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使我沦亡（初）

　　朽木苍纯有个双胞胎妹妹，名字叫苍术。
　　在他有记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妹妹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学习，一起玩耍。
　　他们长得还是很像的，但不太像双胞胎。妹妹的眼睛像母亲，和家里养的大猫猫一模一样；他呢，他倒是和父亲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比起别的双胞胎，他们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兄妹。
　　不论是双胞胎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们是兄妹就对了，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兄妹。

　　作为双胞胎，虽然相貌上只有五分相似，但他们还是很有双胞胎的默契的。
　　苍术摔倒，苍纯也会觉得疼；苍纯开心，苍术也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在他们只有半米高的时候，长相上的差异就已经能比较明显了，也开始有人不会猜测他们是双胞胎了。
　　这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猫，一只花猫。
　　花猫是苍术在后院玩的时候发现的，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猫，脆弱得像一碰就会凋零的蒲公英。
　　没有灵压的人或者动物是很难生活在静灵庭里的，周围人的灵压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点都不美味的慢性毒药。
　　如果苍术再成熟一点，大概就不会要求把猫留下了吧。但当时她只是个小孩子，本能的喜欢这个毛茸茸的生物，就任性的决定要留下花猫。
　　猫呢，果然没有撑几年，在猫生最美好的时刻永远离开了世界。
　　苍术的异常，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作为双胞胎哥哥的苍纯感受是很明显，妹妹喜欢那只花猫，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但是猫猫死掉的第二天，担忧她伤心的苍纯去安慰她的时候，却只得到了一个迷茫的小眼神。
　　“猫猫？什么猫猫？我们家有养猫吗？”苍术歪歪头，很不解。不过她很快就不再关注这个问题了，兴高采烈地指着庭院里的那棵刚种下的樱花树，说它发芽了。
　　朽木苍纯一开始是没有在意的。小孩子嘛，天真又残忍，和自己无关的生物能留下的印象是很少的，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呢，苍术开始频繁地忘记刚学过的字，忘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忘到最后，她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她认得父亲，认得姑姑，当然也认得苍纯。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其实不是很重要，虽然总是无法想起自己叫“苍术”，但别人这么叫她的时候，她会知道是在叫自己。
　　这时候的，苍术的问题还不是这么明显，她只是记性不好而已。苍纯和苍术，依然一起成长。
　　长到一米高的时候，苍术就再也没有长大了。苍纯按着时间的步调，一米一，一米二，一米三……
　　时间流动的苍纯，和时间停止的苍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们是双胞胎了。

　　苍纯身体不好，苍术长不大。父亲为他们的事操碎了心，但这时候，其实也没什么的。
　　苍纯身子骨弱点，也不危及生命，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苍术虽然长不大，但从小就身体倍儿棒。
　　作为大贵族，朽木家是很有钱的，又不是养不起，苍术就算永远保持小孩子的心智和体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你永远意识不到事情究竟有多糟。在庭院里玩绣球的苍术忽然倒下，病情险峻。
　　医生一批批的来，又一批批的走。没人能说清楚苍术究竟是怎么了。
　　然而在大家都还苦恼的时候，苍术又好起来了。她像之前一样健康活泼，而且还稍微长高了一点。
　　…………
　　“呐呐，苍纯，来一起玩吧！”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还会说话的。
　　朽木苍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嘴角天生就有点往上弯，看着像是在坏笑的黑白猫推着他的胳膊，用头顶蹭蹭他的脸颊：“苍纯，来一起玩嘛！”
　　“霜几啊……”朽木苍纯微笑着摸摸猫大人的头顶。
　　对，苍术每次病好的时候都是这么对他说的。
　　可是后来她病得越来越严重……

