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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细细软软的歌声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晃着,讲着挂念的心事,海子里的水也跟着摇晃,拍打在沙滩上,溅湿了她的裙角。青山环抱,海水蓝深,不远处的小小村落扬起了袅袅的炊烟,一缕一缕的白色绕到天边,和白云化在一处,令人分辨不清。
渔村里各户人家断续传出闲谈的话语,海边的浣衣娘也偶尔戏戏嗔嗔地小声谈笑,只她安静地待在一旁,并不参与,一个人轻轻闲闲地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一时有耳尖的浣衣娘听了,便嗔笑着揶揄道,“阿妹是想嫁人了嚜,入迷紧的,鞋子湿了可知道呀?”
浣衣的水声哗哗清响,她被这玩笑臊红了脸,忙止了歌声,低头胡乱拧了把衣裳,端起盆起身要走时,才小声回了句,“没有的事……”
几步走远了,妇人们的笑声也被丢在了身后,她这时才敢停下步子擦擦汗,松下一口气。又想起了阿嫂们的笑话,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裙角都湿透了,脸上不免有些羞,可想着明日他就要来接她,心里饶是羞窘,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一】
“今日回来得倒早。”听见她推开门的声音,篱追从窗边转过身来,笑着向她道。“嗯。”她简单应着,算是回答。将碗筷摆好,她便招呼他一声,“吃饭了。”
篱追应声从窗边过来,却不小心碰到地上几个散放的竹篮,趔趔趄趄地,几次像要摔着,她只好迎上前,牵住他的手,领他到桌旁坐下。
稳当坐下了,她松了手,他便也随即道一声“多谢”,清清淡淡的,只是声音让人觉得好像带着愉悦,还有一些小儿使计得逞的狡黠。
他喜欢她,她这么猜,不然不会伤好了近一年还不走。眼睛虽然是看不见,但那是生来的顽疾,又如他自己所言,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怎么会连走路都跌跤。这样的小把戏,他倒也屡试不爽。她想着笑了笑,虽不知年岁,大约总也有二十三五岁,却是个孩童一般的心性。
“香得很。”篱追接过她递过来的汤,笑道。她也不大言语,只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才应了声,“恩。”
香不香,她并不能知道,她是已死的人了,花香酒香早与她隔绝,吃什么美味,也只是嚼蜡般的感受。从来也不会痛,不会生病,只在遇着阳光或被妖类所伤时,才会有难忍的痛烈传来。他若知道我非人类,不知是何感觉,她想。
两年前将他从海边的浅滩救回来,只是一恍间做的选择,她至今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不是有人说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想,那便在阴间簿子里给我记上一德罢,虽然重生转世是没有希望的事情,记着总归不是无趣的事。想着她又笑了,又要害人,又想救人,真是不安分。
“今日有什么喜事么,这么高兴。”他突然问道。
“何以见得。”她有些疑惑。都说眼睛看不见的人听觉强,失聪的人看东西会很清楚,看样子所言不假。
潮声从窗外此起彼伏地传进来,裹着有些腥咸的海风,篱追淡淡道,“感觉。”
“…噢。”她心中愣了愣,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望向了窗外。这人到底真盲假盲?
