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佛西

　　张起灵失忆了。
　　这是他恢复神智后的第二天直接告诉我的。
　　那天天很沉，却没有瓢泼大雨，只是阴沉，张起灵坐在床边，擦拭着那把刀，而我就站在门边，捧着一杯水，氤氲着的热气迷了眼。
　　“那么，除了你的名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感觉我的眼神很空。
　　“嗯。”他眉眼低阖。
　　“你想怎么办呢？”我也不明白，你想怎么办呢？平平安安活下去不好吗？难道你去下斗就能拯救世界了？
　　“找。”大概越简短越能显出他的决心。
　　“去哪儿找？”剧情设定张起灵是个倒斗狂人，他能跳出这个设定吗？
　　“不知道。”张起灵有点沮丧，虽然看不出脸色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睛顿时就没了光彩，一片黯淡。
　　“那今天就别想这些了。”我私心不想他知道。虽然张起灵擅长于倒斗，但这么危险的事，哪能不挨刀？而且80年代的现代医学还不够发达，就怕万一啊。
　　况且，张起灵不是非得倒斗不可啊。张起灵不下斗，藏得好好的，老九门和“它”就不会找到他，也就不存在什么利用问题，再者，什么青铜门守门都不需要小张去啊，按约定该由老九门的人守门啊，况且老九门没有遵守约定，没人守门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啊。就算有些不知死活的提着脑袋去折腾，也不该小张去拯救啊。就算斗里有东西出来了，也不会长久的，斗里的东西大多需要死气，可不见光，而且，外面现在枪杆子里出生存权，粽子拿什么和天安门前阅兵仪式的任何一种武器硬碰硬？
　　几天时间，我想来想去想出一大堆理由不让小张接触盗墓相关的任何人事，就默默决定以后找黑瞎子不带小张了。
　　人们懊恼的时候常说一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给了张起灵一沓钱，让他自个去置办出门要用的东西，准备自己悄悄去黑瞎子那儿通个气。
　　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黑瞎子的店里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在我到之前黑瞎子和他说了多少，只觉得我一来整个气氛就不好了。
　　我很想黑瞎子别来找小张，尤其是倒斗！我甚至有点埋怨黑瞎子，在我准备开个小店，带着小张避开这些的时候，黑瞎子居然要带小张出去！
　　僵持，规劝，妥协，僵持，我不得不收拾心情再去找一次黑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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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执着于丢失的记忆，我不想说这种事没有意义，但仍旧为他觉得不值。
　　他大约觉得自己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没有存在于世上的痕迹，或许有一天会被遗忘、被抛弃。他知道自己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像莫名冒出来的人，然后在所有人没有发现的时候悄然消逝，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得，存在只是幻影，消逝默然而终。
　　但是，除了他自己谁会否认他的存在呢？
　　总拿生命去冒险，总拿一切去拼搏，怎么会万事遂顺?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张起灵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或者遗忘了些什么，才会生出如此想法，才会如此不安惊疑。
　　我不知道眼前的张起灵到底还掩藏着什么属性，也不知道三叔写文时赋予了他什么样的特质，对着固执傲然的张起灵我总无可奈何，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也无法让他略有心安，大概真的要让他找回答案，一切水落石出，他才能安心吧。
　　第一次看到“张起灵”这个名字是在一本瓶邪同人文里，那个时候，看到最多的不过是瓶邪的各种萌点，而现在，大约另一个主角——吴邪仍被保护着在校园里挥洒青春，而我眼前这位小哥却已经许多次从斗里爬出来了。
　　“知道要去哪儿吗？”我有点怀疑，张起灵又去找过黑瞎子了？
　　“贵阳。”张起灵陆陆续续把东西塞进黑色的旅行包里，绳子、登山镐、洛阳铲、各种刀具、打火机、电筒、一头扁平的铁棒、千斤顶、压缩饼干、还有两把貌似质地不错的军刀，我大约可能或许还看见了炸药和枪械。
　　“哪来的？”我瞄了一眼包里的装备，看着张起灵深邃的眼睛。
　　“黑瞎子。”波澜不惊的语气，没有停顿的动作，连瞥都没有撇我一眼，张起灵绕过我径直走向那把我一并捡回来的黑刀，细细摩挲。
　　这个动作总让我想起前世看过的武侠剧，侠士是备受争议的一群人，他们是世人眼中的功名盖世的英雄，他们是月下深山独行的流浪者，他们站在巅峰，他们没有归途，在孤独而隐忍的路上只有武器和信念常伴。
　　“什么时候走？”
　　“后天。”
　　“就你和黑瞎子？”
　　“不知道。”
　　“吃饭吧。”我全身都没有力气了，继续这种对话，一问一答，甚至没有回应，心力交瘁了。
　　小张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因为不挑食，我至今不知道他爱吃什么。每日的食物不好不坏，有些煮焦了糊了，也照样吃得一点不剩。我常常在想，我家的小孩，太好养了，就是可惜，大约他的一生都不会遂顺了，枉费我给他起了“一帆风顺”的“帆”为名。
　　小张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人，好吧，说不太会照顾自己不准确，是日常生活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大约什么都能接受，所以什么都这样过，也不知道这些在别人眼里都是将就，都是情非得已才会做的选择。
　　大约因为生活环境、心理年龄等因素，小张选衣服的品味都有一种时光打磨的厚重感，款式单调、色调单一，而且我很难理解为什么我认知里这么不堪入目的衣服穿在小张的身上会这么称他的气质。
　　我常常在想，什么时候给他准备一套非常华丽的白色燕尾服，大约他也会波澜不惊地穿好然后默默告诉我这套衣服下斗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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