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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红药想着。
“你还有你爹其他的消息吗?你娘就单单只让你等下去?”红药问。
“啊……我爹前些年寄了些信,我娘一直留着反复地看,但我看不懂,只好留着。”杨爱回忆道,“我娘过世那天,手里就捧着一封信。”
红药斟酌了下语气,实在想知道心底的谜底,又问道:“若你信得过我,我识得几个字。想帮你早些找到爹爹,少受些苦,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给我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杨爱显得有些犹豫,她看了看红药,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脚,又看了看红药。
“好的,你是好人,我信你的。”
她声音微弱但坚定,杨爱跳下椅子,绕到了房间一圈,再回来脚上已经穿上之前她自己的破烂的草鞋了,杨爱一反之前唯诺,拉起红药的手:“我怕被人拿走,又怕被其他人看到,我藏在寺庙里,我带你去。”
红药被她拉着,出了客栈,随手带上门。
客栈在镇子的中心,杨爱站在街上迷茫了一会,一两年的走街窜巷,她一下认出了路。
杨爱莫名信身边这个姐姐,就像她说的,遇见了三次,从未害过她。除了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所以一定会找到爹爹的。
她一路小跑着,渐渐喘不过气来。
红药约莫着杨爱说的寺庙是边郊的一些破庙,好在边郊路并不复杂,只是路程太远,走得有些长。
她倒没什么事,只是小孩跑得太快,怕是吃不消。
红药想也没想,一把捞起急冲冲的小姑娘——太轻了,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红药想起年幼的自己,心底一酸。
“啊……!”杨爱一声惊呼,吓得不轻。
“是这一路过去对不对?”红药见出了镇子,周围也没什么人,便朝着她们去的方向问道。
“一路跑过去就是个庙了,我就住在那。”杨爱耸耸鼻子。
红药将人拖在手臂上,望着她说的方向:“抓着我的手,小心些。”
杨爱不明所以,但也依言抓住红药的手。
倏地一眨眼,她眼里的景象便踩到了地上,杨爱心下一惊,再眨眼,耳边的风呼啸着,她一下发现她们已经好像飞了出去。
“姐姐真的不是神仙吗?”杨爱心底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她想起之前红药的回答。
她偷偷打量着一边红药的侧脸,不论是看多少次,她都觉得实在好看,就像神仙一样的好看,一时不确定起来。
很快,红药看到了杨爱口中说的寺庙——与其说是寺庙,更像是破旧到不行的房子里立了座菩萨。
“是这里了。”
杨爱从红药身上爬下来,一溜烟钻进了里面。
倒腾了些时候,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打纸。
随着杨爱信任的眼神,红药接过那一叠纸,因为时间的原因,看来是常年放在阴凉的地方,纸张泛黄,很多字迹也变得模糊了。
红药看多了古迹,对这些仔细辨认还是能分出一二。
她快速翻阅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
翻完最后一张,才注意到最下面是一个簿子,扉页空空,红药对上杨爱发亮的眼,一时无言,她心一沉,又翻页下去。
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杨爱娘亲的手记。
……
杨爱娘亲的字工整娟秀,红药这世在五毒接触了很多,更凭着上世的底蕴,自然看得出,杨爱的娘亲家教很好,不应该是沦落在这个小镇的。
手记上无非是一些抒情的小记,有时候会附上些词,生活的贫苦,漫长的等待,岁月的流逝,一览无遗。
红药大致翻了翻,发现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扫到了最后。
持笔人最后一记字迹不复之前的工整,非常凌乱,大概揣摩得出当时写下的心情定是复杂痛苦。
“子益”二字写满了整页纸,墨迹一团。
“只有这些?”
杨爱踮起脚,看着红药手上的纸,用手指了指那个簿子:“娘亲最后看的那封信,我夹在里头了。”
红药翻到后面空白处,才发现自己是漏了封信。
她顶着杨爱期盼的眼神,揭开了最后这封信。
“阿云,我已启程猛虎山,虽说凶险,但也找了两个江湖人护我,想来你我终能重逢。只是有一事……”
红药看得极快,手上薄薄一张纸有些拿不住了,她神色不显,不让杨爱看出异样。不动神色地折回了信。
“姐姐……”杨爱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从未见过你爹?”红药问的是另一件事。
杨爱一愣,还是老实回答了:“没有,娘说她是在爹爹走了以后才有上我的,我的名字也是娘取的,不算数的。爹爹回来了,我才有名字。”
怕是不会再有了……红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口。
“你爹又为什么要走?”
