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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樱花飞舞的样子
“呐,书溪,先说说你这些日子去了哪儿?雪丽她都快担心死了……”奴良一遍大口吃着丸子,一边还不忘记训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乱来让我很难做的?”
“是……是……”我的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见奴良的丸子吃完了便把自己的这份也给了他,看着他毫不犹豫接过的样子我心情大好,笑弯了眼睛。
我们这样,就好像从前一样,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绘世浮町,我不是什么青魃依旧仅仅只是奴良书溪,奴良也不是名震天下的奴良组总大将,他只是奴良,我的奴良。我被奴良带到熟悉的店铺蹭饭,之后我们会回去树洞,平川又该唠叨了……
平川他……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平川临死前对我说的话:
“奴良大人,他拥有太阳的颜色……”
“你要嫁给奴良大人啊,书溪。”
嫁给奴良……
雪丽大姐也曾对我说过的,“奴良书溪,其实如果最后和总大将在一起的人是你,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突然想起了樱姬,那个干净如水的女人。想起她说,“……我已经有爱的人了。他也许没有那公子那般优雅,没有那般优秀,可是我是喜欢他的。”
眼睛不自觉地被润湿了,我笑着看向奴良,“呐,奴良……”
“什么?”奴良吞着丸子,声音含糊不清。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过的……”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说过我喜欢你的事……”
“啊?”奴良呆滞地看着我,一不留神被丸子哽住了,“咳咳咳……”
我依旧看着他,直到他缓过气也缓过神,等待他的回答。
奴良看着我的目光很奇怪,也很迷茫,“说实在话吧书溪,其实我对你有太多疑惑了……本大爷戒心一向很重,可是对你,我却从来没有戒备过。”
“真的很奇怪,我所有的记忆里都没有你的记忆,可是我却感觉与你熟悉地如同一个人一样。就像在这个酒馆里吃饭,我不怎么喜欢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可是我却那么自然地接过了你的食物……”
“书溪,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感。”奴良认真地看着我,一脸严肃。
“奴良,既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明白?”我走到他的身旁环住他的脖子,周围满满的全是奴良的气息。我抚摸着那让我魂牵梦绕的眉眼,轻声道,“你不是不明白吗?让我嫁给你,一辈子让你去探索不好吗?奴良……就让我,奴良书溪,嫁作你的妻子吧。”
说完后,我总算松了口气,这翻话,我终究是说出来了。也许是平川的话,也许是雪丽大姐的话,也许是因为樱姬的存在,我终于说了出来。
奴良直直看着抱着自己的瘦小女子,心中的震撼无言以述。他不明白,究竟是需要怎样强烈的爱才会让这个女子如此执着于自己,甚至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那般大胆地宣称心悦自己。虽然雪丽也是这般大胆,可他总觉得,这个奴良书溪与雪丽是不同的……
也许,他与奴良书溪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只是他所记得的那般。也许,他应该接受这份无畏的感情。也许,如同书溪所说,他可以娶了她,慢慢将所有的不明白探索明白……
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美好如仙人般的女子。心中有些惆怅,那个女子,适合更好的。粉色的身影死死压在心底,奴良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前小小的头,深呼吸一次后温和地笑着回答,“好。”
一切都如同我所预计的好的一面发展,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这一次,眼泪是甜的。
我呆在奴良的怀里,心中比吃了豆平糖还要甜。
“走吧,奴良!”我拉起奴良向酒馆外跑去。
被我突然一拉,奴良被拌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只听见他疑惑的问,“去哪儿啊……小丫……书溪。”
听见奴良半路改掉的称呼,我心情大好,笑着回答,“我们去帮鸦天狗追媳妇去,正好一起和我们成婚,一起热闹!”
“鸦……鸦天狗?他媳妇儿是谁?”奴良询问。
“当然是濡鸦啦!”
