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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郎君(上)
第八章 紫玉郎君
窦家的小姐、夫人都换过了方便行旅的简装胡服,穿上了层层叠叠的仕女罗裙。
窦浣眉眼弯弯地对着众人羞赧一笑。糯着嗓子向大统领追问何时可以到达扶风。
窦夫人寒霜罩面地紧随其后,运了半天气,终于勉强换上一张笑脸。颇为尴尬地向纳尼班达表达了关于迪乌一事的感激之意。
纳尼班达神色豪迈地洒然一笑,坚称早把迪乌转送给了窦浣,无须向他再做交代。
范兹拉马心中雪亮,一匹宝马换窦家的人情,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上等买卖。这份大礼既然送出去了,就断没有再被还回来的道理!
只是可怜葛济无辜。他只懂跟窦浣为难,却不知如此局面正中他们商帮下怀!
窦浣只是偶尔有些逞强胡闹,而他和纳尼班达却淋漓尽致地利用了小女孩的任性胡闹。
若是一定要找出个坏人来责难,他和纳尼班达实在是比窦浣还要坏上许多!
“葛济不进来用些餐食吗?”窦夫人知道葛济爱马如命,此刻必定倍感委屈。
“哦!我们三人倒是先吃过了!我也去外面找他玩吧!”窦浣正愁着没机会落跑,听她娘亲一提葛济,赶紧倒着小步颠儿了出去。
范兹拉马面如菜色地紧随其后。心中不免暗自抱怨,坏人的报应也未免来的忒快了些!他们两个小祖宗是塞得沟满壕平了,他这个跟班的一直劳心劳力地算计别人,可并没吃下什么抗饿的东西!无奈大统领一句吩咐,他也只好做个亦步亦趋地应声虫,陪驾左右,片刻不离。
商队的五十几号伙计比他范兹拉马还要命苦。为了赶在天黑之前抵达扶风的窦家堡,匆匆忙忙用过饭食,就开始按照大统领的指示把窦家夫人小姐的亲随侍从、行李财物,自大队人马中分拨出来,重新排好序位,自成一阵。其余粟特商人们划为两部,一前一后,以示敬惜护佑。
葛济、窦浣同范兹拉马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站在路边驿亭里,看着众人来来去去地折腾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直到纳尼班达款步而出,众人才再次登车上路。
窦浣风风火火地折腾了一大早,一上车就缩在角落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窦夫人本还想嘱咐几句诸如“初次回窦家堡拜会宗亲要谨言慎行”、“稍后拜别大统领时要礼数周全”之类的话,奈何全然没逮着机会。看着女儿甜丝丝的睡相,向来凶悍的窦夫人也不禁心下一暖。
这个交到她手中的小小女婴,转眼已成婷婷少女。就在刚才登车起行前,她这初初长成的小女儿换了汉妆俏生生地往人前那么一站,不知点亮了多少懵懂少年充满希冀的双眼。
窦浣或许还不大懂得这份姿容的珍贵,但她这个母亲却难免有些沾沾自喜,与有荣焉。
她与窦朗虽然是迫于家族利益的政治联姻。可喜二人多年以来,一直还都能互相扶持,相敬如宾。
如今,长子窦佑已经成家立事,次子窦滔也已大婚在即。只待办完了扶风的家事,便可腾出功夫回凉州来操持女儿的终身之托了。
窦夫人老怀大慰的把女儿揽在膝头,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窦浣的肩背。老道士一通母凭女贵的胡言乱语,倒是给了窦夫人莫大的信心。
撩开车帘,外面春阳正暖。看到范兹拉马与大统领并骑而行,跑马在前,窦夫人就觉得心中安稳,无需多虑。未过片刻,也昏昏沉沉地倚着车窗睡了过去。
深得窦夫人信赖的大统领与范兹二人却没有这份踏实心情。老道士的一通鬼话,虚虚实实,善恶难测。范兹拉马只得把“夺书未遂”的那段插曲也事无巨细,据实以禀。
“其实,要问三小姐要出那封手信想来也不会是件难事。小的只是不敢节外生枝,才特请大统领斟酌定夺!”眼看纳尼班达脸色越变越难看,范兹拉马赶紧小声替自己找补两句。
“这到不必!左右一会儿到了窦家堡还要跟窦老爷子打个照面!妖道的事情也一并交给他老人家去烦心好了!我们应承的差事,不过就是把夫人、小姐安全送达。其他旁枝末节,扼要交代一声便是!以他老人家的江湖地位,总比我们更有办法!”
