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神婆

　　第43章牛鬼蛇神
　　“既然怕了这门法术被我们师徒俩偷学”我说，“这样吧，我们闭上眼睛，待你唤醒了再睁开”
　　他嘴角抽了抽，“也不是怵，你们照葫芦画样，实在是没意思，算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他看一眼瞪自己的小萝卜头，“小鬼，你转过身去”
　　徒小人儿背过去，他把刚才的唤醒术再使一次，僵尸睁开眼睛，缓缓地站了起来，小萝卜头僵尸面前，观察了一番，走到古琴旁，兰馨体贴地搬来一条高凳子，小人儿坐上去，手指在琴弦上拔拉开。
　　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僵尸随着琴音跳起了舞，目光无焦点，脚往地上有节奏地跺着，仿佛不跺不舒服似的，手臂不知是脱臼还是并无劲道，在身两边吊着，随着跺脚一摇一晃，舞姿是十分滑稽……倏地，琴音戛然而止，舞动着的僵尸停了下来，随着停顿，发出“咦”的一声，把在场的各们吓了一跳。
　　它仿佛恢复了意识，涣散的目光扫了大家一下，渐渐聚起焦点，苍白的面部恢复了些许人色，竟然有了茫然的表情。
　　僵尸怔愣了一会，缓缓抬起手臂，看着生蛆的手掌，一字一句吐出声音，“烂、了，还、能、动”缓缓转头看向穿着道袍的道士们，“到、家、了？”
　　那些观客们又发出尖叫声。
　　小萝卜头看着我，“师傅，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你快点问话”
　　我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走面僵尸面前，“喂，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林”吐字十分缓慢。
　　“老家哪里？”
　　“九、江、平、水”
　　“来九宫山干什么？”
　　“贩、药、材”
　　“怎么死的？”
　　“病、死”
　　“死了怎么还能走路？”
　　“回家——”这次倒是应得蛮快，“家”加重了语气，带了拖音。
　　讲完这两个字，最后一口气耗尽，他倒了下去。
　　我的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各位，不用我多说了吧，所谓的符咒赶尸，其实符咒就是个噱头，真正起作用的是语言暗示，也就是催眠术，再配上音乐作为驱使符”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的邪术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一些暂时解不开的，只是手段比较高明罢了” 我决定一一驳倒，指着暹罗降头师说：“所谓的降头术，就是在人的脑子里下了语言炸弹，再设定一个火引子，到时间中降术的人不听你的话，你只要设一个引火索，就可以让他暴毙”
　　又指着穿着斗篷的女苗人，“所谓情蛊，就是把罂粟制成香囊，不知不觉中用罂粟香味影响男人的大脑，让他上瘾，离不开配带香囊的人”
　　又指着神婆巫汉，“最可恶的就是你们，跳大神、请神上身，四处宣扬迷信，装神弄鬼，搞得人间乌烟瘴气”
　　我怒目看着上方道长，“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上道的道士，大徒弟是采花贼，二徒弟学的是邪术，人死了想落叶归根，把尸体运回去就可以了嘛，干嘛非得让他的腿受累呢，这不是欺人家行尸走肉嘛……看人家玄机真人，一看就是真正心怀苍生的人，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再看看你们这些臭道士，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猥琐，就知道联合三教九流来欺负一个女子，还是一心一意破除迷信，为荡尽世间浊气而努力的弱女子”
　　最后指着一个满头戒疤的和尚，“你也好不到哪里，好好的经不念，亡灵不去超渡，虽是无用的，好歹能给人安慰，跑到这来跟臭道士搅在一起干么子”
　　我一口气把各路大神数落了个遍，他们只能干瞪眼。
　　“这场批判会再开下去已经没意义了吧，事实证明，妖魔鬼怪都是人编出来的，世上根本没有鬼，我只是让百姓认清事实而已，算不得泄漏行业秘密。我还想规劝大家一句，以后不要再装神弄鬼，否则永远上不了台面！”
　　我大跨步地离开，喜爱掏耳朵的小道士追上我，“大师，你的话让小道受益匪浅，你太伟大了，敢跟几千年的传统作斗争”
　　“没什么”我谦虚地说 ，“其实我也是俗人一个，不与你们同流合污，与众不同，是想混进上流社会而已”
　　“大师，我想做个不一样的道士，你可否指点一二？”
　　“其实道学有许多可取之处的，比如静坐致远、修身养性、天人合一，你只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糠就好了”
　　上方道长拦住我的去路，“你说世上没鬼魂，要是我证明人是有灵魂的，你该怎么的？”
　　“怎么”我一边嘴角扯起，“莫不成你会灵魂出窍不成？”
　　这在我眼里已不是稀罕事。
