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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人意
回府后，乐传至也已在府中。
芷一无意识地被乐兮云抱进房里，这样的场景着实吓了府里的人一跳，乐传至赶忙差人去医馆请大夫，又遣人帮昏迷过去的芷一擦面。
“芷儿这是怎么了？”乐传至又急又气，这丫头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乐兮云仍旧神经紧张，心慌意乱，眸底压抑苦闷暗色，整个人像被扔进无边际的海里，胸口呛进了咸苦的海水，那种闭塞又潮湿的感觉，十分难受。但在父亲面前，又只能露出适当焦急的神色，半分也不能过。
“昨晚贪吃，今日又在凤凰台吹了风，回来的路上胃心疼得严重。”
乐传至心下安定了几分，既是胃心疼，那应该无甚大碍，但看着芷一疼得发白的面色，一时间又想起故人，心生几分愧怍和怀念。
“怪爹爹平时没有好好照看你。”语气七分自责，三分无奈，自己能不能守住故人之托护得她一世平安都很难说，时况难控，命途并不靠编排分析，万物有方，以后势态怎样发展现在也未可知。
半刻后，管家带着医馆的大夫急忙到府。
“草民见过乐大人、乐世子。”
来人是刘大夫，医术在久安城闻名数十载，几经皇上重金礼聘都拒绝了，是个淡泊名利胸怀仁心大道的大夫。
“不必多礼。快来看看小女情况如何。”
刘大夫片刻不敢耽搁，近身仔细切脉，暗自斟酌半晌，才敛神回答。
“乐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又因胃疾经久未犯，疼痛来得急了些，才导致昏迷。点支安魂香让乐小姐好好睡一觉，醒来后配合药膳多加调理便可。”
听闻刘大夫如是说，乐传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吩咐管家送了他出府，又细细吩咐侍女厨房按医嘱好生照顾芷一。
“兮云，芷儿平常最听你的话，今后，饮食方面你要多加督促她。”
“是，父亲。”
从芷一阁出来后，乐传至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难得在园中慢走，取出怀里的那枚绿烟玉，轻轻握在手中摩挲，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每每想起儿时在宫中的各自模样，仍然会觉得温暖。
绿烟裙宫装的小丫头，一板一眼跟着先生念书，读错了吐吐舌头，在先生转身时和旁边的小伙伴打闹，闯祸了马上往哥哥身后躲，偷偷在御花园的暖清池里钓鱼，从背后蒙住白冉居的眼睛，笑倒在母妃的怀里。时时事事都那么清楚，让人恍觉不过昨日。
转眼，芷一阁里的丫头都长大了，模样像了她八分，安着乐家小姐的身份，必不可能远离庙堂皇城，他觉得心疼却无可奈何。放在寻常人家，也许下山后便被寻到命断，放在乐家，又不可能藏一世。
乐传至最终将玉放回怀中，长叹口气，缓步回了书房。
桥月将安魂香点着之后，给芷一换了件寝衣，仔细盖上薄被，便与世子告退去厨房帮忙。此时房中只剩下昏迷沉睡中的芷一，和站在屏风前的乐兮云。两人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和一座花草鱼虫图案的屏风。
乐兮云站了半刻，捏着的拳头终于松开，眸中沉雾散去，一步一缓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拿了本书靠在椅子上看，眼神却并不动，依稀还泛着冷光。
安魂香的分量是刘大夫精算过的，芷一不宜久饿，因此渐近黄昏时，便渐渐恢复意识，感觉身心倒是通畅了些，胃心也不那么疼了。
“醒了？”乐兮云问话间已经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芷一撑着手肘坐起来，秀眉微蹙，乐兮云压下心疼，伸手扶了一把，又顺手将软枕靠在床头让芷一靠着，提了被子压在她的腰间。
“不太疼了，就是有些饿。”芷一对着乐兮云苦巴巴地开口，神情委屈。
“嗯，我去叫人传膳，你好生坐在这。”
芷一自然地享受着乐大世子的伺候，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等乐兮云转身出门后，芷一的表情便沉下来，房中点的是安魂香，爹爹请来的必定是刘大夫，自然不会露陷，但乐兮云举手投足间的小心翼翼还是让人觉得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小姐，你可算醒了，担心死奴婢了。”桥月快步走进房，额上挂着汗，身上还沾染油烟的味道，显然是正在厨房忙着，便被人传告芷一醒了，急忙赶过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别担心。”
桥月是芷一最可心的侍婢，心思细腻却从不瞎计较，做事分寸得当，有保持几分天真和直爽。
“桥月，方才是请的刘大夫来吗？”
“嗯。”
“他如何说？”
“刘大夫说小姐无大碍，以后配着药膳养养就好。”
“嗯，你去端杯茶来我漱口。”
桥月依言便去倒茶，试了试温才端给芷一，又拿了块方帕给她按按嘴角。
乐兮云吩咐人将药膳端进屋，自己也坐下来，芷一惊讶地看着他。
“哥，你以前从来不进我的屋里的。”
乐兮云从前真的从来都不会踏进芷一的屋子里，但近日来，次数真的略多了些。
“哦，爹让我今后督促你吃饭。”说着便在煲里盛了碗粥递到芷一面前，“这粥和掺着附子、肉桂、干姜煮的，御寒暖胃。”
以乐兮云这张脸，再加上他刻意放柔的音调和情态，就算喂的是毒药，那都必然全部吃下肚，而且，芷一从小便和药时时相处，自然是不排斥的，便乖乖张口喝。一碗见底后又吃了几块软糕，喝了几口汤，这才揉揉肚皮歇嘴。
“我吃好了，哥你也快去吃饭吧。”
乐兮云今日自她胃疾犯了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嘱咐几句好生休息的话便出了芷一阁。
“桥月，等下若有来客便说我已经睡下了，你们收拾好便出去吧。”
芷一待她们都出去后，批了件外衣走到东间的木阁下拿出一只方盒，轻轻拿锁钥打开，取出一只瓷瓶，倒了粒黑褐色的药丸到掌心，这药丸仔细闻有股安魂香的味道。
“看来，时间不多了。”
喃喃说出这句话后芷一便将药丸吞了进去，闭目缓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满眼疲惫的郁色。安定的日子过久了，竟然还萌生出罢手的念头，今日的警钟敲得无比及时，像一条隐形的芒锁，在人走偏时将人拖回，扯得脊背骨头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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