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

　　沈月在加拿大学的是工商管理，谢程英把她安在公司财务部，嘱咐财务部的老大找人带她，吩咐完后自个搭电梯一路上了顶层的办公室。谁料一上午才过去，午饭时分，沈月就寻了来，秘书拦不住她，于是她一路闯到了办公室。
　　谢程英坐在高背椅后打电话，阳光洒落，明窗净几，角落里一盆富贵树枝叶茂盛，绿意十足。椅背动了动，男人听见动静回过身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秘书胆怯地看了男人一眼，弯着腰退了出去，掩好门。沈月有些尴尬地站了会，往皮质沙发上慢慢坐下，听着男人平缓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干净宽敞的办公室里，心里一方隐秘的角落软了软，抬眼看到他侧对着她的脸，瘦削挺拔，宛如刀刻斧凿，多一分嫌粗犷，少一分嫌俊秀，不算顶顶好看，却很有味道。
　　忆起在国外求学的七年，见过不少男人，却无人及得上他。他是她从小崇拜的人，是心中的日月，一句“哥哥”怎么能够表达心中的感情，远远不够。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才发现指尖夹了支烧到一半的烟，他伸长了手抖了抖烟灰，头也不抬地问：“有事？”
　　沈月微微嘟起了嘴，撒娇道：“财务部那个老头当我是小孩儿，只让我打打字，我问他要报表看他说我不了解不肯给我，旁的同事也都不理人，人家好无聊嘛。”
　　谢程英嗤了一声，问：“那你还想干嘛？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实习生，还指望人人捧着你？”
　　沈月又轻声嘟囔了几句，眼神咕噜转了一圈，抬头讨好地笑着说：“不然我给你当秘书助理吧？”
　　谢程英勾唇，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低声吩咐了句，片刻后，秘书敲门进来，恭敬地垂首站在一侧。
　　谢程英问：“刚才这位小姐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
　　秘书一脸为难：“谢总，我，我拦不住，这位小姐硬是要闯进来……”
　　“没吃饭，还是没吃饱？我养着你是看着玩儿吗？今天一个女人拦不住，改天那些拆迁户你更拦不住，一个两个随便往我这跑，当我这是哪？茶馆么？”
　　他的语气明明轻描淡写，眼神却冰冷地扫过来，秘书微微一颤，开口道：“对不起谢总，我下次会注意。”
　　“我看你还有下次。我说过多少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这里，倘若我今天正在和高管定决策，或是签合同，你们贸贸然闯进来，那么你这个月乃至以后的薪水也就别想要了。”
　　秘书的脸刹那煞白，嘴唇微微抖着，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微微愣怔的沈月。
　　沈月坐不住了，站起来往谢程英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懊恼道：“程英哥你别怪她，是我自己非要进来的，不关她的事。”顿了顿又小声嘟囔：“好凶。”
　　谢程英冷眼瞥了秘书一眼，说：“出去吧，下不为例。”
　　秘书诚惶诚恐地走了。
　　沈月似乎有些犹豫，站在那里不动，偷眼觑谢程英，见他淡着脸色不知在想什么，心中便觉忐忑，试探着开口：“程英哥，你平时就是这么对秘书说话的吗？”
　　谢程英微微放缓了口气，朝她笑笑，说：“犯了错当然要严肃处置，难道我还要笑着跟她说没关系么？公事公办，我不会因为谁坏了公司的规矩，进了公司，就得守规矩。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要做我的秘书助理？这件事……”
　　沈月急急打断：“我觉得，我还是去财务部比较好，秘书助理毕竟不是我的专长……”
　　“哦，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你。”他看了看腕表，说，“时间不早了，一起吃饭？”
　　沈月瞬间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立马笑着答应。
　　快到下班时分，沈月快速结束手头的事情，给谢程英去了一条短信，叫他晚上等自己一起回家，谢程英回：我要加班。她立马表态：没关系，我也要加班。
