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使我沦亡（初）

　　浮竹十四郎做了一个梦，让他有一种午后晒太阳一样，暖融融的，仿佛喝醉了一般感觉的梦。
　　这大约也算个美梦吧？
　　他和他所爱之人相遇相识相知的故事。

　　一开始，浮竹十四郎并不知道那只有灵压的奇怪的猫就是霜几，所以在他眼里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喜欢爬屋顶的四枫院大小姐，对路过的他求助。
　　硬邦邦的语气，睁得圆圆的眼睛，虚张声势也遮不住眼睛里的惊慌。
　　那双惊慌的金色眼睛里看着他，并不怎么清楚地映出他的身影。
　　为什么会那么惊慌？
　　大概是怕高吧。
　　他没有深想，对她伸出了手。

　　第二次见面是在某个宴会上，似乎是谁的结婚宴吧？
　　太久远了，远到他都记不住主角的面容和名字。
　　在这样一个场合上，浮竹十四郎第二次见到了四枫院霜几。
　　这么一想，记忆中那些早就褪了色的画卷仿佛又生动起来了，酒杯碰撞的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嘈杂的人声也隐隐能辨出是在说什么了。
　　熏在屋中的香风似乎是百合花的味道，人太多了，还有些闷热，额上渗出了些许热汗。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在浮竹十四郎出去透气的时候，他第二次见到了四枫院霜几。
　　她是躲在京乐春水身后的，一直用力地抓着他的衣服，鼓着脸很严肃，看谁都很警惕的样子。
　　他不太认得出那位少女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思索的过程中不免一直盯着对方看。
　　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浮竹也还是觉得这个举动很失礼。
　　警惕的猫猫·霜几很敏锐地发现了他，紧张地扯扯京乐的衣服:“你看你看，那个变态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
　　京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然后翻了个白眼，:“不是在看你。那是我朋友。”
　　“咕？”霜几就显得有些犹豫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你的意思……变态的目标是你？”
　　并不是变态啊喂！她考虑问题的方向果然从最开始就很有问题。
　　京乐是怎么回答的，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全不记得了，画卷褪色，又重归了之前苍白单薄的模样。
　　“这位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叫我秋水就可以了！”霜几这么回答。
　　她眼睛亮晶晶的，映出的他的身影依然并不怎么清晰，还很明显的，对他的警惕没有比任何人少。
　　为什么会这么警惕呢？被捉弄了吗？
　　好友耸耸肩，没有反驳她说的话。
　　他便信以为真，对她的代称一直是“秋水小姐”。

　　其实这个“一直”也没有多久，到他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她又换了个名字。
　　她迷路了。
　　可能大概，肯定是不记得他了吧，不记得有一个叫“浮竹十四郎”的人。四枫院大小姐信口开河，随便给自己扯了个名字和身份，然后问他六番队怎么走。
　　走左边。他不了解她的动机，也不好戳破，便给她指路了事。
　　霜几点点头，在路口左右扭头看了看，高兴地选择了右边的路。
　　……也许是要去的其实不是六番队？浮竹十四郎想了想，没有纠正她。
　　结果之后在别处见到依然没有找到路的霜几喵。
　　浮竹十四郎有点怀疑四枫院霜几是不是不会认左右。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他这次干脆把人送到了六番队。反正他当时也就职于六番队，顺路而已。
　　“谢、谢谢。”她有点别扭地道谢，有一点警惕，有一点惊慌。
　　但比之前比起来，她的恐慌程度就像任何一个女孩遇到陌生人的普通反应。
　　尽管他们有数面之缘。
　　她依然看着他，金色的瞳孔里映出来的人影，还是那么的模糊。

　　之后还有数次见面的机会，在浮竹十四郎对四枫院霜几已经很熟悉的时候，四枫院霜几眼里的浮竹十四郎还依然是一个有点眼熟的陌生人。
　　出现转机，是在浮竹十四郎的调任十三番队的前三天。
　　他忙着交接六番队的工作，起的比较早，结果顺着平时走的路线，发现了一个穿着死霸装被银白风花纱吊在树上的家伙。
　　风花纱的造价是很恐怖的，质量当然要配得上价格。这个倒霉蛋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挣脱。
　　挣扎着，挣扎着，她就没力气了，只能扑腾扑腾，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鱼。
　　……要是他没有恰好路过，这棵树上该不会就多了一具尸体吧？浮竹十四郎这么想着，干脆地把缠着围巾的树枝削断。
　　四枫院霜几没有一点犹豫地直接坠地。
　　额……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用瞬步踩一脚树干然后平安落地吗？浮竹十四郎就静静看着不说话了。
　　摔得很狼狈的少女艰难地爬起来，用糊满灰尘的爪子随便擦擦脸上因窒息而流出的泪水，一边哽咽一边道谢:“谢、谢谢。可是，你为什么不接住我啊？”她这样问，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
　　……这种大小姐脾气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浮竹十四郎愣了一下，想想的确是自己失算了，便对她道歉:“抱歉，我下次注意。”
　　“呜？”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道歉，少女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是在怪你，你又没有帮我的义务……对不起，说了任性的话。”大概是觉得眼睛痒，她一边说，一边准备用脏兮兮的手揉眼睛。
　　浮竹十四郎有点看不过去，阻止她的动作，把手帕递过去:“用这个。”
　　少女露出了仿佛在思考这玩意儿怎么用的奇妙表情。
　　思考再三后，她看看浮竹十四郎，又看看手帕，特别有自信地接过手帕，把脸上的泪水和灰尘都擦掉了。
　　手帕变得脏兮兮了，她的脸颊重新变得白皙，手指也比刚才要稍微干净一点。
　　大概眼睛还是痒，她一只手抓着手帕，另一只脏兮兮的手靠近眼睛，准备揉眼睛。
　　浮竹十四郎终于看不过去了:“你别动。”他掏出另一块干净手帕，凭借他照顾弟弟妹妹的丰富经验，仔细地擦了她的眼角。
　　少女乖乖的不动，闭着一只眼。
　　另一只眼睛里，那璀璨的金色瞳孔里映着的他的身影，终于不再是那么模糊的了。

