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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未平再现死者
贾瑞道:“没有,我来是想问问老爷,那晚黑衣人在天香楼里偷走了什么?”
贾政神色微异,“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贾瑞将今日发生在郡王府的事情简要说了遍,“救那婢女的黑衣人,正是在天香楼偷东西的人,我想两件事情必有关联。”
贾政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那是忠义亲王生前的书信手札,我府上曾与他交好,故留存。前些日子以为是政敌拿此向圣上告秘,此番看来倒不象了。”
贾瑞纳罕,“忠义亲王是犯事儿被杀,府上如何能敢留他的手札?”
“这……”
贾瑞知他还不敢将府内秘事相告,便也不追问,“叔叔觉得黑衣人是谁的人?”
“朝中分为五派,太子党、五皇子党、九皇子党、忠顺王府和忠义亲王党。太子党已排除,忠顺王府素与我府为敌,若是他们得了信札,必然会向圣上告秘,也可排除。当日之事九皇子也在场,可以排。余下便是五皇子党和忠义亲王党,后者更有可能。”
“如此侄儿告退。”起身行过礼,“倘若明日不能破案,还望体恤祖父祖母年迈,多多照顾。”
贾政无言以对,神色惭愧。
回到房里,见西窗一轮明月,皎洁如雪,想这月色果然美好,难怪穆严那样的人也会风雅的提笔作画,便不由得观赏了阵。
却不知此刻,穆严给凌銮下了个黑手。
下午他上书称昔年战场上杀伐过甚,导致老年丧子,家宅不宁,故请皇帝允许他抚棺归隐,并一反早上态度,大赞贾瑞精明能干,会审时度势,有两位皇子的帮衬下,将来必能位极人臣,想来功业不会输于其舅王子腾,荣宁两府后继有人。并列举了几位比他更有才能的人,证明自己不堪胜任五府都督之职。
这封奏疏贾瑞看不懂,凌銮却能看出其中凛凛的杀意,赞贾瑞会审时度势,是说贾瑞居心匝测,揣磨圣意;有两位皇子帮衬,暗说荣国府宁国府已与凌銮凌钶结党营私。最狠的是说王子腾的贾瑞的舅舅。皇帝最害怕的便是京畿军权落入一人之手,这无异于将生死之权交付,他素来多疑,信不过任何人,所以才用王子腾凌銮分权。
而现在穆严请辞,凌銮与贾瑞交好,若王子腾也站在凌銮这边,对皇帝岂不是莫大的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而推举那几位皆是凌钶的人,凌钶又与凌銮兄弟情深,皇帝不仅不会重用,还会疑心,最终五府都督之职必是皇上自己的人,这样即稍减了皇帝对太子的戒心,又将凌銮凌钶拉下水,可谓一箭双雕。
这厢,贾瑞才刚躺下小宋便进来,“岳姨娘自杀了。”
“什么?”贾瑞惊坐起,“怎么回事?”他趿鞋下床便往郡王府去,小宋边走边道,“房子是封闭的,门口守着众多护卫,她合衣躺在床上,种种迹象表明,她是畏罪自杀。”
贾瑞声音蓦然提高,满是激愤,“她绝不可能自杀!没有哪个母亲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两人疾行至郡王府前被凌銮拦住,“你要查岳姨娘的死因?”
贾瑞坚定道:“不错!”
“她是畏罪自杀。”
贾瑞厉声道:“她不是!”那个温润的人,忽然像只受惊地刺猬,竖起浑身的刺。
凌銮同样果决,“她必须是!”四目相对,谁也不能说服谁,贾瑞拂袖而去。
凌銮摇了摇头,扯住他的衣袖,“你非要将自己逼进死路才肯罢休?你看看天,只有三个时辰了。”
“便是一刻,我也要尽力!”
“穆严昨晚上书,暗示王子腾与我结党,父皇怕已对你起了杀心,你再查下去,岂不自寻死路?”
贾瑞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湛若秋水,定如山岳,“凶手逍遥,亡魂未安,我怎么能就此撒手?”拂开他的手,长身而去。
凌銮看着他的背影,肩背削瘦,脚步虚浮,自己虚弱地摇摇欲坠了,还去顾念着别人的冤情,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上便到早朝时间了,他也不能停留,进宫去。议完政事后,皇帝问,“凌銮,郡王府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凌銮还未说话,穆严越众而出,伏跪在朝堂痛哭流涕,“陛下,臣的爱妾岳氏,已于昨晚畏罪自杀,腹中胎儿也殒命,太医已检查出是个男胎,臣……臣一连失去两个儿子,痛不欲生,恳请皇上允许臣抚棺归隐,臣……”伤心欲绝,几乎没哭晕过去。
“凌銮,这又是怎么回事?”
凌銮道:“启禀父皇,昨日已证实那抹胸便是岳姨娘之物,随即郡王派家将围住岳姨娘住处,只留两个陪嫁丫环侍候,然而半夜却发现岳姨娘死在床上,七窍流血……”
皇帝:“凶手不是那两丫环?”
凌銮回禀道:“当时时辰尚早,丫环在外面给婴儿绣肚兜,守卫从窗户外看见她们并没有进入内室。”
“贾瑞是怎么看?”