　　霜几是一只超级闹腾的猫。
　　她喜欢抓着一张纸，然后拍拍打打挠挠，跟着自己弄出来的动静跑。游戏结束的时候，不是纸烂了，就是她累了。
　　她还喜欢抓会动的流苏一样的东西玩，会抓家具磨爪子。
　　其实这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毛病，要命的是她抓的纸张通常都是六番队的文件，她抓的流苏状物是总队长的胡子，她挠的桌子腿不挠断不换下一个。
　　真是一只坏猫猫。
　　朽木苍纯对她的容忍度很高，父亲朽木银嶺对她的容忍度也很高。姑父大黑猫呢，只要霜几祸害的不是二番队他都没意见。
　　在这种明显的溺爱中，霜几猫胆大包天地偷了山本总队长的爱徒。
　　是真的偷了！在总队长找浮竹十四郎的时候，半路用鬼道把人绑了拉回来。
　　“苍纯！看，我抓了一条大鱼。酷爱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霜几得意洋洋的说。
　　被铁锁绑住一只手的浮竹十四郎笑得很无奈。
　　朽木苍纯的心情很复杂。这种扑面而来的恋爱酸臭味是怎么回事？！绑住一只手管什么用？你演得能不能认真点？！！！
　　唉，看着长大的小妹妹终于也开始谈恋爱了……苍术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喜欢浮竹这种好欺负的类型吧？
　　唔，也不是，霜几还说过喜欢大黑猫这种类型的呢，结果不还是找了个好欺负的？
　　苍术以前其实也认识浮竹十四郎来着，如果苍术能长大……可是苍术长不大。

　　苍术每隔二十年就会病倒一次。
　　生病过后她会稍微长大一点，能记住的东西也比之前多一些。
　　但这都不是明显的变化，有明显变化的是她的病情，一次比一次凶险，仿佛闭上眼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朽木苍纯从那时候开始明白，什么叫绝望。
　　没有一个医生能告诉他妹妹怎么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一次次地经历痛苦。看着她为自己长不大苦恼，看着她被病痛折磨。
　　呐，下一次，苍术真的能撑过去吗？已经长成少年的苍纯不止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了。
　　他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苍术通常都裹在被子里，浑身发热，却只觉得冷。
　　他的妹妹呼吸会变得非常微弱，心跳也很不明显，或许什么时候断掉都不会被人察觉。
　　……或许不用等下一次，这一次就撑不过去了。
　　不，呼吸越来越弱了，这不是错觉！

　　从苍术出现这种奇怪的病症后，苍纯和苍术之间奇妙的关联就变弱了。到后来，苍纯甚至不能分辨出苍术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的。
　　家里又出现了猫，是追求姑姑的一只大黑猫，来自四枫院家。
　　苍术究竟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呢……总之，小孩子被猫视为灾难的种种恶行她都做过，但也经常抱着大黑猫蹭蹭肚皮，或者一起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睡觉。
　　苍纯是判断不出来苍术的情绪啦，不过大黑猫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猫，就算苍术再捣蛋，他也就是嫌弃地用爪推开而已，苍纯倒是用不着担心哪天猫猫发狂给苍术愤怒一击。
　　贵族之间的联姻是很正常的，何况姑姑和大黑猫也是两情相悦，父亲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然而就在姑姑出嫁前不久，他们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苍纯和苍术只能活一个……这种话明明谁也没说过！只是苍术的魂体没有苍纯强健而已，说什么放弃也太夸张了吧！”姑姑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苍纯停住动作，下意识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大不了我把她带去四枫院家。呐，兄长，你不会认为自己女儿的性命还没有苍纯刀魂完不完整重要吧？”
　　“不，当然不会！可是苍术能撑多久呢……”
　　“……”情绪很激动的姑姑也沉默了，然后轻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找到办法的。”
　　信息量有点大……身体健康的苍术魂体比病弱的他要虚弱，他自己的斩魄刀刀魂不完整——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朽木苍纯心里有点可怕的猜测。不不，这不可能……苍纯控制着不让自己往下想。

　　之后苍纯也曾无数次想起这件事，却都没有往下深想。
　　现在他却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深想。他不能感受到苍术的痛苦，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苍术撑不过今晚了。
　　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一样，狠狠撞击他的左胸第二根肋骨下，让他难以呼吸。
　　“大不了我把她带去四枫院家”姑姑说的话突然在脑中响起。
　　如果有办法帮助苍术，像母亲一样疼爱他们的姑姑当然不会不去尝试，但直到现在也还是毫无变化，四枫院家恐怕也不能解决苍术的症状。
　　但恐慌得不得了的苍纯无法去考虑这些——或许他知道，但不愿意去想。
　　现在的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希望，就算是一根稻草也好。
　　去四枫院家就能救苍术了吗？苍纯没有再犹豫，连着被子一起把他只有一点点大的妹妹抱起来，飞快地跑向坐落在另一个方向的四枫院大宅。

　　大黑猫又不是医生，他当然是无能为力的。
　　但也许是奇迹吧，苍术真的好转了。
　　可是下一次……苍术绝对撑不过去了。
　　朽木苍纯心里没有喜悦，只有比以往更深刻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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