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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唇枪
齐昭带着双生皇子到槐西行宫避暑,却没想到,不过几天光景,就活生生折了一个孩子进去。以前同样死在湖里的秋德,最后一刻是同武子莹在一起,哪里想到,大皇子的最后一刻还是同武子莹在一起。齐昭嘴上不说,心里对武子莹却不知不觉埋下怨恨。甚至有些了然,为什么君瑞当初会自降身份和武子莹搏命。
按照他的脾气,那些伺候皇子的人,包括武子莹都得为大皇子陪葬。可他左思右想,却是因为顾忌着武子莹是君瑞的表姐,将怒气全部撒在其他仆从身上。连问也不问,查也不查,全部陪葬。
武子莹哭得梨花带雨,她像是想解释,又仿佛在害怕什么,恐惧地缩紧肩膀,抽抽泣泣,时不时偷偷瞄君瑞的神情。等了片刻,见君瑞没有说话,只是歪在床上,微合双眼,心里没由来慌乱。若是换了之前,君瑞怕是要豁出来拼命的。可现在却冷静地仿佛大皇子根本没事的样子,转念一想,又是冷笑,难怪人说皇家冷血,君瑞此时的冷静,只是因为大皇子并不是她亲生的吧。
武子莹一边鄙视君瑞冷血不在乎大皇子生死,却刻意忘记那刚刚学话的奶娃娃,恰是死在她的双手之下。她想,她只是想试探君瑞对孩子的喜爱程度,想让齐昭痛苦,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给他们武家上下报仇而已。
“大皇子,还好吗?”君瑞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丝毫不干自己的事情。听江文回禀说,看着没受多大苦,终于禁不住冷笑几声,“没受苦?你可有去试试溺水的苦!”
心里对武子莹已经恨到了骨子里,却半点声色不露。对君瑞来说,要是她哭喊着让齐昭下旨,令武子莹陪葬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只是对半。若是不成功,反倒会被武子莹倒打一耙。
眼角斜去看齐昭神情,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想,齐昭对秋德冷漠还能理解,毕竟不是亲生骨血。可那两个皇子都是骨血啊,难道他就没有心吗!见齐昭的眼神若有所思,转到武子莹身上停留,甚至没有留意到她的注视。这番举动,又让君瑞忍不住连连冷笑,是了,当初秋德死时,齐昭亦是如此呢。
“表姐别哭了,本宫也知道表姐心里难受。”君瑞接过芙蓉递过来的帕子,擦擦眼角,掩饰藏不住的恨意。果然见到武子莹诧异的神情,还有齐昭该死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君瑞想,齐昭果然对表姐有心,不然两条人命压在表姐身上,换了谁都会对表姐有恨。而齐昭呢,居然在担心表姐是么。可怜齐昭和君瑞的脑电波没有连接,齐昭想得完全不是一件事。他的如释重负是想,还好刚才发火时,留了武子莹一命,不然君瑞必定要怪他。
“本宫心里难受,你们都退下罢。”君瑞幽幽叹了口气,回忆来得太快,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不过,还有桩事,则是不能让齐昭去表姐那儿安慰她。眼眶红彤彤地仰起头,拉着齐昭的袖子,“皇上,您,陪陪臣妾?”
“做什么那么客套,你我夫妻。”齐昭摸着君瑞的头发,极为满意地看到君瑞对夫妻两字的惊讶。又突然意识到君瑞准确地看着他,疑惑问,“你眼睛?”
君瑞一惊,刚才心思慌乱忘了掩饰。也好,她再次红着眼,小鸟依人般地缩紧他的怀里:“臣妾刚才醒来时,心里难受,更像有股热气从眼睛里拼命冲了出来。眼睛竟是能看见了。”
齐昭不免满足地叹了口气。他真是傻了,当初干嘛要想那么蠢的主意来重新开始。他和君瑞既是君臣,也是夫妻啊。夫妻有难,自然要共同承担的。
“那,皇上,徐嬷嬷呢?”不识趣的江文在旁边多嘴,他看着齐昭和君瑞温馨,半点都不觉得高兴。齐昭是根本没琢磨出皇后话里话外的疏远,从前皇后在私底下对皇帝可是从来不自称臣妾的。何况,故主的执着也不免让他稍稍偏袒皇后。
“什么徐嬷嬷?”君瑞窝在齐昭怀里轻声问,“哦,是表姐身边的嬷嬷么?”
武子莹刚退下一半,听到提到身边的徐嬷嬷不由停住脚步。心里砰砰乱跳,自从让徐嬷嬷来传话之后,就不见她回来,便侧首听江文回话。
“是,奴才适才到皇后这儿来请安。就见到徐嬷嬷鬼鬼祟祟地在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江文明白,虽说皇帝刚才下旨陪葬了那么些人,毕竟没法子真正出气。何况,皇后话中的疏远,实在是太不妙了。总得要让他们都有个出气筒,这样,他作为身边伺候的人,日子才能好过。
“怎么可能?”武子莹惊呼,见帝后两人同时看她,忙低下头怯生生的说道,“徐嬷嬷刚刚到我的身边伺候,平日见她倒是老老实实的,怎地会做这种事情。”
武子莹一句话将徐嬷嬷和她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可她却忘了各苑的奴婢各司其事,没有主子吩咐去别的院落里,便是违规。既然徐嬷嬷是新到的,自然会更守规矩才对。
君瑞显然想到了一处,“那倒是有意思,”她歪头想想,拉着齐昭的袖子幽幽叹气,“说起来倒也要感谢徐嬷嬷,让臣妾能赶到临湖畔见了大皇子最后一面。可报完信便得走,是奴才奴婢的本分。刚才这儿没有其他人,万一,”她停顿片刻,“万一少了东西倒也没什么,可多了东西呢,臣妾哪里说得清楚。”
齐昭一怔,意识到君瑞在暗指徐嬷嬷受人指使陷害她。思考片刻,他料定徐嬷嬷还没那么大的胆子,那君瑞是在算计谁?武子莹?