凌銮迟疑了下,“他认为岳姨娘……是被谋害。”
皇帝眉宇横挑,神色莫测,“他真是这么说的?”
穆严哭诉,“皇上,为这两桩命案,臣府里已经人心惶惶,家宅不宁,难道他真要弄得臣家破人亡,才善罢甘休么?请皇上看在臣祖宗曾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放臣回家去吧!”
皇帝问,“凌銮,你觉得如何?”
凌銮想贾瑞那倔脾气,无比头痛,“父皇命儿臣监察此案,儿臣便只带了双眼睛,其它的皆由贾瑞主导。”
皇帝道:“此案甚是迷离,朕决意亲自坐镇,摆驾郡王府。”
郡王府内。
贾瑞先在岳姨娘屋外问了情况,发现岳姨娘死的,是她的陪嫁丫环佩儿和衿儿,她两眼哭得桃核似的,“当时我们正在外间替小公子做小衣,忽然听到姑娘痛呼,进去就见……”
贾瑞进到寝居,见岳姨娘躺在床上,七窍流血,枕头上还有呕吐物。
让仵作验尸,又问佩儿,“昨晚夫人何时睡的?睡前可见过什么人?”
佩儿道:“公子走后不久,夫人过来与姑娘单独说话让我在外候着,不会儿夫人叫我,这时姑娘已经躺床上了,夫人让我把他头上的首饰去了,不要吵醒她。”
“睡姿怎么样?”
“是……平躺着。”接着道,“然后两位姨娘也过来了,夫人说小姐睡了便让她们去她屋里坐坐,这之后再没人来过。”她所说的夫人便是穆严的二房。
贾瑞:“此后你们一直守在房里?再没人来过?”
“是的。时候还早我和衿儿就在外间给小公子做衣裳,忽然就听到夫了挣扎声,进去就见姑娘捂着心口,呼吸困难的样子,我们吓坏了,衿儿忙去叫王爷,王爷还未到,姨娘就……就去了……”
贾瑞:“从毒发到死亡,有多长时间?”
佩儿:“……大约只有柱香的功夫。”
穿到这里来几个月,贾瑞已经了解了,一柱香约为十五分钟,一盏茶五分钟,一顿饭二十分钟至半个小时。此毒发如此迅速,就他的医学知识,也就只有见血封喉这种毒了。
贾瑞:“客人未走主人便睡着,这不合情理。”
佩儿:“姑娘自有孕以来格外贪睡,又与夫人素来要好,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贾瑞:“有人说你们姨娘与穆阳关系暧昧,你可知晓?”
佩儿大怒,“是哪个烂舌根的胡说八道,死了定要下拔舌地狱,我们姑娘一向洁身自好,以前行医时也多是给女子看病,实不得已也戴着面巾,怎会……会……”
仵作已经验完尸,“死者是中见血封喉之毒,房里也没有争斗的痕迹,看着像是服毒自尽。”
佩儿哭道:“不可能,姑娘绝不会自杀的,她从来只会救别人,心地那么善良怎么会自杀,你们一定弄错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不会杀自己的孩子的……”
贾瑞疑道:“就我所知,见血封喉需要伤口进入血液,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口服的话效果怕不至立时就死。”
仵作又检查口腔,“她舌尖有条极为细小的伤痕,伤口平划,像是刀具割破,毒素就是由此进入血液。”
贾瑞又招来矜儿问,回答也是一样,外门有众多护卫,两个侍女都未睡,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进来下药?
贾瑞让人带她下去,便见穆严的二房进来,伏在岳氏床边哭哭涕涕地道:“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走啦?……”
贾瑞问道:“夫人,听闻岳姨娘死前你来看过她,可见过什么异常?”
二房边擦着眼泪边道:“她气色不太好,有些焦虑,我与说了些话,便说困了想休息,我扶她上床边叫来佩儿。”
问完话贾瑞一人到花园里踱步,疑惑太多却无法破解,正琢磨着有人到他身后,“有什么发现?”
贾瑞抬头见是小宋小颜,便道:“岳姨娘死于见血封喉之毒,凶手故意将现场伪造成自杀的景象。”
小颜不赞成他的话,“论定她不是自杀,需要更有力的条件。”
“首先,佩儿说二房走后岳姨娘是平躺在床上的,这不对,孕妇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不可能平躺着,说明岳姨娘不是自然入睡;其次,二房说岳姨娘神情焦燥,可我们走时她分明很平静,再者,若是焦燥如何那么快便入睡?”
“你怀疑二房?”
“是!”
小颜摇头,“可她离开时岳姨娘分明还活着,徐张二姨娘都能作证。见血封喉中之即发,她是如何在众多护院和两个丫环眼皮子底下下毒的?”
贾瑞也疑惑,“我也想不通,但这却能证明,穆阳根本不是岳姨娘所杀,然而凶手明明将穆阳之死嫁祸到岳姨娘头上了,为何还要杀她?”
小宋道:“本朝法律,孕妇有罪,罪不及子,待产子之后再行刑。”
“既便如此,也不必冒着这个风险行凶。莫非凶手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线索,而我们却没注意?”闭目回忆着昨天的每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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