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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螳螂侍扑蝉
一席话竟说得凌銮无言以对,愣怔地看了他半晌,叹息道:“也罢。”
对小宋道,“送他们回去。”
马车驶远后小颜问,“将军,要接着查吗?”
“查。”
小颜啧啧称奇,“竟能让将军改变主意的人,这贾公子果然不凡。”
见凌銮盯着他眉宇横轩,赶紧岔开话题,“刚才他说的君子易什么难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君子容易交好,却难于轻tiao的亲近;小心警惧,却不屈服于胁迫;担心祸患,却不怕为正义而死;希望获利,却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他果真能做到不违本心么?”
小颜不以为意道:“能不能做到,看下去便知道。”
他们这厢谈论,却不知黑暗里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贾瑞上了马车后便一直闭着眼睛,当年的谢沾青也如凌銮这般劝过他,他没有违背本心,义无返顾地走下去,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悄悄地改变方向,等发现时已是南辕北辙。
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兵戎相向;曾经同chuang共zhen的恋人,你死我活。
最终……
沾青……谢沾青……
“瑞大哥……”
房膀被推了推,睁开眼看见宝玉递上块巾帕问他,“瑞大哥,你为什么哭了?”
贾瑞接过胡乱地擦擦眼泪,勉强笑道:“这两日太过耗神,眼睛疲劳过度才会流泪。快到了吗?”
“还要再走会儿。瑞大哥,你不会冤枉浣娘姐姐吧?”
贾瑞目光坚定,“不会。”
“可若瑞王不肯帮你,你会寸步难行。……我们府里……也不会帮你。”
说着难过的低下头来。
贾瑞淡然道:“趋吉避凶,人之本性,也怪不得什么。况若真有事,我一个人便好,何苦连累众多?只望府里帮照看着祖父祖母就好了。”
贾宝玉闻言忍不住落下泪来,“瑞大哥,你一定会找到真凶的。”
以杀手之狡猾,在一天半查出真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贾宝玉见他脸色不好,便岔开话题,“以往我听夫子讲《论语》和《朱子》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厌恶,尤其是朱子,满口‘存天理,灭ren欲’,自己却私na尼姑,圣人都是伪君子,何况现在官场中人?尽皆禄蠹之辈。今日听你所言,倒觉孔夫子所说之话,倒也未必全是混话。”
“你说得不错,总有人以君子的姿态,做着小人的行迹,这种人太多了,多到我们眼花缭乱,分不清真假。但伪君子再多,也不能否定真君子的存在。魔总喜欢披着佛的皮囊,但佛若在你心中,又岂会被魔所趁?伪的越多,越说明真的可贵。我们虽不能像孔子般言传身教,也可努力提高自己的品行修为,做个令人舒服,不惹人讨厌的人。”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眼神里满是敬慕之情。
贾瑞揉了揉他的额角,“你心思恪纯,能一直保持本心,便是最不易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荣府小门,茗烟早巴巴地看着,“我的爷,你怎么才回来?再晚点就瞒不住了,快走快走,老太太叫你呢!”
“瑞大哥,我走了。”
“去吧。”见他进了府对小宋道,“有劳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宋硬梆梆地道:“将军让我贴身保护你。”
贾瑞苦笑,向代儒夫妇请了安后,让通儿试试这mi香的效用,透过窗户见他点燃mi香后,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才慢慢昏睡过去,可见这mi香并不霸道,若意志力坚强的人可以克服。
而穆阳口中还有茯芩糕的碎屑,嘴里的东西还未吞完就睡过去了,mi药的效力十分猛,莫非茯芩糕里也有mi药?
做完这些已经四更了,贾瑞仍不睡,将所有的线索从头到尾整理了遍,若浣娘真非凶手,凶手必是那紫衣人,他在浣娘进去之前便已经走了,且绝不是从秘道走的,否则必会和浣娘碰面。
那么他是如何造成秘室杀人案的呢?
也不知道琢磨了多长时间,小宋进来了,“将军传说,穆严抓了浣娘面圣了,让你也即刻到宫门前汇合。”
两人到宫门前凌銮已等在哪里,脸色阴沉,“穆严带浣娘进宫,是存心要杀她,父皇面前你要警慎。”
贾瑞道:“我只会实话实说。”
凌銮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春风和老bo失踪了,昨晚小颜去晚了一步,房间里有刀剑的痕迹,他们只怕凶多吉少,穆阳房里的灰炉都被倒干净了。”
贾瑞顿时脊背发寒,“有人监视我们!”他们四人功夫皆不弱,警觉性也不差,竟然没有发现被监视!
