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6章下辈子一定嫁给你
“不堪回首,一言难尽啊!”雪飞叹道。
大学毕业前夕,雪飞叫母亲来学校,帮她把棉絮和冬天穿的厚衣服先搬回去,免得毕业时手忙脚乱。
她发现母亲有些浮肿,撩开母亲裤脚,用食指在小腿内侧一按,皮肤凹下去,半天复不了原。
她问怎么回事,肿了多久。母亲说已经肿了半年,没什么要紧,可能是站久了的缘故。
雪飞不放心,把母亲拉到省城人民医院去检查。
不查不要紧,一查就要命。母亲得了尿毒症,两个肾已经大部分坏死。医生说打针吃药已经不起作用,只有换肾才能解决问题。
雪飞宁愿自己死,也要母亲活下去。她要把自己的肾脏移植一个给辛苦了一辈子母亲,母亲拒不接受。
母亲流着泪说:“如果你硬要做傻事,我就自杀。我是要死的人了,不要考虑我。你以后路还长,等待着的将是坎坷和艰辛,我不能给你留下什么,至少得给你留下一个健康的身体,否则,你也没有活路了。”
换肾加药物维护,四五十万。一个六零后的家庭妇女,靠打零工度日,既无社保又无医保,雪飞大学还未毕业,根本负担不起。
雪飞的父亲,所在企业九十年代实行改制,下了岗。他将买断工龄的八千元钱留给雪飞母女俩,便只身外出打工,从此就失去了联系,至今任然杳无音讯。有的说可能在外面成了家,有的说可能死在了哪个黑工厂、黑煤窑或建筑工地,被老板偷偷埋了。
母亲是她唯一亲人,一手把她拉扯成人,并送她读了大学。现在,眼睁睁看着母亲忍受病痛折磨,一天天衰弱下去,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常常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抹眼泪。
舍友们凑了三千块钱,也只是杯水车薪。她们叫雪飞找二巴帮帮忙。雪飞知道,二巴的家庭与她家一样,每月生活费都不能按时寄,恐怕一分钱存款也没有。她不愿连累所爱的人,不想让二巴为难。况且,他们还没有明确恋爱关系,只能算比较好的普通朋友而已。雪飞叮嘱舍友们,千万别把母亲生病的消息告诉二巴,否则,她就跟她们翻脸。
无可奈何,下床的马小欢便把雪飞介绍给她母亲单位的老板邵新。
劭新,四十多岁,是葛兰史克的医药代表,他岳父是Y区卫生局局长,区里许多医院都用邵新的高价药。
妻子缺乏生育能力,挣了那么多钱,没有人继承,婚又不敢离。
劭新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总觉得很不圆满。在中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劭氏几千年传下来的香火,在他这一代中断,真是愧对祖宗。
后来,有朋友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叫他在外面包一位二奶,悄悄生一个孩子,延续香火。
劭新知道汪谊有个叫马小欢的女儿在本市读大学,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汪谊。
钱大大的有,他要汪谊帮他物色一个聪明美丽而又贫穷的女大学生。
劭新解释说,一般女大学生还没有到社会大染缸里滚过,比较干净,比较单纯,不会跟他带来许多麻烦。他当然想找一个聪明的白富美大学生,但她们不缺钱,不愿给人当二奶。聪明而不美丽的贫穷女大学生,他又看不上。美丽而不聪明的贫穷女大学生倒也还过得去,但对后代不利。钱有的是,所以,物色那些聪明美丽而又贫穷的女大学生最好。
思维这么清晰,对社会、人心的揣摸如此精准,医药领域的各种潜规则自然无师自通,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富翁就不足为怪了。
雪飞具备邵新选二奶的三个条件,母亲换肾又急需大笔钱,于是,马小欢便把雪飞介绍给劭新。
雪飞不干,要是同学们知道了,她就无脸活在世上。
马小欢说,这事只有你、我、邵新加上我妈四个人知道,我们不说,谁知道?宁当二奶,也不嫁给贫二代。贫贱夫妻百事哀,嫁给贫二代,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子子孙孙穷下去。给人当二奶,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生了孩子,交给邵新,你还是单身,那时再找你心仪的人也不迟啊。