宫里陷害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齐昭对君瑞的喜欢,一面是因为君瑞同他从苦难中一起度过,说起来虽说是左手右手,但是缺一不同。另一面,则是又恨君瑞的算计,又不免对她的算计沾沾自喜。他觉得君瑞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谋夺他的喜欢。这份谋夺,对他来讲,是欣喜的。
齐昭并不在乎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毕竟没有造成恶果。但君瑞既然指明徐嬷嬷陷害她,齐昭自然不会违背君瑞的意思,只是个奴婢罢了。
“你何必问朕的意思,之前瞒着你只是因为你身子不好。现在朕瞧你身体好多了,你又知道了自己身份。其实,这儿和后宫内政没什么区别,自然都是你处置。”
“多谢皇上。”君瑞一心想表现出和齐昭的亲近,可她都没察觉,不管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她早将齐昭放在要疏远的名单上。
她转过头看向被押到房间中的徐嬷嬷,歪头笑了笑,“徐嬷嬷,那时候本宫带着芙蓉走了,你还留在本宫这儿是做什么呢?是受了谁的指使要对本宫不利么。”
“不敢啊,娘娘!”徐嬷嬷跪下硬生生磕响头,她后悔啊,都没打听出东苑主子的真实身份,就糊里糊涂投靠武夫人。这也不能怪她,她是补缺进来。行宫对君瑞的身份又是避讳,她就算想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一心想跟着武夫人出头,却没想到押错了宝。
“娘娘,奴婢是奉了武夫人的意思,才敢到娘娘的东苑来。不然,没有娘娘宣召,奴婢也不敢进来呀。”
“君瑞,我只是让她传话而已。可没别的意思。”武子莹扑通跪了下来,用老招哭来开脱。
“表姐,虽然本宫尊称你,但你也得知道自家身份。若私底下你我称呼倒也显得亲厚,可如今在皇上面前,上下的尊卑,还请武夫人莫忘了。”
武子莹一怔,她真的是忘了。或是在大齐后宫太舒服了,君瑞也好,齐昭也好,都怀着一份愧疚对着她。让她从头到尾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大楚的逃奴而已。
这一惊之下,不管是怒意,还是羞愤,从心底里蹭蹭窜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是,她是低于人下,可要不是楚家过河拆桥,她也是尊贵的武家嫡女。连当年的大楚皇后她的姑姑,都喜欢她胜过喜欢亲生女儿楚君瑞!她才是最尊贵的女人!
“是,娘娘教训的是。”武子莹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片刻后仰起脸,似哭似笑,一副甘愿承认屈辱,只要你知道我的好的模样。甚至能听到滚圆泪珠,从她脸颊滴落到地上的噼啪噼啪声。要是换了别人,看到武子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必定会怜惜她同情她,觉得君瑞太过刻薄。可惜,这屋子里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对她报以同情的眼神。
君瑞微不可见地快速皱了皱眉头,她太不喜欢表姐这幅样子。像是天底下都欠了她钱没还,像是所有人都亏她一份情,但她大人大量就不要你还了。可明明,什么都没亏欠她。那抖抖索索的小媳妇的样子,上不了台面还自以为楚楚可怜吗!
君瑞暗地里腹诽一番,才正了神情:“武夫人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这份眼泪,不如留着给大皇子守夜时用罢。”
“什么!”武子莹抬起头,忙转过眼去看齐昭,倒是记得君瑞的吩咐,“皇上,我和大皇子,不,妾身并非大皇子亲眷,守夜似乎于理不合呀。”咽了记口水,委屈地说,“但如果皇后要求,妾身还是愿往的,毕竟大皇子之前也是妾身一直照料着的。”
“武夫人,皇上刚才说了内务的事情由本宫全权处置。”君瑞又皱了下眉头,“既然你同大皇子亲厚,正是要去守夜。等到夜半,大皇子回魂,你正好能同他聊聊怎地又没救出他来。再问问他,有没有遇见他那可怜早去的妹妹。”
武子莹浑身发颤,脸孔煞白煞白地,心里怕得直发抖。可嘴上不肯服输,又是话中带刺地哭道:“这是自然。谁让我最最疼他们两个,一直带在身边,日夜不休的照料呢。”
“如此甚好。”君瑞心上被狠狠刺了一刀。为了平复情绪,转过头却见到,芙蓉已经气得双眼通红,紧紧握住拳头,一副恨不得就要冲上去踢打表姐的模样。轻咳一声,有人同仇敌忾,那份悲伤便有人共同分担。禁不住看了眼齐昭,不免失望地收回眼神,“至于徐嬷嬷……”
君瑞故意拉长语调,她知道徐嬷嬷是奉了表姐的命,但她不敢迫得太过。毕竟喜怒无常的齐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病。现在他放手任由她处置,恐怕只是因为没有牵扯到表姐。要是沾染了表姐,就不知道齐昭会作何反应了。
“徐嬷嬷杖责五十,然后丢去石巷。”君瑞停顿片刻,“哦,她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诋毁自家主子,把舌头拔了放在盘子上,一一传阅。让那些刁奴知道,诋毁主子是什么下场。”
吩咐完之后,软绵绵靠在齐昭怀里,仰起头看着武子莹笑问:“武夫人,你看这番安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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