看着眼前少女发自内心地笑颜,奴良突然发现,其实他是希望这少女一直无忧无虑的。虽然他不明白,这心情是何时升起的,可这并不阻碍他的心情也变好起来。奴良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微笑,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也该跟那小子找个媳妇儿了!”奴良反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向奴良大宅跑去。
这时,被我和奴良吃了霸王餐的酒店终于反应过来,后面的街道传来有人吃霸王餐之类的喧闹。我和奴良相视一笑。
回到奴良宅,最先看到的是雪丽大姐,她正抱着一大盆衣物准备拿去洗,不料才推门就看见了手拉手的我和奴良。
“总大将,书溪,你们……”雪丽大姐看着我们,疑惑问。
“啊,雪丽啊,你知道鸦天狗去哪儿了么?”奴良没心没肺地询问。
“在……在后院。”
“谢啦!”得知鸦天狗的方位,奴良又拉着我向前跑去。我担忧地回头看向雪丽大姐,却发现她现在原地微笑着,血红的眼眸散发着温柔的光,风将她一头冰蓝色长发吹起,雪丽大姐此刻美得如同误入人间的仙子。
谢谢你,雪丽。
感受到雪丽大姐的鼓励,我更加握紧了奴良的手,跟着他奔跑。
我未看见,雪丽大姐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和之后的释然。我亦从不知晓,雪丽大姐那包容的爱。
“鸦天狗,你给本大爷过来。”奴良不愧是奴良,一如既往的霸道和痞气。
“总……总大将?”正在房梁上打盹的鸦天狗被奴良一吼从房梁上滚落下来,被砸的晕头转向。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你让我帮你追濡鸦吗?”我笑着说,“现在走吧。”
“现现……现在?”鸦天狗惊讶地望着我。
“当然是现在。”我摸着下巴打量,“快变人形,你这样子求婚濡鸦一定不答应。”
鸦天狗被我语言打击厉害,可怜巴巴地看向总大将。
奴良也点头,“我同意。”
“喂喂……”鸦天狗表示自己很受伤,但是却变成了人形,红发的少年拥有精致的外表,足以让人惊艳。
鸦天狗很满意地看着眼前两人惊艳的目光。
“鸦天狗……”奴良呆了三秒种,然后道,“原来你长得这么娘啊!”
“总大将!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下属的吗?”鸦天狗刻意装出的风流倜傥破功。
“好吧,好吧,本大爷给你道歉。”话是这么说,可一看奴良那模样,哪有道歉的样子?
惹不起自家总大将,所以鸦天狗把幽怨又恶毒的目光投向了乐不可支的我,我立刻收了笑,一本正经起来。
“好了,现在呢,你需要一些花,鸦天狗。”
“这样的秋季,你让我哪儿去找花?”鸦天狗苦闷道。
“你自己想办法咯!”我挑了挑眉,恶意道。
鸦天狗紧锁着好看的眉头,突然,他笑了起来,张开翅膀飞向远方。
“我马上回来!”
“奴良,你觉得他会去哪儿找?”我好奇地询问。
“如果他和我想的一样的话……那么……我猜是……我跟去看看。”奴良看上去有些严肃,不肯再往下说。然后眨眼化作一道黑色的畏消失。
我眨巴了下眼,奴良说的是哪儿啊?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我昏昏欲睡时,鼻端突然传来清雅的花香,睁开朦胧的眼,眼前是漂亮清新的白花,奴良正微笑着看着我,“书溪,送你的!”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花,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送死人的白菊吧奴良?
可再看奴良真诚的目光,我相信他是不明白这事儿的,他应该只是觉得也该送我花,而看这白菊长的好便摘回来送我的。奴良啊……真是个笨蛋!
我笑了笑,接过了白菊,看着奴良却感觉心都快融化了。
我不在意白菊的含义,奴良既然有送我花的想法了便证明他已经彻底正视了一切。傻奴良,只要有你……我还在乎花吗?
“谢谢,奴良。”我回以灿烂的微笑。
奴良的目光也很温柔,“书溪,你要一直这样开心哦。”他像从前那样,揉乱了我的头发,笑的无辜。
我突然想起了正事,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鸦天狗呢?”
“他?他拿着花找濡鸦去了!”
啊喂,鸦天狗,作死也不带这样的。我当机立断拉着奴良像外跑去,“完了完了,快去阻止他啊!”
“为什么啊?”
“因为……”虽然不想让奴良的好意变成恶意,但是为了鸦天狗的终生幸福,我还是咬了咬牙说,“这花是送死人的!”
“什么……”奴良瞪大了金眸,歉意地看着我。
我紧紧拉着他的手,“快点啦!”
我最不想看见的,表示奴良抱歉的样子。你难过时,我会比你更难过的,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啊……我的奴良……
等我们到的时候,正看见濡鸦将白菊直接丢在了鸦天狗脸上,愤恨而去。
迟了……我心里暗叫不好。走过去一看,鸦天狗的目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气,变得死气沉沉。我看着他,忍不住担忧问,“你没事吧?”
