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凶家族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啪啪声，女教员重新回到了大厅内，云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从女教员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些与之前不一样的神情。
　　疑惑，忐忑，做贼心虚。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锁定目标，一路小跑的来到秦雅面前，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超凡脱俗，浑身脱脂的女人：“校长说要见你，特别注明现在他很空。”说着，她凑近秦雅，底气不足的补充问道：“你和校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雅轻轻拍了拍□□的肩膀，有点可怜兮兮的对着她摇了摇头，温柔的回了一句：“上下级关系。”然后朝云凡勾了勾手，示意他跟上。
　　看着两人朝校长室走去的背影，女教员有点发愣，她被搞糊涂了。刚才在房间里，校长明明在和一个人谈事情，从那人领带的英文标签上可以看出，那玩意儿比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还要贵。他们谈的很正式，字里行间离不开“我家孩子”这几个字，似乎是想要让自家孩子在学校里多点优势，在找校长开后门，而校长则始终没有给出明确态度，僵持许久，似乎会演变成一场持久战。但当自己闯入其中谈到关于那个来应聘□□的女人的事情的时候，校长明显愣了一下，随便把那人搪塞走后，便急急忙忙的让自己把那女人给请进来。
　　女教员再一次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那句话，还是被搞糊涂了，上下级关系？谁是上？谁是下？
　　走到校长室门口，秦雅交叉手臂，朝着云凡咳了几声，云凡打开门，秦雅也顺势走了进去。
　　“谁啊，进来都不敲门，一点礼貌都没有。”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抬起头，明显有些不满，但当看到是秦雅的时候，眼睛明显放起了光芒，连忙站起身，一溜小跑来到秦姐面前：“呀，没想到是秦雅小姐来了，真是欢迎之至啊。”
　　“抱歉啊，没敲门就进来了，希望校长您不要介意。”
　　“哪里的话呀，秦雅小姐，你就把这当成是你自个家就行了，进自个家的房间还用敲门吗，来来，快请坐。”
　　秦姐往前走了两步，儒雅而随意坐在校长对面，“废话不多说，我是来面试的。”
　　这时，云凡也坐到了秦雅边上，看了看卑躬屈膝，低头哈腰的校长，他真觉得这两个人应该角色互换一下，否则即视感也太强了，他小心地在秦雅耳边问了一句：“你确定你不是来投诉的吗？”
　　秦雅轻笑了几声：“呵呵，你说呢？”
　　云凡真的不知道，他和秦姐才认识一天不到，还对她一无所知。如果说要真正认识一个人，就必须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的话，那现在的云凡，连秦姐的帽子尖还没敢碰一下。
　　但实际上，云凡相信，就算他们真的认识个几年，甚至几十年，他还是会对她一无所知。
　　校长和秦雅相谈甚欢，云凡从未看过这么和谐的场面，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俯首帖耳，他们已将热脸贴冷屁股这句话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时，那个女教员也走了进来，他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当然，就算没听到，看着眼前的景象，多多少少还是能想象到的，“校，校长，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校长语气一变：“没事了，你出去招呼其他家长吧。”
　　“是。”女教员松了口气，正想离开，突然被秦雅叫住。
　　“先等一下，不要急。”说完，便转过头，对着校长不满的说道：“以后我也是这学校的老师了，将会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所以我很注重学校的生活氛围，学校不仅是学生的第二个家，也是老师的第二个家，成员如果素质不够，很容易影响别人的生活质量，今天，我就很好的感受了一把，有的人趋炎附势，随波逐流的功力真是出神入化啊，哎，令人寒心，当然，我在说谁，就不直接点名了，我相信校长一定会查出来的，对吧。”说话间，秦姐还不忘向一旁的女教员瞪上一眼，“总之呢，这种不良的风气，必须赶紧杜绝，我想校长你，一定会有好办法的，哦，对了，我倒是挺喜欢一个词的，叫什么来着，叫，叫，哦，对了，杀鸡儆猴，直截了当，不拖泥带水，而且，效果显著，校长，你可以借鉴一下。”秦姐没再说话，歪着头，挪了一下墨镜架子，等着校长发话。