杨爱显得有些犹豫,支支吾吾说:“娘说他们是为了爱情逃出来的,爹爹要名正言顺回来接我们回家……”
是这样的吗?
她想起手记上的话。又想起这所有串起来的一幕幕。一时无言。
红药看着这半大的小姑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揣测出来的模糊真相。她的父亲可能为了另一个女人死了,她的娘亲或许是被气死的。她的父亲是个穷酸书生,求学路过她娘亲的家,骗了这家的女儿带着财产跟着他出来,没名没分,生了孩子便又离开了。
不出意外,就算两人都活下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红药有些说不出口。
“姐姐……姐姐?”杨爱隐约好像知道了些什么,眼睛里泛着水光。
红药想起惠娘,她大概也绝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有个女人生了孩子在他乡一直等着他的,也绝对不知道,翻过了那座山,面对她的,是不得不接受的破灭。
这一切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那座墓碑也显得可笑起来。
红药回过神,怔怔看着望着她的杨爱,笑了笑:“你或许是等不到你爹爹了。”
或许是残忍了些,红药抖了抖手上的手记,又看了几下。想再找些其他的有关的线索。
“你骗人!!”杨爱突然大喊,卯足了力气推了她一把,红药一个踉跄跌了一下,抬眼便看到她蓄满泪水的眼。
“你定是个骗子!你想骗我和你走!才故意说我爹爹不会回来的!”
红药揉了揉脑袋,也懒得计较,伸手指了指簿子上另一个人名:“莳花馆徐佛,你可知道是谁?”
杨爱不说话,瞪圆双眼看着她,眼里尽是水花。
“你父亲死了,你娘大概知道了这个消息便也随着去了。”红药撒了个谎,“信上是这么说的,你不信也没法子。”
“你娘在离世前是不是生了场大病?”红药问。
杨爱满脸惊讶,没有说话,但表情看得出的确有这件事。
红药扬了扬手上的信:“莳花馆的徐佛对你娘有很多照顾,或许你年纪小不知道……你娘在大病那场,是打算把你托给徐佛的。”
见杨爱神色哀伤,一直没有说话,红药叹了口气。
“我是真心诚意想收你为徒的,若你愿意,可以跟了我,我教你本领,教你识字……可能这段时间要吃点苦头,日后带你回五毒,便会好受些。”红药恳切道,“若你不愿意,我带你去寻莳花馆寻徐佛,那是你娘所托的人,应该也值得托付。”
杨爱低着头,红药也不勉强,将手中的书放下,等着她。眼泪水珠子一串一串滴在泥土里,四周是风声,呼呼的响。
杨爱泪眼朦胧看着自己破烂的鞋子,又瞟到自己身上崭新的衣裳,一时更难过了。她没有娘亲了,连爹爹也没有了,她真的是那些坏小子口里的人了。
眼前这姐姐现下待自己好,可她看起来这么年轻,说要照顾自己,也是看自己可怜吧。又能待自己好到什么时候呢,要是她反悔了,厌倦了不耐烦了,是不是自己又会被丢下了。
杨爱眨了眨眼,眼泪又掉了些下来。
“姐姐,将信都给我,带我去找娘亲说的人吧……”杨爱声音很小,红药还是听到了。
她看着眼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小姑娘,也没有再强求,红药将信叠好,又把簿子放在最底下,交给了杨爱。杨爱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双手接过了这些。
“谢谢姐姐。”
到底是生疏的,红药想。那自己是怎么就赖着阿宁不走了呢。
—— 像是闹剧。
她们离开了寺庙,返回了原来的路。
红药想带她用轻功离开,杨爱摇了摇头,执意牵着红药的手,小小的手抓住了红药,不肯放开,也不看她,一点一点往回走。
现下的时节总是带点凉意的。
红药不知为何无干想起去年冬天,夏雪宜背着自己走过长长的街,她一直哭,哭个不停。
哭什么呢?
哭自己命贱,哭自己对不起兄长对不起阿嫂,哭自己情不知所以。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的那个梦,又想起杨爱的娘亲,又突然脑海里什么也想不起了。红药感觉着她的手被杨爱努力牵着,往镇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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