他悲伤地看着我,如同受伤的兽,“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濡鸦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毕竟答应了鸦天狗帮他讨媳妇儿,我便想看看还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濡鸦说,鸦天狗你这混蛋,让我嫁给你你就给我这样的花?”
这话……
我目光闪了闪,“其实你还是有希望的,别灰心。”
“你说真的?”鸦天狗如看到了救命稻草,眼中的光分外闪亮。
“恩,你听我的……”我拉过鸦天狗,在他耳旁说了几句。
鸦天狗眼中光芒大胜,他坚定地对我点点头,然后振翅飞离。
“你对鸦天狗说了什么?”奴良凑过来好奇地问。
“恩,那你先说这些白菊你们从哪儿来的?”我晃了晃手中的白菊反问。我可是很公平的哟,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就告诉你一个。
奴良沉默了会儿,然后严肃道,“龟原屋。”
“那是哪儿?”说个地名我怎么知道是哪儿?
奴良难得小心翼翼地望着我,讪讪道,“……艺技馆。”
“……”我看着奴良这样,突然发现我还真狠不下心来教训。唉,奴良他就是我的劫?
“那你跟鸦天狗说了什么?”奴良顺梁摸竿。
“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去找几种吉利的纸花来次第二次求婚。”我一脸平淡道。
“就这么简单?”
“是啊,濡鸦姐姐其实本来就打算接受鸦天狗了,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注定了。”我看向一旁的大树,“你说是吧?濡鸦姐姐。”
一身黑裙的濡鸦从树后走了出来,如同黑夜里的仙子一般冷艳。
“见过总大将。”对奴良施了施礼后,濡鸦温和地看着我,“好久不见了,书溪。”
“我和啊天的是你就别管了。”濡鸦像拍一只小狗一样拍着我的头。
“真的不管吗?凭鸦天狗那智商估计娶你的话又要遥遥无期了。”我叹息道。
“你这个小机灵鬼!”濡鸦笑着道,“你要是有闲心管我们还不如好好跟大将培养感情去,别在这儿瞎折腾了啊!乖!”
被濡鸦一语道中心事,我脸不红气不喘,拉过奴良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不成,我等着鸦天狗与你的婚礼和我跟奴良的同一天举行呢!”
奴良好笑地抹了抹脸上口水,然后无奈地笑着帮我擦了擦嘴。
“婚礼……这样啊……”濡鸦纠结了会儿,答应道,“那好吧,同一天举行婚礼,不过在这之前你都不可以捣乱了!”
“当然!”享受着奴良的特别待遇,我心情大好地决定让鸦天狗一人去追媳妇儿去。
“奴良,我们去帮你裁衣吧。”风吹落树叶,落在水面上带上涟漪。
“等衣服裁好了,我就能嫁给你了。”
“好。我们去裁衣。”也许是错觉,我竟看见奴良的眼眸变得无比的湿润。
我并不需要去裁衣,我的婚服平川早就已经为我做好,一直穿在我的身上。
婚礼很隆重,准备很繁琐。连雪丽大姐也将手边的事物空下来腾出手装扮屋子。虽然这屋子只是暂居的,可奴良组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他们英明神武的总大将的婚礼。
鸦天狗纳豆小僧甚至在一旁煽动,说是要回到绘世浮町后再举行一次。
他们都很忙,倒是弄得我和奴良两个当事人无所事事,只能成日混在酒馆,到处蹭吃蹭喝。
酒馆旁有一颗不知名的树,金黄的树叶乘着秋风飞入酒馆的二楼,划过客人金色和黑色交织的发,落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俊美的男子闭着眼感受风的气息,他眼前的酒盏飘进了一片树叶,此情此景,奇迹般地让人心安。
我端过奴良的酒盏,抿了一口其中的清酒,乐呵呵地看着奴良。
奴良睁开了眼睛,眼睛充满了无奈和宠溺,“你又偷喝。”
“一点点啦,没关系的。”我伸手比划了两下,嘻笑道。
“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奴良接过酒盏,就要收回。
我急忙护住,“别啊,我还没喝出味儿呢!”
“不行。”酒盏被无情地收回。
我愤恨地握起拳头,“凭什么啊!”
“就凭三日后你要嫁给本大爷!”奴良扬眉,无赖道。
我沉默了。
奴良瞅着眼前这小姑娘半天没动静,奇了。“今天怎么安静下来了?”
“闹够了啊!”我很自然回答,然后拉起奴良,“走,我们去看你的衣服去!”
“书溪……?”