　　校长也很识趣，“是，是，我们尽量办妥。”然后朝着女教员挥挥手，表情凝成了一团。
　　云凡没再看那个女教员，他不忍心看。其实就算不去看，稍微想一想就能想象得出那张煞白的脸。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门被打开再关上，云凡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校长果然是校长，行事果断，令人佩服。”
　　“哪里哪里，秦雅小姐如果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大可以提出来，能改进的我们都改。”
　　“啊，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个事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觉得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刚才我和我弟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电梯里面的显示屏上放着你们学校的介绍视频，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说得好听点，令人作呕，对，就是令人作呕，我宁愿你们在那上面放喜羊羊与灰太狼，起码哪天哪个家长带着自家小孩来坐电梯时，孩子愿意看看，就目前放的这玩意儿，除了校长你愿意孤芳自赏外，没有人会愿意多看一眼，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给我做一个单人的电梯供我上下楼，或者雇个八抬大轿，每天让八个壮汉抬着我上下楼也行，我没意见，但记住一点，壮汉必须穿正装，别给我赤身裸体秀肌肉，我丢不起这个人，你别指望请一个人然后让他每天背着我，想都别想，我不喜欢贴着别人的背，挡视线，又挤兑的慌，最重要的一点，被人背着时的动作太难看了，像魔幻世界的哥布林，你要知道，这一辈子我都没被别人背过，你可别想让我在这破这个例......”
　　秦雅依然在侃侃而谈，云凡听得有点头晕，可想而知，现在校长的脸色有多难看。偷偷瞄了一眼，果不其然，一会儿青，一会儿黄，一边点头，一边擦汗，虽然表面上强颜欢笑，其实内在从肌肉到骨骼，全部拧巴成了一团。
　　去韩国都整不回来的那种。
　　过了许久，秦雅一脸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朝门口走去，云凡能清晰地听到校长在背后的长长的低沉的叹息，临走之前，秦姐回过头，朝门里面补充了一句：“校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你在擦汗，如果真的那么热的话，就把空调冷气调低点，我要走了，不用顾及我，再见。”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回到大厅后，秦雅径直朝前台走去，对着那里的人说了几句后，便回头对云凡说道：“我去办手续，你在这待一会儿，别乱跑。”然后再一次从大厅消失了。
　　云凡有点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往四周看了一下，座椅上依旧坐满了学生，只是都是新面孔，似乎换了一批。刚才的那个女教员也在前台内，表情明显僵硬了几分，云凡正想上前问一下，电话铃声响了。
　　女教员接起电话，一直在点头，然后挂掉电话，朝后台走去，她的脸上，明显又白上了几分。
　　云凡正感叹世态炎凉，“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倒了，回头看去，大门口一个女生摔在了地上，云凡正想上前扶他，女孩已经站起来了，揉了揉破开出血的膝盖，强忍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前台：“我，我来报道，没迟到吧？”
　　“没有，这么多学生都在呢，你家长呢？”前台看了一下女孩。
　　“他们都在上班，没时间，就我一个人。”
　　前台觉得有些奇怪，这里的家长，哪一个不是公司老总，时间大把的有，连开学都不出面，实在是说不过去。
　　女孩似乎看出了前台小姐的疑问，笑着说道：“我是特招生。”
