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成森

　　眼看着有东西砸过来，群众动作一致的朝后退了几步让出一片空地，只一个人站在那里稳稳的没有动，甚至在赵哈森砸过去的时候伸出双手把人护住。
　　哈森被砸得有些头晕，虽然被人接住了但腿上还是有些擦伤和着胳膊上的抓伤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场上三中的那个高手已经进球了，但裁判说不能算一中还有了一个罚球的机会，因为一中赵哈森受到肢体攻击。
　　见哈森没站起来，喻桦和黎应捷也跑过来查看哈森的情况。
　　“换一个人去吧。”身后的人问走来的喻桦，熟悉到灵魂里的声音让哈森的心紧了一下，回头就看到慕思臣清爽的下巴和修长的锁骨。
　　喻桦有些为难，根本没有替补。
　　球场上的裁判吹哨示意赵哈森还能不能上场，两队的女生已经在罚球线两边蓄势待发。三中的几个女生看向赵哈森的方向眼中有懊恼有得意，情绪也是复杂得很，但如果她们刚才没阻碍得话，哈森一定可以‘盖帽儿’情况和现在也差不多。
　　哈森扶着身后的人站起来，“我不上场了，罚球让秦双双去吧。”
　　“嗯，反正也没多久了。”喻桦去和裁判说，黎应捷上前扶住她另一只胳膊，问“能走吗？”
　　“没事，就是有点发麻。”
　　“我陪你去打针吧，这么多伤口被感染了就不好了。”
　　“恩，等男生比赛完了我自己去吧。”赵哈森没有说，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并不多进不起医院，也打不起针。
　　“自己去？为什么？而且你什么时候对篮球赛这么关心的？”黎应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平时从篮球场路过也没见她看上一眼，现在突然这么关注了。
　　“你要是现在不去我敢肯定你看不了比赛。”清越的嗓音慵懒温润如春风，哈森一直都知道这个男生得声音很好听，初中的时候就觉得他声音好听又不同于其他男生软糯的童音，变声期之后好像更性感了。
　　哈森看着他没有说话，一旁的黎应捷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你带她去医院吧，我给阿姨打过电话了她那边会安排的。”
　　“那就太好了，哈森走吧，就是你上次动手术的医院。”
　　赵哈森还是不太想去，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拒绝或是感谢。
　　“这是军区医院对我们学校的免费赞助，等一下其他受伤的女生也会去，到时候人多了可能要排队，你们现在去回来的时候男生比赛可能还没结束。”
　　黎应捷突然有一种吃到苍蝇的感觉，慕思臣这么说是为什么？军区医院对学校的免费赞助，用膝盖想想也不可能，如果不是慕思臣出面就算是校长去，那个医院也不可能赞助吧，而且还这么小气就赞助几只破伤风。
　　“哦，那个医院很远吗？”
　　黎应捷扭头看着明显已经相信慕思臣那番说辞的哈森，就像看到外星人了，只是外星人的身心都扑在另一个人身上来不及回应他的惊讶。
　　“不远，出校门左转就有公交车直达。”慕思臣抬手看看手表，“算了，我送你们上车吧，应该还来得及。”
　　“你还有事？”
　　“没事，不过你要快点回来。”
　　“嗯？”
　　“回来看我给你报仇。”
　　黎应捷去和喻桦报备他们几个人的去处然后跟老师请假说明情况，慕思臣扶着哈森朝校门口走去，速度不太快，腿上的伤口有组织液渗出并且快速干涸走两步就会被拉扯到。
　　“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了，没多远！”
　　“反应这么大，如果是黎应捷呢？是不是就可以了？”哈森想观察说话的慕思臣是不是吃醋，但这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证明自己想多了。
　　见她没说话，慕思臣继续发问。
　　“嗯？是不是觉得和我不熟所以很介意？”
　　“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去也可以。”哈森有些发窘，毫无应对经验的女生只能逃避然后假装强硬的赶人走。
　　“你真的会去吗？”
　　哈森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慕思臣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
　　“慕思臣！”
　　被叫到名字的人停下来，回头看着她的样子和记忆里送她鞋的那个小少年重合起来。
　　“我从来都不是随意的，如果不是哪一个人，不是一样的想法我都不能接受。所以不管是黎应捷还是你，我都介意。”单纯而高傲的少女是把拥抱和亲密的背负放在同一个位置，既然不能得到完全的爱情，也绝不会要模糊的暧昧或是多余的同情。
　　慕思臣听到她义愤填膺的表明心迹突然笑了起来，不像平时勾勾嘴角的微笑，而是明朗的大笑。赵哈森的脸上犹如他那一口漂亮的白牙，白得没有血色。任谁在说了等同于表白得话之后换来的是大笑都会觉得自己被嘲笑被看不起了。
　　“阿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黎应捷从慕思臣的身后走出来，见两人表情差异过大有些疑惑。
　　“呵呵，比赛要开始了。我先回去，你一定要看着她把针扎了。”
　　“那是肯定的啊，你刚才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们快些去然后快点回来。”