我趁着奴良愣神,将酒盏夺了回来,一口喝尽,“哈哈!走咯!”
心底所有的不安在看到奴良脸上的担心和无奈时都化作了烟云。我很爱奴良,奴良也很爱我,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秋雨下了三场,常去的酒馆旁那棵不知名的树的叶子也掉光了。
雪丽大姐帮我将头发挽好,梳齐。雪丽大姐指着铜镜里的人调笑,“一点也不像新嫁娘!”
“那雪丽姐你把这张脸化的如同新嫁娘好了。”我笑着将胭脂递给了雪丽。
她深深望了我一眼,然后郑重地接过,表情严肃地为我装扮。
当铜镜里的人一点点由苍白变得艳丽起来时,我才真正有了要出嫁的感觉。铜镜的人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青色新服,妆容明亮艳丽,极美。
“快笑一笑。”雪丽姐眉眼柔和地对我说。
我应声轻轻笑了笑。
现在满心的喜悦让我很想见到他,见到奴良。
一个红色的影子在我愣神时敲了敲我的头,我回神看见了一张滑稽的面具。竟是狒狒。
“狒狒,你来了。”我很高兴。
“是呀,小丫头都要嫁人了,多多少少得来点贺礼吧?”狒狒笑嘻嘻地递给我一个锦囊,打开一看,是干粮。
“饿了吃。”
新娘子是没时间吃东西的,狒狒的心意我很感动,“谢谢。”
“我也有贺礼!”鸦天狗也凑了过来。不知道是他太废材还是濡鸦太刁钻了,他至今未能抱得美人归,今日自然也不是新郎,所以可以过来探望我。
“哦?什么?”
“这个。”鸦天狗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枣子。难道也是零食?
只见鸦天狗完全不害臊,“祝你和总大将早生贵子,生出奴良组的二代目来。”
明白了这盒枣子的意思后,我的脸开始发烫变红,然后我将盒子关上藏进了首饰盒里,不再去看。
“咳咳……那个……”牛鬼很拘束的样子,他却一脸严肃地递给我一把匕首,一本正经道,“如果总大将欺负你,你不用客气。”
牛鬼,我的新郎似乎是你总大将吧?你送我把匕首是想让我谋杀亲夫吗?虽说是这样想,但我却依旧郑重地将匕首放进怀里。
“谢了。”
“好了,继续都送了,你们可以走了。”雪丽大姐开始赶人了,送走了三人。
等牛鬼他们都离开后,雪丽姐才偷偷给了我一本书,等翻来一看,我便立刻关上书给丢在一旁,面红耳赤地问,“雪丽姐你这是哪儿来的?”
“特意帮你找的。”雪丽姐严肃地样子让我被蛊惑,可等我看见那洁白的肌肤上淡淡的红晕时,才知道雪丽姐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看着雪丽姐一边害羞却还要一边严肃地对我说教的样子,我突然感受到了亲人的感觉。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时间,缓慢地流逝。我耐心地等待着。
天黑了。我等来的不是奴良,是牛鬼。
“书溪,总大将他去了大阪。”牛鬼很严肃地对我说,“你们的婚礼可能暂时推迟。”
“他去大阪做什么?”我居然没有一丝的生气,平静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牛鬼沉默了会儿,认真回答,“总大将去救一个叫做樱姬的女人,可能回和大阪里的那只狐狸对上。”
他话音未落,我便已经走出了,在他错锷的目光中,我笑着看向他,“还楞着做什么?属于百鬼的我们不是应该义无反顾地跟着总大将吗?这样留在安全的宅子却让总大将去拼命,不应该是我们做的。”
“通知百鬼,跟随总大将,前往大阪。”
月亮渐渐被乌云掩盖,风开始不平静了。
我怎么可以忘了,那样绝代风华的女人,爱慕着我所爱之人。奴良,不论你想做什么,书溪都将义无反顾地跟随,书溪只求你,别让我绝望好吗?
百鬼很快便全部集合,雪丽,鸦天狗,牛鬼,狒狒等大妖站在我的身侧,青火开路,浩浩荡荡向大阪走去。
真正的百鬼夜行,还没开始呢!
……
“我会被这些妖怪……我看得见这样的未来!”