为了爱情,哪怕吞糠咽菜雪飞也坚定不移,可现在是母亲需要钱救命,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她原打算大学毕业之后和二巴一起找工作,然后结婚生子,恩恩爱爱过日子,看来这辈子与二巴无缘了。
雪飞十分委屈,自己还是处女,就这样交给一个老男人,她心有不甘。为了不枉此一生,她要争取一次真正的爱。所以,临别前夜,他主动将自己的处女之身献给了心中的爱人。第二天一早,她便悄悄离开了学校。
二巴静静听完雪飞的诉说,心如刀绞。他陷入了气愤、羞愧和无助的深渊。
“有困难怎么不告诉我?”原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解,大大的误解。
“告诉你又能怎样,徒增痛苦罢了。”雪飞抽泣着,“我也是贫二代,理解你的处境。我没有理由让你分担我的痛苦,只好独饮苦泪。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就断绝了与你和同学们的任何联系。”
是呀,告诉了我又能怎样,自己生存都成问题,根本没办法拯救自己所爱的人。
二巴哀肠寸断,将雪飞紧紧搂在怀中。
“哪知,想忘记却记忆犹新,今天在街上看到你,忍不住又和你相认了。”雪飞哭得更加伤心。
“现在怎么样?”二巴关切地问。
雪飞说现在还可以。劭新对她很好,母亲肾脏移植也很成功。她是个善良守信的人,最困难的时候得到了别人帮助,事后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她一定要给邵新生一个孩子。如果人们都不讲信用,忘恩负义,甚至恩将仇报,人与人之间就会充满欺诈与仇恨,整个社会体系就会崩溃。虽然劭新的钱不是很干净,包二奶生孩子也不合法,可当时她没有别的法子呀。希望二巴能够理解。
二巴难过地点了点头。
雪飞说她现在不能离开邵新,还有一个原因。真的离开了,还不出五十万,劭新不会放过她。她知道,现在的暴发户,大多与红黑两道有染,身边还养有几个亡命之徒,惹了他,不要你小命,也会要你一只胳膊或半条腿,叫你生不如死。
二巴的脸颊紧紧抵住雪飞额头,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雪飞自嘲道,刚开始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可耻,不敢见人,不敢接熟人电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
后来又想,自己一没有偷,二没有抢,怕什么?
虽然自己是贫二代,当初也想干一番事业,也想凭自己的能力让母亲过上健康幸福的生活,也想嫁给相爱的男人,也想有尊严地活着,可是这一切随着母亲肾功能的衰竭而逐渐化为泡影。
给人当二奶,是为母亲治病,又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自己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有什么可耻的?古代就有卖身葬父的先例。
要说可耻,那些让穷人活不下去的人,才应该感到可耻。
给人当二奶,卖给一个人,总比去天上人间卖给成千上万的流贪官污吏和暴发户干净一点。
这么一想,她就释然了。认命吧。
二巴苦笑了一下,留下两股苦涩的泪水。
雪飞依在二巴怀里,喃喃自语。她彻夜失眠,常常想,为什么我们这些劳苦大众这么穷。母亲劳苦一辈子,仅够温饱,一点儿积蓄也没有。劭新那些富人,为什么能日进斗金,为所欲为?
有了钱就可赚更多的钱,还可以买到权力、地位、美女,甚至别人的人格、性命。这样下去,富人就会越来越富有越来越嚣张,穷人就会越来越贫穷越来越卑微。
天啊,这世界永远没有我们穷人翻身出头的日子。雪飞越想越害怕。
“别想那么多,在这弱肉强食贫富差距悬殊的大环境里,谁也没有权利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嘲笑一个弱者的求生欲望!”二巴心里很难受,“你也是没有办法呀,我尊重你的承诺,等生了孩子后,就把你接过来。我要努力奋斗,一定挣到五百万,正式娶你为妻,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雪飞悲伤地说,“好了,别说这些了,提起来让人心酸。还是说说你吧,毕业以后怎么样?”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