窗外是大片的海,海浪推过去,送过来,在浅滩上留下泡沫。日落黄昏,远处的海平线被抹上柔和的橙红晕影。海面平静安详,有海风拂在她的脸上。她感觉不到冷。
正盯着这光景发呆,忽然,只见海面泛起细微波澜,一条墨黑颜色的水痕出现在这海面上,时隐时现,一会又掩藏进深蓝的海水里,正一路快速地潜过来。她不免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放下碗筷,盯紧了这海面。
果然。
稍顷,她起身离桌,装作想起什么的样子,道,“起风了,像是要下雨,我去瞧瞧外边。”
“怎的?”篱追闻言也放下碗筷。
“保不定有什么衣物在外面,我瞧瞧去便回。”言语间她已走到门边,正要出去,想想又转身道,“你待会早些歇着便是,别出来了。”
“恩,”他依言点头,又端起汤碗,放在嘴边吹了吹,道,“小心,早些回来。”分明只是一句平常的叮嘱,却叫她有些莫名的心虚。
“…恩。”
来到海边,夜幕倏然降临,海平线处也一片黑暗。倒长些本事了,她心想,会虚张声势。
浑浊的晦气聚拢在海中央,凝成一柱黑色锁链,直直向天空抓去,在暴风呼啸间叫嚣着摇晃。涨潮了,浪花拍打上她的脚踝。她觉得脚边的海水都成了黑色。
那柱晦气渐渐凝固,她冷冷望着,嘴间扬起一抹笑,“红衣,年年与我战,你便不腻,我也乏得很。”
海中央应声传来一阵尖声冷笑,使人听了直觉心神受扰。那名叫红衣的女鬼从海雾中现出人形来,厉声朝她道,“你毁我人身,当我放得过你么?受死罢!”话音刚落,便有一团黑气直直冲过来,裹着腥臭直抵她的面门,她嘴角勾起,扬起衣袖便带起柱海浪,一挥间就抵了那黑雾又冲向红衣身前,“不自量力。”她飞身而起,脚尖带起浪花化作利剑,闪出凌厉的寒光,未及那女鬼反应过来便朝其飞去,直打得那女鬼后退几步。“你该死。”她的声音变得冷漠而冰冷。
她右手凝力,以手边海水聚起一柄冰剑,便向那女鬼喉间刺去,“死不足惜。”她冷冷道。
红衣见状立即飞起逃躲,衣袖却不知何时展开现出阿修罗的暗黑图腾。只见红光乍现,阿修罗结界在海天之间迅速展开,电光火石之间就朝她袭来,她见状立刻挥剑斩断眼前阻挡,同时冰剑离手,运速向红衣双眼飞去。
趁此时,她在心里迅速捏了一个诀。然而突然,红衣的头发竟以怪异的速度变得浓长起来,密密麻麻延伸,铺天盖地,一把将她的双手束缚起来又顺势裹住她,绑得她动弹不得。这头发竟是铁丝一般紧实,她心里暗道不好。
“该死的是你,”那女鬼的声音忽然变得妩媚起来,带着止不住的得意,“阿迟小阿妹,轻敌了嚜,你到底,还是斗不过我的,”“不过让着你罢了。”那女鬼说着手下发力击出一掌,打得她不免后退,却因被绑住身子,躲避不得,只得生生受着。红衣加重力道,使发丝更深地嵌进她的手臂与脚踝,勒出道道血痕来。血液沿着发丝爬上缚着她的阿修罗结界,黑与血红交织,现出诡异莫明的颜色。
“下贱。”女鬼啐道,同时缠在她脖子处的发丝更加用力,将她狠狠勒紧。紧接着,那女鬼双手合掌,开始凝结浑黑色的力量。
黑气越凝越大,眼看就要成形,竟是逆天而行,让人灰飞烟灭的法术。她心中一惊,不知红衣何时竟学得了这些。这背后,定不止她红衣一人。她的脸色阴沉起来。
“轰”地一声,就在一刹那间,结界忽然被破,只听那女鬼凄然一声大叫,眼见处竟是已发丝尽断,血流满身了。
“你敢同归于尽,我也拼得。”她挣脱束缚,吐掉嘴里一口血,望着惊恐不已的红衣道。
她的手腕及肌肤可见处尽是血痕,正汩汩流出血来,血珠汇聚,滴进海里又瞬间消失。她满身是血,身上的衣裳已经辨不出颜色,脸上满是阴鸷,垂下眼眸又抬起时,眼里已满是杀机。
她伸出食中二指开始凝力,口中低沉念着诀,指间便逐渐现出一道幽光,并且随着她的念诀声变得愈发锐亮。“去。”她低念道。
女鬼拾声逃窜,眼里脸上满是不信与不甘,口中惊声叫道,“沧战大人救我!”
她听见这个名字,稍一愣怔,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重重一掌击中。受了那一掌,她顿觉全身似要裂开,伤口也全数涌出血来。周遭立时充满了血腥味。
她跌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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