“人证物证皆失,你还要坚持浣娘无罪么?”
贾瑞厉声道:“她本就无罪!杀人灭口更证明她无罪!”
“你这是以卵击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不投机,两人各自摔袖进宫去,眼见要到御书房,终是凌銮先开口道:“穆严将浣娘抓上殿来,难道不怕她说出当年之事?”
贾瑞问道:“浣娘父母真有罪?”
凌銮凑得近些,压低声音道:“有没有罪有什么关系?那案子有父皇的朱批,指穆严的错便是指父皇的错。父皇刚愎岂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贾瑞想想道:“如果春风落到穆严手里,以他性格会不会杀人灭口?”
“会!”
贾瑞沉吟不语,凌銮又道:“我另派了仵作去验穆阳的尸体,已经验出死因了,膻中穴被刺入银针,刺到表皮下,若不是用火罐吸也看不出。”
贾瑞脑中灵光一闪,猛然笑起来,“我知道了!”
凌銮被那明亮的笑容,炫得有点失神,“知道什么了?”
这时太监夏守忠催两人赶快进去,贾瑞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人即已死,不如我们……”
凌銮略略沉吟便知道他的意思,颔首,“好!釜底抽薪!”
两人到了御书房,穆严已押着浣娘等在里面了,皇帝道:“只用了一半的功夫便破了案,看来你项上人头是保住了。”
贾瑞赶紧拍马屁,“圣明天子在上,魑魅魍魉怎么能不现形?”
一句话皇帝龙心大悦,“说说你是怎么勘破这桩密室杀人案的。”
贾瑞便将如何查到浣娘那里说了遍,并未提春风与mi香,“说到底草民并未勘破秘室杀人案,不过是被误导绕了个圈子,浣娘只有嫌疑,真凶是谁还未查出。”
“陛下休听他胡说,他必是被这妖女美色所惑,才出口妄言。”
贾瑞道:“圣上明鉴,草民纵se胆包天,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妄言,草民并不能保证在明日午时前找出凶手。”
“那你为何不说凶手是浣娘?这样不就保住你项上人头?”
贾瑞神色凛然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好个舍生取义!”
东安郡王跪在伏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女子乃是罪臣陈也真的女儿,当年山西叛乱案,陛下御笔朱批,他向臣下寻仇,岂非也是在怨恨皇上?”
皇帝闻言果然面上含怒,“此话当真?”
凌銮抢住贾瑞的话头道:“儿臣也曾听闻山西叛乱案,死了不少百姓,父皇当机立断,让郡王带兵平叛,可谓劳苦功高。儿臣曾看过卷宗,陈也真被满门抄斩,只是怎么会还有余孽?”
贾瑞已然明白凌銮的意思,“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浣娘真是陈也真的女儿,想来那时也不过五六岁,怎么能逃脱?”说着向浣娘使了个眼色。
浣娘久在风yue场合,惯会察颜观色,虽不明白其中关窍,也知贾瑞不会有恶意,半掩容颜,嘤嘤娇泣,“奴家冤枉,奴家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杀了穆郎?郡王怕贾公子再查下去会牵出府里的人,让奴家顶罪。奴家微贱之人,死不足惜,可若不辩驳,任他蒙蔽圣听,便罪该万死了。”
她本就是hua魁,在京中久负盛名,刻意施展魅力,真真梨花带雨,芍药含烟。看得皇帝都不忍心了,“郡王,你说她是陈也真的女儿,可有证据?”
“悦人阁的老鸨可以证明。”
凌銮道:“那老bao何在?且她一个青楼的老bao,怎敢收容罪女?”
“他已经被你藏了起来!”满脸的忌恨与厌恶,浑然不似作假,贾瑞暗暗奇怪,难道不是他掳走春风和老bao的?
“本王奉父皇之命监察此案,并未插手此次,郡王说我将她藏起来,可有证据?”