樱姬看着又有一个公主被妖怪拖了过去,目光平淡。
下一个,便她了吧。
“樱姬……”年龄尚小的公主抱住樱姬,开始哭泣,她的眼泪落下,竟化作了浑圆饱满的珍珠,顺着衣衫一粒粒掉落。
被妖怪抓到这里的公主们,都有着神奇的能力吧。
看着这个孩子,樱姬心生怜悯抱住了她,目光清澈见底。
“咕噜……咕噜……”这是肝脏被妖魔吃掉的声音。
突然,她想起了那个在捩眼山救了她一名的那个男人,他也是个强大的妖怪吧。也许,再也不能相见了。
又想起了那个叫做奴良书溪的女子,她为她续命,最终却告诉自己,别夺取她的奴良,不然会杀了自己。她真是个善良的妖怪。
本以为有大家族的公子聘娶会钟此一生地平淡叹息,没想到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连自己的肝脏都会被妖怪吃掉的地步。真是造化弄人啊……
也许是樱姬的平静惹起了吸食少女肝脏的女妖的注意,她丢下了死去的少女,走到樱姬面前,一把将樱姬拉在怀里。
女妖衣着考究,妆容精致,是个妖艳的女人。只是她唇角的血液让整个高贵的气质变得诡异恐怖起来。她便是魑魅魍魉之主,羽衣狐。苍白的手抬起樱姬的下巴,羽衣狐的目光平淡,“别害怕,樱姬。”
樱姬下意识地别来脸,却如何也挣不开羽衣狐的手。
真的要被吃掉了吗?妖怪大人……奴良……滑瓢……
羽衣狐的脸越来越近,脚步声唐突响起,最终一把长刀阻碍了那张带血的嘴继续前进。
锋利的刀被数把长刀架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切!”
羽衣狐心情不好地眯起眼,蔑视地望着眼前袭击自己的枭小之辈。
得力的下属趁机攻击,偷袭者被逼开。他松散的衣服被刀气刮的支离破碎,宽大的背上,那鬼魅的纹身出现在众人眼里。
“小混混么?”羽衣狐无趣地开口。
锋利的刀光衬着鬼魅的纹身,金发的男子看上去神秘强大,“不好意思,那个是老子的女人,我要带她离开。”
他是,奴良。
“只身一人么?还真是会做荒唐事的家伙!”
“总大将,百鬼夜行只有纹身做陪伴的话,不是显得太孤寂了么?”鸦天狗的声音响起。
我们终于及时赶到了。
奴良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充满安全感,他站在我的面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刚才他所说的话,只是场面之语罢了。等战斗结束了,我们的婚礼还是会照常进行的,一定会的。
两大妖怪阵营的对峙已悄然开始,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有谁来……进行余兴节目么?”羽衣狐扬着头,高傲而冷漠。
“吾名申太郎,罗生门下已活千年。”
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的巨人站了出来,他的武器上是参差不齐的令人望而生寒的尖刺,根根带风。奴良的长刀轻轻向上挑起,恰好划过了这只巨妖的弱点,前一秒还让人心底忐忑的巨妖下一秒却已倒在地上,没了生息。巨妖的血漫天飞撒,落在了奴良的身上。
在这杀戮与血腥里,有种震撼。
总大将的这一击带给了百鬼信心,妖血沸腾!在这沸腾里,只有奴良那纹着百鬼图的背影,安定如山。原来,在我不经意间,奴良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大将了啊!
两大妖怪集团,开始了交锋!
我跟着了奴良,一同望向了那在战乱中依旧优雅自若的女人。在羽衣狐的怀里,樱姬美淂惊人。
“敢向我挥刀的妖怪,已经数十年不见了。”羽衣狐笑了起来,眼里却一片冰冷,“就算是作为迎接我的孩子的娱乐好了!”
我走上去,却被奴良拦住。奴良看着我,目光温和,“丫头,你在这儿待着。这里可是本大爷与魑魅魍魉之主的战斗。”说罢,他的刀,重新指向了羽衣狐。
我瞪大了眼,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奴良,他是奴良,那个记得我的谁的奴良!不会错的,绝对不会,这世上,只有奴良会叫我丫头。
白色的狐尾突然暴起,那几条十余米长的狐尾交错重叠地刺向了奴良,那本应柔软的毛发,此刻比刀刃更加坚硬。奴良的长刀快的化成了光,在挡住了暴雨般的攻击。
我想插手,却无法插手。
狐尾有六七条,刀却只有一把,奴良受伤的一瞬间,他已遍体鳞伤。奴良跪倒在地,战斗的刀成了他支撑自己的工具。
“奴良!”