　　最后哈森去了医院被扎了一针，扎针的护士是个和善的圆脸姐姐在哈森住院的时候还见过几次。护士一边说话逗哈森一边观察这个少女，听说这个瘦高高的小女孩儿是夏医生的亲戚，但心里也疑惑，要说是亲戚的话为什么不把住院的医疗费全部减免了反而只减免了大部分还非得说是用医疗卡呢？
　　鬼知道那个时候的医疗卡并没有几年后这么厉害，除了地区的限制以外还有许多医疗机构是不支持使用的，而他们医院就是其一。
　　“好了，待会儿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这几天就尽量不要淋浴，擦一下就可以了。你身上伤口太多面积又不小，如果淋浴还是容易感染的，而且一些比较刺激性的食物就不要吃了，比如辣椒·海鲜·香菜之类的。”
　　圆脸护士叮嘱完后出去取外用药的时候在门口就被其他几个护士围堵着，打探小道消息，不出意料都是想知道夏医生家的穷亲戚是什么样的。圆脸护士把几个人打发了拿着药再进病房的时候就见两个小孩已经头挨着头睡着了。碘伏消毒感觉没有双氧水来得激烈，整个消毒过程两人都没有醒来过。
　　市一中的另几个手上女生也陆陆续续的来了，护士把他们安排在另一个房间注射，也就没打扰哈森的午睡。
　　坐着睡始终不太踏实，哈森醒过来的时候还不到三点钟，把一边的黎应捷拍醒了两人看看房间情况都觉得丢脸得很，在医院睡着了估计也少见得很。
　　两人从注射室出来后在护士站谢过圆脸护士问了确实是免费的后才悠悠然的走出医院。
　　B市是比较典型的北方城市，秋老虎名不虚传早晚温差大得吓人，早上还要穿外套中午就能穿热裤了，下午的阳光虽没那么毒辣但闷人得很，两人在医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冰棍消暑才好一点。
　　“回学校吗？”
　　“回吧，不过我们是不是没吃午饭啊，我怎么觉得饿得慌？”
　　“嗯，我也没吃，现在食堂还没开门，就在外面吃一点吧。你想吃什么？”
　　“牛肉面。”
　　“在学校附近去吃吧，这边太热了。”
　　医院旁边就是公交站台，在车上两人又睡了一路，下车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一些。

　　那时的牛肉面还没有涨价，六块钱一大碗，分量够味道也不错。
　　“你怎么喜欢吃这个？”哈森碗里除了牛肉面和两块牛肉以外全是香菜，绿油油的一碗看着都吓人。
　　“很好吃你要不要试一试，没有香菜的牛肉面不是好牛肉面。”
　　“算了，我还是吃我的素面吧。”
　　“哈哈哈你个书呆子，一点都不像男人！”
　　“是是是，吃一大把香菜就像男人了，那你就是地球上最man的男人了。”
　　哈森吃得多，但吃相还算得上斯文，对面的黎应捷吃完了素面就看着她一口一口的把香菜当面条一样吃下去，觉得腮帮子都泛酸，突然想起来护士好像叮嘱过什么但一时间又记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你不觉得香菜有股怪味儿吗？”
　　“不怪吧，挺香的不过我不吃芹菜。”
　　“芹菜和香菜？不是一种菜吗？”
　　“........”哈森不理他低着头继续吃，在上初中以前她也分不清这两种植物，黎应捷现在都分不清只会让她更鄙视，果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做派。
　　“我想起来了！别吃了......”
　　“吃完了。”
　　“.......护士好像说你现在不能吃香菜。”
　　“呃，吃完了，不会得病吧。”
　　小饭馆的老板在隔壁收拾桌子听到哈森说‘不会得病’以为她是质疑自己店里的卫生，连忙道“小妹妹放心，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一把香菜都要洗好几遍的。”
　　“不是，是她现在不能吃香菜，刚才还吃整整一碗。”
　　老板听说香菜被吃了一碗，回头去看果然半盆儿的香菜都没剩多少了，而香菜一向是属于比较贵的配料，心下有些不高兴，最后黎应捷买单的时候还让他们加了一块钱才依。
　　“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家了，一点香菜还加一块！”哈森把钱掏出来还给他，黎应捷摇手“算了，下次你请我吃吧。”
　　“不能算啊，上次，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都没机会请你。算了，拿着吧，不然到月底我也还是没钱。”
　　“你一个月多少钱？我怎么觉得你月月都穷啊？”
　　“两百多吧，有时候可以多一点。”
　　“两百多？我的天哪，这是生活在B市的水准吗？你怎么吃下来的。”平时吃饭哈森都回宿舍吃，黎应捷没看到过她一般情况下是吃的什么。
　　“怎么不是了？我们隔壁还有人不到两百了，反正能吃饱就行了。”
　　“是不是你老妈不给你钱？”
　　“别乱说，我妈对我很好的。家里都没钱，哪里有那么多钱给我。”
　　哈森也想过去兼职，只是想到自己基础本来就很差了，要是兼职又训练，肯定没精力顾忌学习了。一个月不到三百块的生活费对于哈森这种体能消耗特多的女生来说确实有些不够，每天晚上十点都要加餐，但只能是清一色的馒头，索性北方馒头都实诚吃了也不会饿。
　　看到黎应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哈森有些受伤。
　　“这么惊讶做什么？”
　　“没，只是没想到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一代居然还有这么穷的，电视里不是天天都在讲人民生活富足了？”
　　“哼，相信那些的都是你们这种有钱人，真正懂得民间疾苦的都是不看那些东西的，就跟神话剧一样缥缈得很。”
　　“既然这样，作为大哥的我要照顾你了！”
　　“照顾我什么？”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我的生活费分你一半，你的生活费也分我一半！”黎应捷的生活费平分是同享福，哈森的生活费对分是同患难，所以黎应捷还是挺聪明的。
　　“你老人家慢慢享福吧，我现在可不是在患难。你看历史上那个伟人不是穷出来的？古人也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懂不懂？更何况我还没有到‘饿体肤’的地步。”
　　黎应捷笑笑也没再提起，他知道有些人是看上去很贫困其实很富有，就像赵哈森；有些人是看上去很富有，其实很贫困，就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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