,皮肤白皙,笑意微凉。
擂鼓声渐响,可三军并无任何动静,俞甄含笑举目,隔空与俞厢对望,似是无声的交锋,垄断了细碎而下的雨。
江涣在城墙上搭了个梨花木椅,含笑地倚靠在上边,令一旁看守他的暗卫都有些惶惶然,不明白为何这少年面对蓄势待发的战局却如此惬意。
程言倒是阴沉着脸,眼底怅然无比,这些天来提心吊胆,栉风沐雨,让他一夜滋生许多白发。
“今日叫来二位,不过是想谈谈休兵条件。”俞甄率先开口,双眼笑若弯月。
程言皱眉,转首看向远处的俞厢,却见俞厢笑意淡淡,程言不禁腹诽这二人的态度,冷哼一声,“既是休兵,便要拿出诚意。”
俞厢垂眸而笑,并不言语,细雨染上他的中衣,倒使得他的衣色更为夺目,冷艳的梅红色渐渐似一团烈火在烧。
俞甄牵起嘴角,笑道,“我愿奉上程懿天子予程言将军,奉上公子涣予西陵侯。”
江涣在城墙上闻言,挑了挑眉,“还真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程言听罢,不禁有些动容,反正休战是不可能的,但若能借此机会保全圣上,必能有几分优势。俞厢远远扫了一眼江涣,见他依旧笑着眺望自己,深觉不必救他。
继而,俞厢笑了笑,“我素来不喜欢男人,二殿下不如赠个美姬与我,倒还有几分可能。”
俞甄不怒反笑,“美姬我也有,就是不知西陵侯是否愿意收罢了。”
接着,他温文一笑,击掌三声,众人静默,但见城墙之上,江涣身旁的暗卫后头渐渐走来二人。为首的白衣黑发,衣带舞若惊鸿,容颜出挑,神情平静,素面以对,美若西子,不禁叫下方男儿看的竟有些痴了,此人正是萧楠。
须臾便听有沉重的锁链撞击地面声响起,三军皱眉仰望,那紧接着缓步而来的女子身穿皂色宽袍,衔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细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笑说,“西陵侯,许久不见。”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俞厢稍稍有些惊喜,笑意满满,昂首说,“在下也着实思念着郡主,辗转反侧。”
程言身后的兵马听到二人如此调侃的语气都不禁有些笑意,却是隐忍着,不敢发作。程言自是知道,额上青筋微微暴起。
江涣徐徐转首,笑睨近在咫尺的官暝赐,“啧啧啧,没想到你这个悍妇都比我值钱,真是让我好生心疼。”
萧楠瞥了他一眼,并无计较,而是扬声说,“不知西陵侯可愿换否。”
俞厢不置可否,而是上下打量着萧楠,笑说,“不想,贵妃竟是最后的暗棋。”
萧楠挑眉,淡道,“西陵侯过奖了,本宫只是随性而为。”
官暝赐见了,便含笑俯瞰,说,“西陵侯可莫要做后悔事,把我换了回去。一不能干粗活,二不能打下手,三不能唱小曲,四不能暖暖床...”
程言见她越说越离谱,已是磨刀霍霍的战场早已因此而收敛了锐气,便朗声说,“够了!”
官暝赐并未有所动容,而是眨了眨眼,有意似笑非笑地说,“哎呀,难不成程将军也看上了小女,便不想要那还剩一口气的老皇帝?真是让小女不好意思啊。”
江涣骤然笑出了声,连着俞厢也含笑而望。反观俞甄仰面,神情不变,只是眼底的笑意渐深。
程言顿时满面通红,而是颤巍巍地指着官暝赐,一字一顿道,“你、你这女人,好不知好歹!这般没有女子应有的矜持!”
官暝赐笑靥不变,而是道,“人都要死了,还讲究什么矜持,哈哈哈,程将军也太过高看我了,真是不敢当不敢当。”江涣抿唇,也笑道,“本来先前就没有矜持一说。”
程言强强压下怒意,镇定下来便开口,“别忘了我们是在干什么,这女子分明是在耽误时间!”
江涣惊叹一声,笑着合掌,“程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知道我们在耽误时间...”接着,他掩眸而笑,“只是将军可想猜猜,我们是在等谁?”
程言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立马转头看向俞厢,俞厢耸肩笑笑,继而俞甄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涣,双手紧攥着袖角。
江涣转首望向官暝赐,笑说,“想来你还不知那个让你暴露本性来拖延时间的人是谁吧。”
官暝赐有些不悦,只是打趣地说,“难道是来救本姑娘于水火之中的大侠?”
“正是。”
只听平淡无比的话语突兀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雨势渐大,官暝赐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瞠目,与那人四目相对,嘴角的弧度也渐渐褪去,似信非信般那样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只见不知何时从远方策马而来一男子,松青色的宽袍猎猎作响,雨丝柔和着他的眉目,他身后精兵暗卫千列,仗势威严,放眼望去银胄黑甲,令人颇感森然。
为什么...为什么啊...
官暝赐咬着下唇,双目中的惊意缓缓消散,为什么,会是他?
程言几欲惊呼,目中万般忌惮,“季銘!?”
三军惶然,连一向淡然的萧楠都不动声色地蹙眉,遂见惊雷一道,明晃了一干人惊讶的神情。
那人面色无波,高踞于马上,墨绿色的发带飞扬。他身旁伫立着不苟言笑的方燕,夭桃与柏松各立左右,皆笑着看向官暝赐。
俞甄有些惊骇,而是沉声说,“此乃程懿内部国事,不知桓兆将军所来为何事?”
季銘听罢,抬眸望向城墙上已是怔住的皂色宽袍女子,“救人。”
接着,季銘侧目,又道,“顺便,趁火打劫。”他这话说的颇为正经,就像天经地义一般。
俞甄冷笑,与高处的萧楠交换眼色,“将军是想打破休战的合约么?若是如此,将军倒是成为了挑起战争的千古罪人了呢。”
季銘偏头,只是一如既往地淡道,“我今日所领的并不是程懿军队,也不是代表程懿而来。”
俞甄遂笑说,“哦?没想到将军这般磊落的人也有暗卫,况且数量不少呢,看着是花了一笔大价钱啊,真是舍得呢。”
季銘矢口道,“这些人不是我的。”他仰首望着城墙上笑意不减的白袍少年,“我曾欠公子涣一个人情,如今领着他的人来。”
“江涣!?”
程言咋舌,讷讷地盯着江涣,江涣一扬广袖,也笑着垂眸,“程将军不要被吓死了。”
俞甄勾起嘴角,“江涣如今在我手上,你们不怕我拿他来威胁?”
季銘挑眉,说道,“他生或死,与我何干。”
“我只是过来履行承诺,带人来救桓兆郡主,他可没说要我救他。”
萧楠此刻开口道,“那么,就算将军不顾公子涣的生死,你如今身后的暗卫可是江涣的呢,他们就真的忍心么?”
似应了她的话,季銘身后的暗卫纷纷跪下,齐声说,“我等遵循主上意思,如今仅听将军号令,若主上此番遇害,我等必将报仇雪恨,决不手软!”
江涣故作心痛的模样,遂笑着,“看看,他们并不听我的命令了呢,真是好难过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