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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离恨同归期
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显恪走得异常沉重漫长。内心万分纠结,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如果苍天垂怜,一定不要让他们再面对分别!
屋舍里的陈设简单不失精细,屋子不大,非常干净整洁,可见屋子的主人经常打扫。
他和竹床之间,隔着一层轻纱。轻纱随风轻摆,他看到轻纱后的竹床上蜷缩着一个素衣女子。
“小絮。”他试着叫她的名字。
她的声音充满了慌张和无措:“不要过来!”
文絮似乎特别抵触他的出现,又往床的一角缩了缩,双臂抱膝,头埋在臂弯里。
她坑了他五年,五年,想了她五年、寂寞了五年、自责了五年、煎熬了五年、痛苦了五年。他以为今后无数个漫长的五年没有她在!
现在她说不要他过去,他就不过去?
他根本不理会她背后的意思,撩起纱幔,坐在床边,伸手去拉她。她奋力抽出自己被拉住的左手,压低头侧过头去,不看他。
“你怎么了,小絮?让我看看你。五年了,难道你不想我吗?”他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她捞进怀里。
当她的脸终于映在他的眸子,她闭紧了眼睛,不敢去看他。
确切的说,是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当他看到这样的自己,一定会失望会厌恶吧!
她这样想着,依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声音都在颤抖:“我早就不是你记得的样子,你走吧,就当你没有见过我,就当我死了。”
她的脸被捧在他的掌心,滴下的泪珠灼烧了他手上的皮肤,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心里。
右侧的脸颊上的一片粉红色的疤痕触目惊心,凸起的疤痕覆盖住了朱色的泪痣。右眼的那刻泪痣,他曾吻过无数次,如今已是皮肉模糊。
不堪入目的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仿佛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就在眼前。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上凹凸不平的疤痕,最后,在朱红泪痣的位置上停住。这是他轻抚她的习惯性动作,红艳的泪痣早已印在他的心里。
本该是她无限眷恋的,却引起了她的反感。那片肌肤已经感受不到他的触碰、他的温度。她懊恼、自暴自弃地推开他。
“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你走!走开!求你留一点尊严给我……”
尊严?他微怒,一块微不足道的疤被他瞧见就让她没有尊严了?
他偏偏不遂她的愿,低头,惩罚地撕咬着她的唇瓣。把她所有的委屈、抱怨合着咸涩的泪水尽数吞入腹中!
她越是反抗他就越是用力,直到她没了力气,他才变得轻柔下来。怀着难言的思念,在她的双唇辗转、吸允、舔舐……
过了许久,他不再满足于此、仅限于此!缠绵柔情的亲吻变得炙热难耐,滚烫的嘴唇沿着她颈项迷惑人心的曲线蜿蜒而下……
她逐渐恢复了力气,趁他不备毫不留情地推倒他,跟他重新拉开距离:“苏显恪!你不觉得恶心么!”
“恶心?”茶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表情朦胧不解。
她气到发狂,故意把丑陋的伤疤指给他看:“这么丑的女人你也要?难道你不觉得既可怕又恶心吗?”
五年前的大火,毁掉了她的容貌,留给她这块抹不掉伤疤。
“我为什么不要?为什么要怕?为什么要觉得恶心!”他望着她的眼神比五年前更多了怜爱和眷恋,她变成什么样子,他根本不在乎!
“一个我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女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怎么会放手!”他捏起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自己,“文絮!我只告诉这一遍!这次,你休想离开我视线半步!以后的每一天,无论你喝水、吃饭、洗澡……我都跟着你,寸步不离!除非,我死了!”
她拼了命的摇头:“你何必这么偏执!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我配不上,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这份情。根本不配!”
他把失声痛哭的她重新揽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配与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我心甘情愿,你就是值得的、就是唯一和我相配的。”
“当初是我一再怀疑你、误解你。当我见到东珠和穆渊,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有多过分。你不应该对我这样好,应该恨我的……”
他与她拉开一些距离,以便于凝视她的眼睛:“我当然恨你,恨你明明活着却不来找我。可是,我太没用了,这样的恨在见到你的一瞬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疼惜地为她抹去眼泪,“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骗我了吧?”
她咬着唇,把五年前的事情叙述给他听。
五年前,她吸了太多的烟气,再加上不知自己怀了身孕身子虚弱,导致昏迷。幸好,很少下山的逾明,因为酒喝光了,下山去买。经过故依寺时,正巧遇见文絮一身男装正在和寺庙前的姜成蝶攀谈。见姜成蝶邀请文絮,他也偷偷跟了进去。他没有凑过去听她们说什么,而是就近找个地方守着。
没过多久,禅房的房门冒出了滚滚烟尘和几簇火苗。他吓得把怀里的酒坛子扔了,扑过去,可是房门已经被火势包裹,接近不得。
他曾亏欠过文絮一次,他再不能让她再有闪失。撞开窗子跳进去,率先找见的是姜成蝶。那个时候姜成蝶像疯了一样,拿着蜡烛点着了屋里所有木质的东西,只盼着火能烧得更旺。嘴里说着什么同归于尽的话。
逾明顾不得姜成蝶,当下冒着浓烟去找文絮,低头,只见文絮倒在地上,脸上沾了些灯油,所以右侧脸颊有烧伤。
他把她背出火场,为她把脉,这才发现了她怀了身孕。因为担心她腹中胎儿有所闪失,随即把她带到附近的客栈。本想着等她醒了再把她送回宫,哪只她醒来看到脸上的疤痕,说什么都不回去,甚至以生命相威胁。
其实是姜成蝶的那些话刺激了她,说到底是因为她的不信任,才导致了今天的自己。她还有什么理由回去?尤其她的脸已经毁成这幅鬼样子!