　　特招生。云凡知道这个词，之前在学校简历上他看过，该学校学生大部分家世显赫，非富即贵，对成绩很多都是持无所谓态度，上学其实也就是一种形式而已，所以学校为了改善治学质量，提高学生平均成绩，特别设立特招生制度，让一部分成绩出众，但家世不好的孩子免费入学。
　　前台小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态度也立马转变，“那你先等一下吧，别人都还没弄好，你可不能插队，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女孩看了一下周围，坐满了手持苹果的学生，要排到自己，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那个，能不能拜托你先帮我弄一下，我下午还有事情，不能耽误，拜托了。”
　　“不行，天塌下来都得给我排队，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吗？”
　　眼看说不通，女孩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呀，怎么是你呀，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我们读的是同一所学校，记得上一次和你见面，是在公司的聚餐上吧，怎么样，最近好吗？”女孩满眼泪痕，突然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说的话还牛头不对马嘴，连忙回过头，看个究竟。
　　“你是？”女孩正想问，却被云凡食指堵住嘴巴：“对了，上次我爸的公司财政上出了问题，多亏你爸出手相救才得以挽回，一直都没机会谢谢你，今天可逮到机会了，有空请你吃饭啊。”
　　女孩被云凡说的一愣一愣，一旁的前台小姐也是一头雾水，插嘴问道：“那个，请问一下，他是特招生，是不是。”
　　云凡听罢，明显有些生气，“特招生怎么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就不能是特招生了吗，谁规定的？你吗？人家天生学习好，成绩名列前茅，当个特招生我倒觉得是无上的光荣，我想当还当不上呢。”
　　云凡不再理会前台，转头继续对着女孩说话，当然，也是故意说给前台听得：“你爸妈今天不能陪你来真是可惜，不过你也不能怪他们，我有些耳闻，似乎是有大生意，所以才出国的吧，要是做成了，那就是好几个亿的利润，到时候，你的零用钱又可以涨了，下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就当做开学庆祝一下。对了，你刚才说下午有急事，什么事啊，这么急？”云凡突然附耳女孩嘴边，女孩还未反应过来，云凡便抬起头，手抵着嘴巴，惊讶的合不拢嘴：“什么？不会吧，这么要紧，那我可不敢耽误你啊，这责任，我可担当不起，那你得赶紧走才行啊，学校手续还没办，走不了，天哪，这学校也太不通情达理了，我帮你说说吧，毕竟这事情，一刻也不能耽误啊。”
　　云凡转过头，愁云密布，看着前台小姐：“那个，美女，能不能帮这位小姐先办一下手续，她的事情太重要了，通融一下吧。”
　　前台哪敢不从，刚才那些话她一字不落的全听进去了，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办，刚才有点冒犯，真对不起，那个，你先报一下你的名字吧，我好帮你整理资料。”
　　女孩一听，瞬间烟消云散，“真的啊，太谢谢你了，我叫晴天，好天气那个晴天。”
　　“晴天，好，我这就帮你去办，晴小姐，你稍等片刻。”然后只见那前台嗖的一下不见了，堪比飞毛腿导弹。
　　“刚才真是谢谢你啦，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女孩回过头看着云凡，脸上是无比的灿烂。
　　“没事，举手之劳，他们这些人，就是趋炎附势，不过幸好智商不高，随便就糊弄过去了，你叫晴天，挺好听的名字。”云凡看了一下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清秀的脸庞，没有一点化妆品的痕迹，如同出水芙蓉般天生丽质，看得楚天不禁有点脸红。
　　当然，云凡长得也是帅气非凡，加上从小在英国长大，身上的那股绅士风范也足以迷倒万千少女，女孩看得有点迷离，微微别过头去：“我喜欢这个名字，很阳光，积极向上，你叫什么？”
　　“我叫楚云凡，双木楚，云雾的云，平凡的凡。”
　　“平凡，我看你一点都不平凡呢。”
　　“是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对了，你等等到底有什么事啊，这么急，不妨说来听听？”