“别过来!书溪。”
奴良的呵斥让我停住了步伐。我从未见过如此严厉的奴良,可让我感觉到不安的却是他不愿让我加入战斗这件事。
为什么,即便伤成这样了,也不要我的帮助。杀了那只乱跳乱吠的狐狸,明明只是一把火的事。
“妖怪大人!”樱姬手里的白光被羽衣孤压了回去。
“呵呵,你这样可不行哦,樱姬。”羽衣狐笑了起来,妩媚极了,“你在心疼这个笨蛋男人么?”
“我不懂,为什么您要做到这种程度。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如此吗?”
至善如樱姬,是藏不了情绪的,她就像是一汪水,好的坏的都清澈见底。所以我很容易看见了她眼底满满的心疼以及……爱恋。
“樱姬,你听着,这世间的男人也有聪明的,不过你真的很可怜……”羽衣狐眼中不加掩饰的恶意让人心凉,“第一个男人就是这么个笨蛋。”
“樱姬……”奴良吐出一大滩血,看得我触目惊心,“现在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真的如她所说,是个笨蛋吗?”
奴良低着头,长发遮去了他的面容,无人能看见他的脸以及脸上的神情。可我看得出来,奴良在颤抖,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一定是吧……”
“我能想象的到,我未来生命里有你的场面,我能想象的到那样的未来。”
奴良扬起了下巴,他脸上一行晶莹微不可见。头发掩去他的目光。奴良他,为何流泪?又为何要说这番话?他记起来了的,他明明记起了我的。为什么要对樱姬说这一番话!
用手撩起额前的发,我感觉有些眩晕。
“我……本应该展现出强大的一面让你迷恋上我的,可是我迷恋着你,几乎让我失去了自我。”奴良站了起来,他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光。
羽衣狐脸上的优雅与淡然终于丝丝龟裂。
长刀挥向了羽衣孤,白色的狐尾挡住了,第二把刀是从奴良腰间拔出的,这把短刀从下往上,划破了羽衣狐的脸。
“这把刀是……”樱姬似乎认识那第二把刀。
那把刀正是花开院家现任当家花开院秀元所制作的妖刀,刀刃上的咒术,会驱散妖力。
“啊!我的力量……我为我可爱的孩儿收集的力量!”庞大的妖力从羽衣狐脸上的伤痕涌出,让人望之心颤,更让人心颤的,是羽衣狐的悲鸣,“你们要去哪儿啊!都回来!”
羽衣狐追随着她散去的妖力,飞上了屋顶。
“樱姬!”奴良担忧地看过来。
我拦住了想走过去的牛鬼,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横在了樱姬的脖子上。
“书溪?”樱姬愣然,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
奴良也怔了一下,“书溪,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我的眼底一片青色,浓郁的发黑,“我想杀了她啊,奴良。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书溪……”听到我这样的话,樱姬却依旧笑着看着我,“如果这样做能平息你的怒火,我并不介意。”在她那格外清澈的眼里,映着我狰狞的样子。
“闭嘴!”我呵斥道。眼前的女子越是这般善良,我便越是感觉到自己的丑恶,这种对比让我羞愧。
这样美好的女子,谁会不爱啊!若是换一个场景,我一定会喜欢上这个莹润如明珠的女子的……
“奴良,你若想救她,便杀了我吧。”我将长刀又靠近那纤细的脖子几分,这样美好的生命,轻轻一下便会死去,多么脆弱。
奴良看着我,目光中闪过了挣扎,这却让我更加悲伤,奴良果然是想起了一切的。
刀刃越来越近,樱姬却对着颤抖地奴良摇了摇头。即便到了现在,你也依旧这般善良啊,樱姬……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在刀刃触碰到那娇嫩的脖子前一刻,左肩传来了疼痛,刀从手中滑落,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奴良的身影就在我跟前,我却感觉到遥不可及。
这个在蛇妖口下救下我的人,
这个背着我给我起名的人,
这个带着我去偷糖吃的人,
这个送我生辰礼物木船的人,
这个在幻境里即便死也保护我的人,
这个陪我长大的人,为我呵斥百鬼的人……
终究是与眼前为了救下一个完美无辜的女子向我挥刀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妖刀刺入肩膀,几乎震碎了我左肩骨,在骨头碎去的声音里,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奴良的手无力垂下,他痛苦地看着我,他依旧那般好看。就像是太阳一样。
可我却对这张最熟悉的脸越来越陌生。
“书溪!”妖刀被樱姬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一同流出的,还有绵延不断的妖力。白色的光从樱姬手里发出,冰冷的身体在那光下变得温暖。
