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色

　　夏末不会开车，更不知道秦慕远的住址，问他他也不说，因此只好准备打电话跟闻欣求助。
　　电话刚接通秦慕远就把手机给抢了过去，通话按断不说，连手机也给关了。

　　“秦慕远，你到底有没有喝醉？你这样闻欣会着急的。”夏末有点生气，换了是她要有朋友大晚上打电话后不说话，随即关机，肯定会浮想联翩的。

　　“我没醉啊。我只是暂时不想回去，夏末，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现在又不算晚。”

　　可夏末看到他一直不停地看她心里就很不自在，只好胡乱敷衍：“那一会儿你得告诉我你住哪儿，我让代驾送你回去。”

　　“嗯。”秦慕远脸上绽开笑容，桃花眼简直亮瞎夏末的眼。

　　“那你把手机还我，我给闻欣打电话解释一下。”

　　“好。”秦慕远没有异议。

　　挂断电话，夏末才发现餐厅里本来幽暗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只剩下餐桌上的蜡烛。

　　秦慕远在大片的落地窗前冲她招手：“过来看看。”

　　夏末觉得还是顺着他的毛比较明智，便走了过去。在他们的脚下，是C市璀璨恢宏的夜景。白天林立的高楼，此刻在霓虹灯的装扮下，如藏宝洞里的各色宝石，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倾泻一地，如梦似幻。

　　“漂亮吗？”秦慕远低声问。

　　“美丽壮观。”夏末由衷赞叹。

　　“如果喜欢，我可以带你去看这世上更多、更美、更壮观的景色。”秦慕远转向夏末，“答应我，夏末。”

　　尽管在黑暗里，夏末还是感受到秦慕远的灼灼目光。她没有扭头，仍然保持看夜景的姿势：“秦慕远，你喝醉了。”

　　“我没醉。”秦慕远有些恼火，“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夏末，我喜欢你，你不是也说过喜欢我？那么，为什么不在一起？”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末终于回头看他，一字一顿，“我不是那些还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小姑娘，我是个单亲妈妈，更是未婚妈妈。”

　　“所以呢？你故意装作不记得？”

　　“我认为不记得是最好不过的结局。难道还要求谁负责不成？如果是这样，秦慕远，你需要负责的女孩子未免太多。”夏末索性把话摊开了讲，免得今后再为醉酒后的冲动纠缠不清。

　　这话戳到了秦慕远的痛处：“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暗指我是恶棍？”以往都是女孩子缠着他不放，他也一向以此为荣，偏夏末跟不但那些女孩子完全不同，话里话外似还暗讽他私生活不够检点。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且，你也知道，我既要上学，还要挣钱养家。恋爱对我来讲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所谓的爱情上，也没有精力去玩你猜我猜的感情游戏。所以秦慕远，对不起，除了我，你可以去追求任何一个女孩子。”

　　秦慕远看着玻璃外的城市夜景，没吭声。

　　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搬开，夏末只觉得浑身轻松。她语调轻快：“今天晚上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浪漫而美丽的夜晚，不过现在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小离该抱怨整天都看不到我。你可以回家的，是不是？”

　　“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秦慕远一阵烦躁，现在他开始怀疑夏末刚刚话里的可信度。

　　夏末无奈：“你不是喝醉了？”

　　“又不是我开车。”

　　车子开到夏末家前，夏末按礼节跟秦慕远告别，结果却被秦慕远紧紧攥住手。

　　“夏末，元宵节晚上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

　　可夏末不敢说不是，怕秦慕远揪着不放，于是硬着头皮含含糊糊 “嗯”了一声。

　　“那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考虑？考虑什么？夏末站在院门前，几乎要挠墙。她究竟哪个地方说得不对？

　　好在之后的几天秦慕远既没给夏末打电话，也没在夏末面前刷存在感，夏末便把这事给丢到了脑后。

　　结果某天闻欣在中午休息时间找到上班的夏末，两人来到外面一家茶座。闻欣倒没拐弯抹角，坐下就道：“末末，我问你，你跟我们秦大少怎么回事？”

　　“没怎么啊。”

　　“跟我也不坦白？”闻欣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真没怎么。”

　　“真没怎么他突然说要和你结婚？”

　　夏末乍一听结婚两个字，差点呛一口茶。难不成秦慕远那天晚上说的考虑就是指这个？

　　“末末你太不够朋友了，跟秦大少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还瞒得我死死的。哼，我很生气好不好？”