　　然而沈月一直从五点枯等到七点，手机还是没个动静，她无聊得要长蘑菇，终于忍不住上楼寻他，这回长记性了，先去找了秘书让她通知。可上了楼才懵了，办公室哪还有灯光？秘书也早已不在，只余旁边副总的办公室透着微薄的灯光，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打谢程英电话，结果谢程英来了句：
　　“你还在？我以为你早回去了，我在外头吃饭呢，你自个打车回家吧，车费我来报销。”
　　挂了电话，沈月又失望又愤怒，也辨不清到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总归心情不是很好地回家，到了小区正碰上谢程英的车，她索性站在大门口等他，结果看到他和计蒙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计蒙看到她还笑，问：“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又回头对谢程英说，“你这老板也太会剥削员工了，回头工资该多发些。”
　　谢程英连声应好，还拍了拍沈月的肩，心情颇好地笑道：“小月，今天辛苦了。”
　　沈月勉强扯出一个笑：“不辛苦。”心里却怄得要命，只恨不得找点东西扔扔砸砸来发泄。
　　晚上洗漱好躺床上，计蒙看了会电视，迷迷糊糊将要睡过去，突然想起什么，便回头问身后的男人：“我看今天小月心情不好，你发现没有？”
　　男人随意地“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胳膊，说：“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计蒙本就困顿，此刻被他轻轻拍着，睡意上涌，只记得自己又嘟囔了句什么，却也没记得，黑甜地睡了过去。
　　早上，计蒙送走了谢程英和沈月后，才开始慢腾腾地收拾自己。没错，是同时送走的两人，因为两人是一块上班一块下班，只除了偶尔的突发状况，比如上回沈月“加班”。
　　计蒙也没多想，脑子里倒在寻思晚上买些什么菜回来，总归家里有客人，不能怠慢了，不过就算只有他们两个，她也怠慢不得谢程英了，不然他又该闹脾气了。计蒙不觉好笑，在一起之后才发觉他也有小性子，比如没睡饱就会变面瘫脸，这时千万不要去烦他，让他缓一会就会好；又比如对吃的要求挺高，哪道菜不合口味，他就夸她：摆盘摆得倒是有水平；茶水泡得浓了淡了，他便阴阳怪气地夸：这水烧得不错。
　　如此如此，刚开始她还有些不忿，后来就习惯了。原先以为他在生活上是个随性的人，衣服穿一件是一件，现在想来也并非如此，对细节还是追求完美，什么领带配什么西装，连领带夹都是精挑细选，衬衫的袖扣必定是精致无比，西裤但凡有一丝褶皱，他就不会再穿。
　　习惯使然，大抵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有这样的通病，就连使唤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儿的，有时惫懒起来，连只橘子都不剥，只遥遥地喊她。计蒙一开始还帮他剥，可他连橘瓣的经络都不肯吃，谁有那个闲工夫整天围着他转，计蒙便抗议道：“你凭什么使唤我？我又不是你家佣人。”
　　他懒懒地回了句：“我使唤你，是因为你有价值。听过没有，人在社会的价值在于有人剥削你，倘若哪天没人剥削你了，恭喜，你的人生多半是废了。”
　　计蒙气得恨不得把橘子扔他脸上，说：“胡说，怎么没人剥削你，那你岂不是也没了价值，也废了？”
　　“谁说没人剥削我了，士农工商，商排末位，又说民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我再有钱，做官儿的一根指头照样捏死我。”
　　计蒙听他讲得反而有些不忍，转而安慰他：“谁说的，那些人毕竟是少数，就像金字塔，塔尖的人顶顶少一样。”
　　“所以我说，有人剥削你是件好事。”他又递了个橙子过来，说，“剥这个，剥干净些。”
　　计蒙呆呆地接过，脑子里却快速地思考着什么，手指倒是自觉地剥起来，剥到一半，突然说：“你现在可以剥削我，还不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底层人员给你垫着，要了没了我们，你找谁剥削去？”
　　谢程英没想到她还在想那事，听罢摸摸她的脑袋，和颜悦色道：“你说得对，所以快剥吧。”
　　计蒙堵在胸口的一口气似是终于平复下来，手指翻飞间一个完整的橙子已经落入掌心，她细细挑着脉络，完全忘了兜兜转转她还是在被他“剥削”的事。
　　这好比孙悟空遇上了如来，可恨她连孙悟空都不是，对方却不比如来的手段差，一张嘴皮子就能说服你，她也只能被他吃得死死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