樱姬额上的冷汗密密麻麻,止住了涣散的妖力,鲜血却止不住,鲜红的血污染了身上的青衣,然后,红色的血褪成了青色。
我避开了樱姬,从奴良身旁擦肩而过。
我不曾看见,身后的奴良眼底一片血红,两行血泪轻轻划下,了无生息。
痛,真的好痛。
奴良直直看着羽衣狐吞下自己的肝脏,很奇怪的却是,此时此刻,他想的是那一刀刺的书溪有多疼。
一定比他此刻更痛。
羽衣狐说的话,模糊不清,奴良看见了乘式神而来的秀元,秀元用了破军。
破军不同于寻常的阴阳咒术,它的目的不在于攻击或者诅咒,它只有一个作用,束缚。羽衣狐被困在破军内,不复高贵,满脸的狰狞。
“趁现在,小奴良!”秀元喊道。
那丫头,应该彻底成为了青魃吧……奴良看向屋下,樱姬正仰头注视着她,目光干净如水。
滑头鬼,这个女子才是你该爱的人,不可以让她失望。
奴良举起了刀,劈向了羽衣孤。狐狸庞大的妖力在半空中显了形,怨毒的诅咒回响在空,“滑头鬼,诅咒你!诅咒你的血脉永遭劫难!诅咒你!狐狸的诅咒会纠缠你的血脉,永生永世!”
恶毒的诅咒,却进不了奴良的耳里。奴良看向了樱姬,“我负了她。”
“樱姬,也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言爱了,但我会给你未来,我会努力让自己爱你。这样,你愿意跟我走吗?”逆着光的男子,有着最沉稳而坚定的目光。
“你愿意,跟着本大爷吗?”
再一次的询问,一双金眸灼灼生辉。俊美的眉眼,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肆意。
“妖怪大人,你爱书溪吗?”樱姬没有被那魔性的目光,她清醒地发问。
奴良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茫然,“樱姬,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
“妖怪大人想保护她,妾身也想保护她。所以,即便你爱着她,妾身也不会怨恨,因为妾身同样爱着书溪。”樱姬执着地说,“妾身爱书溪,也爱您,所以……妾身不会介意的。”
可那斩钉截铁的话才说完,樱姬的下唇便被她自己咬住。
怎会不介意,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接受所爱之人爱着另一个女人。樱姬,果然美好到让人惭愧……
“樱姬……”奴良紧紧抱住了樱姬,叹了口气,“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会让我去迷恋。所以本大爷不准许你委屈自己!即使我的心曾经被别人所悸动,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书溪她……”
“本就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肩头的伤口依旧留着血,血顺着衣襟落下,留下一条蜿蜒的青色。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望着我,避我去蛇蝎,一路走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等我回神时,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奴良大宅。那临行前雪丽说是祈福用的蜡烛依旧在烧着,蜡油已经全部散尽,那孤零零的烛火跳跃了两下,也熄灭了。
推开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那些为了婚礼准备的器物,整个宅子,充满了喜庆的气息。可惜,那一切都不会开始了。
我伏在樱树外露的根上,只觉得好冷,好冷。
在寒冷中睡去,醒来时已是白日。耀眼的光刺的我眯上了眼。屋里传来声音,百鬼已经回来多时了。
有两只小妖拿着水桶来提水,水流声间有着唏嘘感叹,
“唉!本以为她会嫁给总大将,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谁说不是昵?都到了大婚之日,没想到总大将却逃去救了另一个女人,她只怕是伤心死了。”
“她要这样睡多久?”
“不醒来也好,看到总大将的婚礼她又该伤心了……”
话声远去,我睁开了眼,伤口早已愈合,落英铺了我一生,温柔极了,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木船,阳光下的木船已经很陈旧,船底的字也磨损了一些。尽管一直很小心,可它终究只是木船,会被时间腐朽。我望着它,怔怔出神……
原来,今日是奴良的大婚啊。可新娘却不是当初准备了那么久的我,多讽刺。新娘……樱姬,人类里果然也只有你才配的上嫁給奴良。真是个浑蛋,明明已经警告了你别抢走我的奴良,可你却终是夺走了他……
刚想完,我却愣住。原来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把爱奴良融进了骨头里吗?即便被他伤得这般,也依旧恨不了……
恨不了啊!