范兹拉马闻弦音而知雅意。大统领既然如此表态,就是不愿过深卷入事端!
“明白!那小的便回队尾照看少主了!”范兹拉马应承一声,就准备调转马头汇合葛济。不料纳尼班达却忽然一拽他的缰绳,把窦浣的银簪递送回来。“不急!这个还是你拿在手里!”
范兹拉马茫然不解的接过银簪,大统领又天外飞来的追问了一句:“范兹可曾听过'紫玉郎君'的名头?”
范兹拉马暗暗吁出一口长气,那妖道士果然大有来头!
“这个紫玉郎君做得是发冢盗墓的下三路买卖。缺德事做多了自然是东躲西藏见不得太阳!江湖上虽然有好些关于那帮盗墓贼的离奇传闻,但是一多半都是些附会鬼怪的无稽之谈。这号人物的确凿信息,小的倒是一无所知!”
纳尼班达见他答得一本正经,忍不住调侃地暧昧一笑:“怎么,苻融都已经离京这么久了,浮舟还是没空搭理你么!”
范兹拉马被逗得小白脸一红,赶紧抓耳挠腮地替自己辩白:“小的忙于商团杂事,未得大统领特别交待,不敢随意出入翠微阁!紫玉郎君与咱们素无瓜葛,小的也没有去跟浮舟姑娘特别打听过!”
商团赶路辛苦寂寞,纳尼班达难得能找个乐子开怀一笑,哪肯就这么轻易放过:“哦?如此说来,我到真要特别跟你交待一番!回到长安,可千万要把窦家丫头的这根银簪找个地方收藏好了!万一你去浮舟姑娘那走动的时候 ,又让人家逮着了把柄跟你闹足三天三夜……咱们商团的一堆杂事,我可找谁去给我看着!”
范兹拉马面红耳赤地支吾了两句,赶紧乖乖拱手告饶!
纳尼班达暗暗感慨岁月如梭!浮舟和范兹拉马刚被带到长安的时候,也不过是窦浣、葛济这样的年纪。三载光阴,转瞬而逝。如今这两个孩子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
尤其是范兹拉马这个混小子!小的时候简直是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如今见他正经八百忙里忙外的样子倒是见多了,偶尔有个吃瘪的时候,倒是让人份外怀念!
范兹拉马一见对方火力渐缓,赶紧迅速转移话题:“关中多汉墓,咱们是不是碰上了他踩点子的阴差鬼使啊?难不成那驿站周围有古墓?咱们商团与他们全无交集,紫玉郎君不会胃口大到连活人的买卖也要掺一脚吧!”
纳尼班达回头扫了一眼窦浣的马车,带点无奈地摇头一笑:“听说这位紫玉郎君最近惹得麻烦可是不小!不知他哪个不开眼的手下,开罪了三吴的一位豪客。这位神人脾气大得很,本事也不小!不但摸着了紫玉郎君装神弄鬼的幽冥鬼府,还重创了他手下的一众牛鬼蛇神,把人家老巢闹了个瓤儿翻底儿掉!”
范兹拉马听得啧啧称奇!只差拍手大叫痛快!“这么本事的一位豪客,武林上总该有个名号吧?”
纳尼班达不以为意的睨眸一笑:“只有我们这种跑江湖混饭吃的才要拼个名啊号啊的图个省心!比如咱们粟特商团的飞鹰旗,紫玉郎君的游冥蛊,那都是拼掉了多少条人命,才闯出来的江湖名号!当然是越响亮越唬人才好!道上的朋友只要见了,总不会故意给自己多找麻烦!至于那些修身养性的世外高人,志在天下的地方卿贵,人家隐姓埋名还来不及呢,要那个江湖名号用来作甚?!”
范兹拉马听得连连点头,对这位身份神秘的三吴豪客,更加多了几分兴致。
“能被紫玉郎君手下瞧上的,肯定不是深山老林里避谷服气的那种高人!要说三吴之地的豪门世家嘛那要首推顾、陆、朱、张……听说江东有个叫朱序的,胆识过人,武艺高强。在司马家的朝廷里也是声名渐起,风头正盛!会不会是紫玉郎君的倒霉手下,摸了这位仁兄的祖坟,才招来可这么一通疾风暴雨的惨烈教训?”
纳尼班达不置可否的摇头一笑:“江东大族何其多!论声名要推顾、陆、朱、张,论武力又有沈、周。自天师道风行江左,杜氏、卢氏的影响简直凌驾这几个大族之上!这种有财有势又有闲的人家,养着个把门客游侠,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朱序这等身份的人物,犯得上亲自跟个盗墓小贼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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