　　女孩有点犹豫，扭捏着说道：“这个，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说着，前台小姐重新回到大厅：“晴天小姐，东西已经全部弄好了，麻烦你跟我走一趟，有些必要的手续必须家长或自己亲自办理，令尊不在，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女孩点点头，跟前台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朝着云凡招了招手，以表示感谢。
　　看着晴天青涩的背影，云凡有些入迷，人如其名，在那背影上，云凡仿佛看到了晴空下清甜的草木花香。
　　后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把云凡打回现实，回过头，正好看到秦姐那副硕大的墨镜。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秦雅顺着云凡的视线看去，可此时晴天已转角离开，走廊上空无一人，秦雅皱了皱眉，有些好奇，“见鬼啦？”
　　“怎么会，又不是在拍聊斋，哪来的鬼，对了，怎么时间花的这么久？”
　　“办手续啊，你的和我的，一起办了。”
　　云凡看了下那个刚才陪秦姐去办手续的□□，脸上明显僵硬了几分，一定是遭受了秦姐的多重抱怨与打击，否则也不会如此奄奄一息，以后指不定会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
　　云凡最后看了一眼，真心有点同情她。
　　“接下来干嘛？”云凡跟着秦雅身后，问道。
　　来到电梯前，按下往下的按钮，“还能干吗，回家。”
　　“没别的事情要办了吗？”
　　“除非你是寄宿生，还要办一下住宿手续，但你是住我家，没这个必要。”
　　电梯门打开，云凡首先走了进去，秦雅似乎有些顾虑，停顿了三秒后，才不情不愿的走进去。电梯里依旧放着学校的介绍视频，秦雅故意低着头，没去看，但云凡透过侧脸，依然一眼看出那张极度厌恶的表情，他甚至觉得秦姐随时都会抡起她那只玉脂般的小拳头锤向那该死的显示屏，只是因为担心弄伤了那双纤纤玉手，才迟迟没有动手。所以云凡确信，下一秒钟，秦姐就会阴阳怪气的对自己说：“云凡，锤了那该死的显示屏，后果我负责。”
　　云凡把自己团在角落，不敢吭声。
　　直到电梯门再一次被打开，秦雅快步离开电梯的那一刻，云帆才终于松了口气，幸好，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坐上车子，离开停车场，外面已经是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秦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那个小小的黑色包包中神奇的拿出了一顶巨大的白色遮阳帽盖在头上，云凡甚至觉得那个黑色的包包并非凡物，而是一个异次元空间袋，或许就是从哆啦A梦的肚子上强行扣下来后，涂上黑色颜料也说不定。
　　别人云凡不知道，但秦姐，一定能做到。
　　阳光晒得云凡睁不开眼睛，他几次求秦姐把敞篷车的棚子拉上，但都被她婉拒了，她的解释很霸道，云凡不得不服。
　　“拉上？WHY？我买敞篷车就是为了敞篷，把棚子拉上了那还叫敞篷车嘛，那是过去旧社会的黄包车，you know？”
　　经过一路的暴晒，云凡几乎有些脱水，他第一次这么想念梅雨季节，好似一只晒干的海星期盼海水的滋润一般急不可耐。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云凡迫不及待的拿上背包，下了车。
　　但秦雅似乎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也没有停车的意思，只是朝着云凡丢了一把钥匙：“大门钥匙，你的，拿好了，千万别弄丢了，下午我还有事，先不回家，记得把门窗关好，还有，三楼四楼千万不能上去，不信你试试。”
　　云凡自然没这个胆量，他不是暂住居民，而是常住居民，要是真忤逆了秦姐，常住居民立马会变成无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或许死刑会好点也说不定。
　　云凡点了点头，转念问了一声：“你下午有什么事啊，什么时候回来？”
　　秦雅启动了汽车引擎，“没什么，下午茶而已，不用等我，可能会晚点。”然后一溜烟消失在了视线中。
　　云凡没有继续问，也没来得及问，早上的想法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中，云凡甚至可以想象英国女王一身便装，戴着和秦姐一样大小的墨镜，坐在露天座位上，朝着秦姐一边招手一边大声说：“hi,i am here.”的画面。
　　毕竟那样的画面一点也不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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