樱花纷飞,如同绮丽的梦,脆弱而易碎。入夜时分,屋子灯火通明,里面传来欢庆的声音。屋内的热闹,都与我无关,我躺在落英下,只是个寂寞的外人。
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随后数之不清的雨纷纷落下,将樱花淋的縮成一团又一团,被树枝聚在一起的雨水成串落下,覆在我身上的落英也湿了。我如同泡在一滩水里。
四周全是冰冷的雨水,寒冷刺骨。
我终究是站了起来,只因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只因屋内的烛光撒出照亮了我的狼狈。我忘了过去,奴良现在屋檐下的走廊上,淡淡看着狼狈的我。
是啊,狼狈,比当初初遇奴良时还要狼狈。
奴良只是看着我,静静现在那里,看我。
我仰起头,雨水顺着下巴连串落下,我的轻轻嚅嗫着。奴良的神情却自始自终未曾变过,甚至连望我的目光都没有变过。他不是我的奴良……那一瞬间,我认识到了这个悲哀的事实。那张绝美的容颜,模糊不堪。
“你,不是奴良。”嘴张开,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奴良大宅。奴良不在这里,我便应去找他。
奴良一直现在原地,樱树下的人早已离开。他的妻子走来,轻轻抱住他,“妖怪大人……”
一切,都结束了。
雨下个不停,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一次,连下意识去的地方都没了。
白衣长发的少年撑着一把伞走到我身旁,“一起走吧。”
我望去,是一张隽秀的面容,神情温和。只看了一眼,我便转头,“你不是他。”
他不恼不怒,笑的温和。等我回过神来时,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我的发顶,动作轻柔。他开口,“你忘了你叫什么吗?”
“奴良书溪。”
“可你还有个名字啊,阿诩。”少年唇瓣开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格外显目。
这个已经许久没听过的名字让我迷失的神志恢复过来,我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是……”
“阿诩,不认识我了吗?”少年一双眼笑的弯了起来,“我是灼火啊!”
真的是他。听到少年的承认,我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对于灼火,我终究是愧疚的。
“跟我走吧,书溪。”灼火将我脸上的雨水擦去,声音轻柔,“我带你去你的故乡。”
故乡?真是个让我向往却又陌生的地方啊。我愣了下,摇头,“我不能去啊。我要去找奴良。”后一句,我很坚定道。
灼火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回答,“阿诩,你是青魃。”
“你的命,是你的族人,你的哥哥,你的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你不想去你的族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吗?我跟着白泽的时候曾去看过。”灼火眼里迸发出不一样的神采,“那里是个神奇的地方。那里的土地比整个扶桑的加起来还要多上几十倍。那里有大漠,全是金色的沙;有平原,人类在那上面种着一望无际的作物;有高山,比富士山高出许多;你的故乡,在岐山旁的一片森林里。”
“阿诩,你应该去看看。你的故乡被绿色的海洋包围着,那里的美,是你想象不到的。”
灼火几句话勾勒出来的事物,是我完全不知道的。
原来,海的另一方,有着广袤的大地。我的故乡便在那片大地上,它被森林所包围,比绿宝石更加迷人。这个认知,突然让我灰色的心重新鲜活起来。
“阿诩,你为了滑头鬼,已经错过了太多。”灼火对我说,“这世上的事物并不是只有爱情才是爱,情爱束缚了你,蒙蔽了你的双眼。其实,你本不属于这里。”
“在你的故乡,每一片叶子都携着对你的爱意而生,它们已经失去了主人近千年了……”灼火的这声叹息,含着不明的情感,他注视着我,说的极认真,“阿诩,跟我一起去吧……”
“灼火……”
“这世间总会有缺憾,可正因为有它,这世界才会鲜活。你不欠滑头鬼什么,但你欠了我九条尾巴。”灼火笑的明睸而肆意。
灼火没说错,我不欠奴良什么,却欠了他九条尾巴,三条命。我的眼眶,红了起来。
“你觉得昵?”灼火拍了拍我的头。
我回答,“我想去看看……”
“我想回去……灼火……”
视线模糊,我分不清是不是雨水飘进了眼里。
“我想回去!”
眼泪落下,那场夜雨里,我哭的极为狼狈,似乎将一生的不幸都全哭尽了。灼火一直在身旁,陪着我。
即便注定会错过奴良,我也得好好活着才时。为了父亲和哥哥,为了灼火,为了那道疑惑。也许我短时间内不会忘记,但至少我得去试着接受。
我曾忘记了身也奴良书溪的自己,我也忘记了身为青魃的青诩。可二者有什么不同?
我是奴良书溪。
我是青魃青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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