　　“这只是小儿科，修道上乘之境的有五成会。老道本想息事宁人，看你气焰嚣张，把我等痞得一文不值，实在是气不过，今儿个就冒了本门的忌讳，让你见识见识游魂野鬼长成啥样”
　　我压根就不信，“莫不是又是符咒一类的噱头吧？”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颈瓶，把塞子拿开，说：“这是初生婴儿的眼泪，极其珍贵，你只要抹上几滴在眼睛上，便可看到平常肉眼看不到的形神”
　　半信半疑，我接过瓷，将婴儿的眼泪抹在眼皮上。
　　“不是眼皮，是眼底”他眼睛瞪得老大，指着凸出的眼球。
　　这不会掺了牛眼泪吧，我犹豫一会，硬起头皮抹到眼底，哇，好辣，闭上眼睛，却是流不出泪水。
　　过了一会，等辣劲消失，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朝虚无飘渺的空中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这里人气太重，魂灵不喜欢”上方道长领路，把大家伙往一丛小树林里带，走到一棵松树旁，拍了一下树干，“游魂野鬼喜欢呆在树心养精蓄锐，不然很可能被自然中的风雨雷电干扰”
　　说得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我的心脏不由扑通扑通跳起来，隐隐约约中，仿佛真看到了幽灵样的东西，丝丝缕缕，像烟气一样，不成形状，待我凑近看，那团烟雾凝结成一张人脸，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你看得我吗？”
　　一层冷汗罩上我的面额，待到树后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都在问“你看得见我吗”我吓得“啊”的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跑，被小石头绊了一下，咕录录滚下小山坡，只听轰笑声不见人影，眼里看到的全是鬼影。
　　站起来，继续跑，又一头栽进泥潭里。
　　“师傅，我在这里，把手给我”
　　“长生，长生，你在哪里”岸边什么人都没有，只看到一大群张牙舞爪的鬼魂，他们露出狰狞的面孔，哈哈地大笑着，我一边后退一边哭喊，“长生，你在哪呢，我看不到你……你最有本事了，快，帮师傅把鬼赶走……”
　　“师傅，你掉进了半干的池塘里，后退十步再往左走几步，那里有水，你洗下眼睛”
　　“好，洗、洗眼睛……”满眼都是飘忽的东西，飞过来飘过去，我哪里看得到水，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跌跌撞撞地在泥里摸爬，终于从手掌传来水的信息，我一头扎进水里，揉了揉眼睛，冲出水面，再睁眼，一切的幻觉，或者说一切的鬼物都消失了。
　　从池塘里爬起来，我已成了一个泥人，岸上围满了幸灾乐祸的人。
　　“哈哈，不信神的神婆，这下打自个嘴巴喽”
　　“不信世上有鬼，却被鬼吓破了胆，呵呵，真是笑死我了”
　　“哼，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跟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斗，不知量力”
　　“……”
　　满载羞辱的我被母女俩裹协着进了屋，大娘也就是全员外的内人，为我撸头发上的泥巴，撸得差不多了擦身子，玉叶的陪读丫头打来热水给我洗澡，洗完，我的眼睛还是呆滞无神，身子一个劲颤抖，上下牙齿磕得丁当响，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很快就好了”洗好后，全员外的内人用毯子包裹着我，她的女儿全玉叶则紧抱着我，嘴里安慰说“英姐，不冷，不冷”她的陪读丫环则拿着干毛巾为我吸湿头发。
　　我问全员外的内人，“方大娘，你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这是个有智慧的妇人，也是有本事让丈夫不纳妾的女中豪杰，“闺女，我晓得你想说么子，你是我们女人的标杆，坚强独立，不依附男人，敢跟迷信势力作斗争，我一直教导玉叶以你为榜样哩……这世上的事，好多的，真真假假的说不清楚，鬼神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信它有，更多的是恐惧控制你，你有句说得对，鬼由心生，胆小的人，更容易看到鬼不是？信它没有，就算有，只要你不怕，鬼也拿你无可奈何，这也是你讲的，你说的字字句句，大娘都记着呢……大娘给你出个主意，等那群牛鬼蛇神来逼你，你就说是那道士使了诈，要么是药水有异样，要么是使了碍眼法，么样？”
　　“妈，不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英姐，你觉得输了没面子，完全是多余的”玉叶娇俏的脸蛋在我眼前晃荡，“咱驳倒了两场哩，三盘两胜，还是咱赢，那些牛鬼蛇神太可恶，见你怕得掉进泥里，态度马上就嚣张起来了，说你砸了他们的饭碗，逼你退出黄大仙。你莫担心，我爸把你的追随者团结起来，找人理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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