难道老bao和春风没有落入穆严手中?想来也是,从现场的刀剑来看是经过激烈搏斗的,春风一个弱女子怎能和郡王府的杀手搏斗?难道还有另拨人?春风是被他们带走了?
东安郡王将浣娘带到皇上面前,便是想快点结案,省得牵出内帏之事,料想贾瑞为保命也不会坚持浣娘并非杀人凶手,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冥顽不灵,太子党众人又不敢替他开口,竟被逼得狼狈至斯。
然而他也非草包,冷静下来反问道:“既然如此,她为何潜近我府中?”
浣娘飞红了脸,娇羞道:“奴家不过是去shi会情郎,哪想到……”说着又嘤嘤哭了起来。
穆严原想反问会情郎哪需要点mi香,又想春风和mi香都失踪了,无凭无据说了只能让皇帝觉得他胡说,改口道:“穆阳房中门窗皆锁着,除了你还有谁能进入房中杀害穆阳?”
贾瑞道:“进入房中只是有杀人嫌疑,府里小厮招供,当晚有个紫衣人也进入房中,他也有杀人嫌疑。”
“胡说八道!除了这妖女,府里只有四人知道秘道,老夫当晚查问穆附学问直到子时,还画了副月色图。其他人皆有不在场证据,难道是奶娘杀了穆阳不成?”
“她并不是通地秘道出去。”
东安郡王冷笑道:“难道是鬼,能从门缝里钻过去?”
“他不是鬼,只需要一块普通的磁石便能够做到。”
说着冲凌銮会心微笑,“穆阳房里的门栓是铁制的,磁石可以隔着门板吸动门栓,从而造成密室的假象。若非听见仟作用火罐吸穆阳膻中穴的的银针,我也想不到用磁石吸铁。”
皇帝饶有兴趣地问,“哦,穆阳的死因是膻中穴被刺入银针?胸口又是怎么回事?”
“是凶手制作的假相。他听闻穆阳打架后,特意让小叶送来茯芩糕,里面下了mi药,穆阳吃了一半便昏睡过去,所以嘴里会残留着茯芩糕的碎渣。凶手趁夜而来,用银针刺入穆阳膻中穴杀死他,再用榉树罨成伤痕,造成殴打致死假相。”
贾瑞接着道:“凶手不仅心思缜密,还经通医术,而当晚小叶送茯芩糕后,穆阳便洗浴换新衣,可见他在等人,且是他喜欢的女子。”
浣娘道:“奴家并不认识小叶,不可能让他传话给穆郎。”
东安郡王脸色就得很难看。
“瞧王爷脸色,想必已猜出是谁了。”拿出兰花抹胸,“这是浣娘从穆阳手里拿来的,紫衣人极有可能便是这抹胸的主人!”
东安郡王看了那抹xiong,脸上顿时青白交错,恼羞成怒,“你胡说!不可能!一定是你在为这妖女开脱,皇上,请为臣做主,杀了这妖女!”
皇帝问贾瑞,“紫衣人到底是谁?”
贾瑞沉声道:“草民尚未能查明,不敢妄言。”
东安郡王见问,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臣子必是为这妖女所杀,请为臣做主啊!臣为圣上尽心这么多年,老年丧子,请皇上体谅臣一片苦心,为臣做主。”
皇帝看着他眼神变幻莫测,贾瑞等人伏跪在地,等候圣裁。
半晌,皇帝道:“郡王尽忠尽职,朕记在心里。君无戏言,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限了三日之期,便不可收回,若无变故,明日午时便杀了这妖女,为令子报仇。”
皇帝这意思是让他继续查下去,查不出便杀了浣娘,查出来了浣娘与他皆无事。
贾瑞闻言顿时舒了口气,见凌銮也同样,禁不住莞尔,难得的是凌銮也眼含笑意,淡淡浅浅,如冰澌雪融。
穆严:“皇上……”
皇帝不耐烦地道:“行了,你们跪安吧!”穆严起身时看了眼贾瑞,目光冰冷凶狠,如噬血的狼。
出了皇宫后,凌銮道:“你算是把穆严彻底得罪了,也要防着他釜底抽薪。”
穆严要釜底抽薪的方法,不过是暗杀贾瑞。
贾瑞点点头,“我也会些拳脚,对待些歹徒还是措措有余的,对了,春风会落在谁的手里?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浣娘急切道:“春风被抓了?她会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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