　　从那以后，四枫院霜几终于明确地记住了浮竹十四郎这个人。
　　在挂树上被救下数次、迷路被找到数次后……
　　再后来还有好几次接触，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勉强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四枫院霜几是鬼道特别好的人，有一些比较急，难度也不特别大的鬼道协助需求，护庭十三队会直接求助到她这里。鉴于她比较怕生，来找她的这种差事通常都落在跟她关系比较好的人身上，比如京乐春水，比如大前田罗亚，比如更木凉太。
　　以及浮竹十四郎。

　　慢慢接触下来，浮竹十四郎发现四枫院霜几的常识匮乏得厉害，也的确有几分大小姐脾气，又任性，又傲娇，却好骗得不得了。
　　比如告诉她，月亮是方的，只要语气严肃些肯定些，再重复几次，这位大小姐就会从原来的肯定，到犹豫着不确定。
　　然后在半个月后，她会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你，不是这样的，她观察了好久，月亮是圆圆的，大部分时候是香蕉形状的。
　　浮竹十四郎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仿佛天上的星星在夜里观察她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落入了她的眼中。
　　这种孩子气的猜想让他忍不住笑起来，却被霜几误会是在笑她，眼睛瞬间瞪圆，气鼓鼓地强调，这是真的真的！
　　可爱得让他没办法敛起微笑。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她气呼呼地丢下一句“再也不跟你玩了”就跑走了。

　　四枫院大小姐还是一个不太坚定的人，比如昨天才说过不跟他一起玩的话，今天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又会兴冲冲地跑找他。
　　她的眼睛特别的清澈，仿佛任何阴霾都无法在里面停留。
　　嗯，不只是阴霾，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无法在她的眼中停留，比如正在忙的工作，比如说到一半的话题，比如……浮竹十四郎。
　　这些东西，在四枫院霜几小姐的眼里，比不上一只突然飞过的蝴蝶。
　　这种时候，浮竹十四郎心里会有一点奇怪的感觉。并不明显，轻而易举就被忽略掉了，所以他也从不追究那究竟是什么感情。

　　直到有一天，帮忙测试结界强度的霜几忽然停下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浮竹十四郎虽然这么问，但想也知道霜几肯定会提出一些令人为难的要求。
　　如果可以达成，他当然会尽力。当然无理取闹的必须pass掉。
　　可是胡闹的四枫院大小姐，任性的霜几大小姐，她少见的忸怩了。
　　她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脸颊渐渐红了起来，目光似乎不知道该放在哪似的多少。
　　然后终于鼓起了勇气:“那个、京乐春水……他的生日马上就到了，我……他喜欢什么，你知道吧？”
　　她的声音太小，断断续续的，有些甚至听不见。
　　可就是这么小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似的，在他心上敲了一下，比平时更强烈的某种奇怪感情让他忍不住皱了眉。
　　霜几还在看着他。浮竹十四郎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微笑着，用一贯的语调细数好友的爱好。
　　四枫院霜几很喜欢很喜欢京乐春水。
　　他知道的。
　　他知道的……

　　＊＊＊今日小剧场＊＊＊
　　四枫院霜几大小姐经常迷路，迷路了就会爬到树上找方向，然后就有很大几率被保暖用的围巾挂在树上。
　　上述事件一天内就发生了数次，不得不引起浮竹十四郎的担忧。
　　第二天，他又起了一个大早，把一路上四枫院霜几可能遇到的大树的矮枝（她不敢怕太高）都削了个干净。
　　然并卵，今天的霜几大小姐还是被挂在了路上。
　　浮竹十四郎百思不得其解。
　　京乐春水:“这有什么好想的，大小姐当然是找有枝的树爬。”除非你把静灵庭所有的树都削了。
　　“……”浮竹十四郎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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