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白杨 朗朗阳光

　　“苏汶，回来了啊。”母亲随意的寒暄让白苏汶回忆起了不少事。
　　白苏汶的母亲——苏心是传统的北方人，模样不错，却从来不修边幅，经常时不时爆出句“他奶奶的”。嫁给白苏汶的父亲后，就退下了第一战场，转向后方战略基地，开拓自己的一片新天地。她去料理学校学习了湘菜、鲁菜、川菜等等等等包括西餐在内的所有菜色，又学会了插花，开车等等等等的技能。现在全能的苏心，不能说“上得厅堂”，也可“下得厨房”了。秉持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战略方针，苏心掌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可谓“第一夫人”。
　　是怎样的传奇人物才能驾驭得了如此女性？
　　白苏汶不禁摇了摇头，苦笑了下。爱情这东西，真怪。
　　白苏汶的父亲白奇是南方人，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南方，沾染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又长了一张优质的脸，细腻得让人看不出年龄。白苏汶从没见过父亲发火。每次当她大哭大闹时，父亲春水般的笑容，淡泊宁静的双眼，总是让她慢慢平息。白苏汶一直认为自己遗传的是白奇的基因，才能成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苏心经常向白苏汶翻白眼，说她只遗传了他爸的一点——自恋。所以一个是大学教授，在外沾花惹草；一个疯疯癫癫，让人不能省心。
　　白苏汶曾听苏心提到过两人当时轰动全校的恋情。
　　白奇年轻的时候，有才华，有抱负，也曾经疯狂过。大三那年曾不顾反对，执意停下学业，去北方的高中教书。那时，每个高中女生的铅笔盒里，都有一张港台明星的照片。而因为白奇的出现，林志颖、苏有朋、任贤齐都被丢到了垃圾桶里；校园里“十七岁的雨季”“让我大声呼喊，说声我爱你”之类的鬼哭狼嚎也被高中生朗朗读书声所替代。白奇的课，没有人违反过纪律，请过假。据苏心所说，白起每天就是在几十个几百伏电灯泡的窥视下，微笑着讲完课的。简单一句话概括，那个高中刮起了“白奇热”。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时的苏心，正是白奇的学生之一。
　　年轻时的苏心，相比现在的苏心疯狂了几十倍，同班同学曾给予过她一个戏称：“火一般的女子。”她有热情，有冲劲，身为全校第一的学生，却敢直面老师与校长的权威，提出对学生有益的建议。其中最让人惊讶的一条是：学校提前一小时放学。这条建议一出，便引来了高度关注。那个顶着“地中海”的校长曾和蔼的询问她原因，她只简洁的一句：“睡眠不够”便破门而出。更令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各班班主任便通知学生们晚上提前一小时放学；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之后的一次考试，全校成绩整体提升了一个百分点。学校的这次破例，让苏心在学校的风云程度达到了一个巅峰。再之后，苏心不写作业，在广播电台里鬼哭狼嚎，大半夜刷学校厕所等无厘头的闹剧再也无人制止。
　　当苏心看到白奇，不知怎的，注意力便从书本全都集中在了白奇的身上。每次上白奇的课，她总能盯着他温柔的眸子呆呆地坐一节课。他打声喷嚏，第二天办公桌上便会有一包板蓝根和一张写有“苏心”这个名字的便条；他若是一节课没笑，第二天那张写着“苏心”的便条上总会又多出一两条小笑话。
　　“苏……心。”白奇坐在办公椅上，一张有一张翻看着花花绿绿的纸条，轻轻摩挲着纸条上的名字，喃喃出了声。
　　就这样，白奇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苏心响当当的名声而认识她的人。
　　有时候，一段缘分的开始，一张便条足矣。
　　自那之后，白奇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留心起了那个叫苏心的女学生。他才发现，上课时，她总是冲着他傻笑，却笑得那么可爱，下课后学生们总是在谈论她，那么热火朝天，隐约，他还听到了一个叱咤风云的称号——火一般的女子。
　　他腿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怀中的书全掉到地上。
　　有次他从教室窗台边经过，那时语文老师正在讲一个重要的知识点，她却在课桌上趴着睡觉，像只慵懒的猫。一次如此，无数次也都如此。他突然明白，那个叫苏心的女学生，只听他的课。准确来说，只是为了他。
　　“火一般的女子？这个称号，和她的名字，真是不搭。”他又一次站在窗台边上，看着教室里睡得正熟的苏心，脸上露出了苏心在课堂上从未见过的爽朗笑容。