　　夏末顾不上这个，急急问她：“后来呢？”

　　闻欣跺脚，噘嘴：“我很生气！”

　　“小欣！”夏末正正脸色，“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是未婚妈妈，怎么可能会想着要跟秦慕远怎么怎么样？别说是秦家，就是一般人家也不会同意。”

　　说到这里，夏末忽然松一口气。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末末，你告诉我，你跟姬辰枫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有小离？准备结婚的吗？”闻欣认真地问她。

　　“小欣，你以后不要再提姬辰枫。”夏末扭头看向窗外，她不想提起这个人，更不愿想到这个人。

　　“我一直不明白你跟他到底怎么了，他对你那么好……”

　　“石西泽呢？他不也一直对你很好？我生日那天晚上，他那么落寞又是为了谁？小欣你敢说你不知道？”

　　闻欣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别人的替身，我不稀罕当。我的男朋友，必须得全心全意疼我爱我宠我，和顾洛行在一起，我很幸福。”

　　全心全意的爱情，夏末也曾渴望过，并且以为得到过，但，一切已成往事。

　　秦老爷子上半年曾犯老毛病住过医院，如今被秦慕远一气，又进了医院。据说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把秦慕远的工作给调离了C市，等秦慕远知道时，调令已经下发。事发突然，秦慕远甚至没能和夏末道别，只匆忙打了个电话。

　　对于这事夏末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秦家的做法很合她意。据闻欣讲当时秦慕远还没来得及提到她的名字，不然夏末大概也无法再在C市呆下去。

　　秋季开学时，夏末把夏离送到附近的公立幼儿园，但夏离每次回家都很不开心，每天早上都会为上不上幼儿园的事闹半天情绪。

　　一直对夏离宠溺的夏末这一次态度前所未有地坚决，以至于夏离哭着说她是坏妈妈，还边哭边叫要爸爸。

　　崩溃的生活还要继续。

　　转眼便是秋天。

　　又一场秋雨落下，打落满地黄叶，那些来不及打扫的落叶就会随机沾上路人形态各异的鞋跟，让人烦不胜烦。

　　夏末走在树下，用包挡住头，尽量不让枝叶间摇落的水滴打湿头发，样子有些狼狈。正自匆匆忙忙，忽见前面地上出现一双沾着落叶的旧旅游鞋，夏末急忙稳住身形，这才没有迎头撞上。她正想道个歉，一抬头，愣在当地。

　　“嗨，美女，能请我吃个饭吗？”秦慕远一反以往的骚包样子，不但穿一身皱巴巴的衣服，还又黑又瘦，胡子拉茬。

　　“秦慕远？”夏末半天没回过神。

　　“我从凌晨五点到现在只啃了两块饼，饿得前胸贴后背，能不能先请我吃饭？”

　　学校外面就有很多大排档小炒小吃，味美价廉，生意红火。不过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又早了点。所以夏末和秦慕远走进一家面馆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大概真是饿得狠了，秦慕远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看得夏末目瞪口呆。

　　谁能想像得出来一掷千金的秦慕远慕少会在这种小面馆吃得这般风卷残云，饿死鬼投胎一样？

　　“秦慕远，你这是从哪儿来？”他不是被调到别的地方工作去了么？

　　“我从祖国的大好河山来呀。”秦慕远一边开玩笑一边不忘嗅嗅自己身上，“OMG，我得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美女，能赏脸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夏末不能理解：“你不是刚刚吃过？”

　　“你还没吃。”

　　“不了。”夏末拒绝，“我晚上还要赶一个人物设计。”因为暑期表现不错，游戏公司允许她兼职，薪水跟暑期差不多，不过夏末很是珍惜。如果这样坚持到毕业，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

　　“是吗？”秦慕远脸上明显写满失望，不过还是笑着道：“看样子我回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临别时秦慕远问她：“夏末，我能抱抱你吗？”

　　不等夏末回答，已经伸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等我回来。”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体味瞬间冲入鼻腔，夏末一个咧趄，差点晕倒。

　　秦慕远又猝不及防地放开了她，咧嘴一笑：“怎么样？男人味很浓吧？”

　　夏末对自恋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已经无言以对。

　　以后很长时间没再见过秦慕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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