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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吴江镇上的人都说,钱老爷家的千金怕是很难嫁出去了。比男人还霸道,强悍的女子,谁敢要?就是为了贪钱老爷万贯家财,也犯不着把命搭上吧!钱小姐就是有这个能耐,这都是她家的暴富爹爹给宠坏的,他们小心翼翼地说。
“木槿,那些长舌妇又在我爹面前嚼舌根了吗?”
我倚着狐皮软榻,轻轻拨动着打着旋儿的茶叶,慵懒地问。
“回小姐,奴婢为您泡茶时,路过牡丹宛看见四夫人在和老爷说话,别的,奴婢不曾知会。”
“嗯······你去忙吧,待会再叫你。”
“哼,告状吗?我倒要看看,这群狐狸精到底要耍什么鬼把戏!”
我猛地睁大眼睛,将茶杯狠狠地摔了出去,茶水四溅,干净的地面狼藉一片,刺耳的破碎声将下人们都吓了过来。
“小姐,你······”“无事,你下去。”
木槿脸色苍白,看见我无事,便又安心退了下去。
那些仆从的眼中尽是不然,被我一瞪,便又立刻缩回脑袋退出。
这样的场景在钱府已屡见不鲜,对于那些个狐狸精我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的。勾引别人丈夫的贱女人,都该死!
以为我娘过世,就可以爬上正室的位子了吗?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我面色平静,理理妆容,大步向正厅前去。
果然,狐狸精还赖在爹怀里卖弄风骚,一副狐媚样!看着就恶心。我用力地踢了一脚楠木门,他们吓得愣着才慌忙分开。狐狸精脸色绯红,装出一副娇羞的女儿态。我不由得厌恶地皱紧了眉头,不悦地叫了声爹。
爹面色尴尬地假咳了两声,恢复威严的模样,向我挥了挥手示意让我过来。我站着不动。他只好背着手,踱到我面前。正欲扶我肩,被我故意躲开,我看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只好不留痕迹地收回手。
“女儿啊!你看这······”
“莫要责问于我那盆花,明明就是她自己碰倒摔碎的,那并非我的过错!爹,你不要逼我。”
我表面无情,冰冷地开口。不理会坐在侧位气得咬牙切齿的女人,以及爹阴暗的神色。
“你看这---”
“老爷---只要小姐认个错,这事就算了吧!”
她温柔地笑着,把爹的目光全都吸了过去。美,是美!再美又有什么用,等人老珠黄还不是被踢走。我看着她,从心底里厌恶。
“紫鸢你就认个错,这事就······”
“不可能。”
“你······你怎么如此蛮横,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爹恼怒起来,面色涨得通红,脸上的横肉凸显得狰狞。
狐狸精假装贤良淑德地给爹捶背抚心。我看着更来气,一把将她狠狠地推倒,没料到她的头又撞到了椅角。
她尖叫着,鲜血从她的额角蜿蜒流下,映衬着苍白扭曲的脸,像女鬼。爹手忙脚乱地去拉她,又因为身体发福拉到一半又被迫松手,她便又倒了下去。我再次听到了厉鬼的哀嚎。
仆妇们七手八脚地扶起她回了牡丹宛,爹也急急忙忙跟了出去。我僵着身子,一句话也没说。
果然,第二日,爹便又把我叫到书房,心平气和地要我去她那里赔个罪,这事就算了。一想到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就火冒三丈,赔礼认错,除非我娘活过来了,我对爹爹这么说。
“你这孩子,唉,我们布庄的生意的大买主可是她爹啊,爹爹如此委曲求全,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爹一些?”
“为什么我们要仰人鼻息,爹,女儿不明白,财富到底为何让人如此迷恋,难道一个安康幸福的家还比不上一堆冷冰冰的金银?”
“你还小,不懂。但是听爹的一定没错,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多好的借口。不过也对,爹爹膝下除了我这个独女外还有与三夫人生的一个病怏怏的儿子,此外再无子嗣。三夫人还稳坐泰山般地炫耀,自己将来就是钱家的大夫人了,只是不知她的儿子能撑到几时······
呵!真是可笑!
我狠狠地瞪了四夫人一眼,没头没脑地跑出钱家,任后面带着一大堆仆从追我的爹爹去吧!此刻,我只想自己的娘亲,如果娘亲在,我此刻定不会如此难过。
偷跑到吴江边,蜷缩在沿河而长的一棵古柳边静静流泪。其实我只是想有一个家,只想有个温暖的依靠罢了,然而这些于我来说,遥不可及。
吴江很美,长江、落日、余霞交相辉映,江面波光粼粼,两岸花红柳绿,草木茂盛。黄昏的吴江人烟不多,一来是无闲暇,吴江商贸繁忙;二来是黄昏的吴江太美,都被那些达官贵人包了沿岸的红船,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在此逗留。
“看来钱家的大小姐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进耳朵,我一惊,快速从草被上站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才在离自己不过三丈的古柳树稍上看见一抹黑色的丝织绸缎袍子,上面用银线绣着苍鹰的一角。男子么?
“公子觉得自己好得到哪里去!”
“彼此彼此。”
“哼!”
我扭过头,负手站在江边,不再理他。
“只会躲在角落里偷哭的女子······永远都只能被人欺负。”
淡淡的嗓音,犹如一把利刃直刺进心里。我僵硬地转过身子,呆呆地看着被衣物和树荫遮挡住的人,极力想看清他的脸。
躲在角落里偷哭的人······只能被欺负吗?
是吗?
我是这样的人吗?
错了吧······
“你······”
“本公子乃吴江镇太守之子,怎么,你有何话?”
他跳下树,站在我身侧,迎江而立,微微侧眼,果然玉树临风,剑眉星目。好一个俊秀的公子。
转过头,他挑挑嘴角,轻浮地笑了笑,却意外的好看。
鬼使神差,我将自己的事诉予他听。只是他表面平静无波,缄默良久,之后让我明日傍晚再来此,说完便大步离去。我很讶异自己竟对一个陌生男子倾吐心声,却又在内心隐隐地带着微喜的憧憬。
这是怎么了呢?
若无其事地回府,第二日便偷溜出去等在吴江边,古柳下竟有一盆紫金牡丹和一封信:
赠你,勿辞!
不知为何,眼眶有微微的湿润感。我努力告诉自己:在你的世界,没有爱情。只是一盆花而已,难不成就被收买了?一盆紫金牡丹,的确不能代表什么。不是么?
春江花朝,心事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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