她的存在,无疑是他的一场灾难!
一尸两命,是逾明不愿看到的。而他的医术也是在营救文絮之后,为她保胎的过程中重新拾起的。
后来显恪把文絮葬身火海的噩耗告诉了东珠,东珠和穆渊曾到建康故依寺,祭拜文絮的香魂。文絮也是在那个时候意外和东珠他们重逢的。
“难怪后来和东珠失去联系,原来东珠找到了你,决定做你的欺君的‘帮凶’!”显恪暗地骂了句穆渊忘恩负义。
再后来,他们悄悄离开建康,辗转到了临安。在临安,逾明遇上了送殡的碧荷。碧荷早对逾明有情,否则当初在子衿园也不会专找逾明拌嘴吵架。后来逾明喜欢上了文琬,她也就不再纠缠这段孽缘。但得知文琬的死让逾明堕落没了人形的时候,又忍不住上山关照他。
一见逾明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还听说他又可以治病行医了,高兴得不得了。随即表白了自己的心意,过了这么久,逾明也有想开的一天。不再纠结尘缘往事,接受了碧荷。等他把碧荷带回家,才知道文絮还活着。
“所以,碧荷因为逾明的缘故,也选择了背叛旧主。把你还活着的消息瞒得严严实实!还私自和逾明定了终身,有了孩子!”他真是怀疑,他们曾经口口声声喊他“主上”,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主上看待!心里千万般的埋怨最终化作一声低叹。“如果不是逾明这些年让那么多人起死回生,医术名扬四海之外,恐怕我还不能通过‘神医’这条线索找到你……和我们的孩子。即使你有了身孕也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
“不渝今年五岁了,十月十八出生,她像你一样喜欢弹琴。她还小,我没和她说过她的身世……”
“不渝,此情不渝的不渝。”想起这个名字,他不觉傲然一笑,“可见你是有多想我,否则不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这么算来,她是那次我们在马车上……”
她不愿提这个,心里有所抵触,略微偏了偏头:“谢谢你。”突然说了这样两个字,“谢谢你留穆渊一命,谢谢你让东珠活了下来。”
他挑眉,不大满意地问:“除了‘不配’和‘谢谢’你对我就不想说点别的?”
“还有就是,我对你的不信任换来了这样的下场,是我咎由自取。我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她愧疚地低了头。
他对这三个字同样抱有意见,佯装怒气未消:“文絮!你真正欠我的根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她抬眼,一抹隐约的倔强浮在脸上。
茶眸含着若隐若无的笑,这才是她。情不自禁低头再次吻住她,亲吻间,低喃:“你欠我一个‘爱我’。”
她被他调戏,脸色通红。推开他,一直把他推至门外。他一头雾水地被她反锁在门外。
他砸门:“小絮!”
里面传来她清冷嗓音:“你说我欠你什么我都可以还你,只是这一样,我没有,也还不起。所以,陛下请回吧!”
显恪被莫名其妙地拒之门外,逾明等人围了上来:“陛下这是……”
“被我娘赶出来了呗!”不渝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明明白白地说出了真相。
显恪嗤笑:“你娘对我一向是心狠,你对我是嘴狠。”
“恐怕夫人还是心有芥蒂……”碧荷想想道。
显恪心急如焚:“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误会解不开?她还芥蒂什么!”
“陛下终归是不懂得女人的心思……”说着指了指右侧的脸。
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冷了下来,问逾明,“逾明神医再次声明远扬,当年文絮胳膊上那么深的伤口都可以完好如初,现在竟然治不好文絮脸上的疤痕?”
逾明苦着脸直喊冤:“陛下有所不知,这烧伤伤及肌理,实在很难复原。五年来,我一直在找修复容貌的办法。只是一切尚在研究……”
显恪拧着眉头瞟了他一眼,逾明赶紧接着说:“估摸着不会等太久。”
东珠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其实不仅因为没有医治的办法,还因为小翁主觉得对不住你,认为这是她不信任你应得的惩罚。她宁愿让自己丑一辈子,也要记住对你的亏欠。”
亏欠?他们之间早已扯不清到底是谁亏谁,谁欠谁!显恪眉间显出不忍之色:“她怎么这样想。你们可有劝过她?”
逾明摊了摊手,一副如果你能劝得动你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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