　　几个月后，期末考试。
　　苏心直接跌到了年纪二十。
　　全校都沸腾了。
　　苏心这个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好像跌入人间了？
　　苏心的回头率又一次变为了百分之百，可她自身却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每天还是不写作业，在别的课上睡觉，在白奇的课上傻笑，很屌的迟到，很屌的早退，时不时还在广播里吼两嗓子。
　　白奇意识到这一切的源头可能是因为自己。
　　那天放学后，白奇将苏心叫到了办公室。
　　他只认真地问了一句话：“成绩退步，是因为我吗？”
　　苏心第一次看到了白奇如此认真的眼眸，愣愣地盯了很长时间，白奇浑身不自在。
　　“老师，我给你我的回答。你呢？”
　　接着，苏心咯咯地笑着，猛地扑到他的脸上，很大声地亲了口，抹了抹嘴，就像贼一样的溜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黄昏的映射下竟还反应不过来的白奇。

　　那一晚，苏心傻笑了一晚上，直到晨曦再次肆意的照到她的脸上。
　　那一晚，白奇在办公室呆坐了一夜，直到办公桌面再次由暗变亮。
　　当苏心一如既往地去白奇的办公桌上贴便条时，她发现办公桌空空的，教案课本全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便条：
　　苏心同学：
　　老师回大学读书了。昨天的问题，我想你已经用行动给了我答案。我也知道，你很想知道我的答案。不过，现在我不会告诉你，因为，我是你的老师。请把这段时光存在感情的银行里。你若能坚持，就在一年后，我们在Q大学见面。希望那时，没有老师和学生，只有学长和学妹。
　　白奇
　　苏心低下了头。刘海将她的半张脸藏在黑暗里，没有人知道她是喜是悲。
　　接着，她撕下办公桌上的便条，疯狂地将她手中的两张便条撕成了小碎片，抛到半空中，好像无数的蝴蝶在她四周翻飞。
　　那年，她高二。
　　自那天之后，“苏心”这个名字好像在整个高中销声匿迹，只留下每次考试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一年之后，白奇以优秀的论文，精彩的答辩和最高分的结业考试毕业了。
　　一年之后，苏心这个名字在全国传得沸沸扬扬，她以全国最高分考上了Q大学。
　　当记者采访她时，她只说了一句话：“白老师，不，白学长，等我。”
　　白奇也看到了这则采访，不知为何，记事起从未流过泪的他竟笑着流泪了。
　　报到那天，苏心马不停蹄地赶到了Q大学，一眼便看到了在新生招待处的白奇。
　　白奇，还是那么气宇轩昂，像仙人一般站在那里。
　　白奇也看到了她，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笑容。顿时，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独独留下了站在世界中央的他，还有他手中仅仅写了“我愿意”的白板。
　　苏心扔下了行李箱，飞快地跑到了白奇身边。
　　白奇以为她要来个热烈的拥抱，笑着张开了手臂，却没想到，苏心仅冷冷地爆出了三个字：
　　“户口本。”
　　白奇尴尬地收回了手臂。
　　白奇晕头转向地将户口本交给她，晕头转向地被她带到了民政局，晕头转向地拍了结婚照，晕头转向地宣读了誓言。就这样，晕头转向地结了婚。
　　白奇对她年纪轻轻就能领结婚证这件事很是疑惑。
　　苏心对他灿烂一笑：“我妈是民政局局长！”
　　白奇晕，这就是所谓的有权就是任性吧。从此，白奇彻底倒在了苏心的石榴裙下。

　　白苏汶经常问白奇：“白奇啊，你觉得苏心是个怎样的女人？”
　　白奇笑着揉乱了白苏汶的长发，只是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傻女人”
　　白苏汶撇了撇嘴，继续诱导他：
　　“白奇啊，多说几个字，没关系的。”
　　白奇笑得人畜无害，
　　“非人类的傻女人。”
　　白苏汶转头就走。
　　白苏汶知道，虽然白奇和苏心从没说过“我爱你”这类肉麻的话，但他们俩会一直轰轰烈烈，惨绝人寰地爱下去。

　　大学四年后，白奇一手拿着两人的毕业证，一手拿着结婚证。苏心穿着最肥的学士服，一只手抚摸着孕育新生命的腹部，一只手拽着很不配合的小正太开心地在阳光下拍下她认为最美的一张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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