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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吃过早饭,季伯年摸了摸季寒柔软的头发,嘱咐他和季鸿带着林表哥在云州城好好玩玩。
季寒乖巧的答应了,打算一会儿一切都听从自家哥哥的指挥。他从踏上云州开始,也只在车窗上远远看过了云州的风光,舞会和山林野餐把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终于能出去好好玩了,季寒清澈的笑容挂在脸上,一路上都没有消退。
每次都是大胡子司机开车接送季寒,今天也不例外。季寒称赞了一番司机的大胡子可真酷,开开心心的跟着两个哥哥下车了。
云州城有过不少名刹古寺,战乱年代,有些破败了下去,比如小峰山的那座就荒草丛生,然而求神问佛在乱世里却更加兴盛。云州城最有名的护国寺历来香火鼎盛,每天参拜者络绎不绝。
季寒跟着两个哥哥徒步爬上护国寺前高高的大理石台阶,神情变得恹恹的。这么多台阶爬上来,真的好累!
季鸿好笑的看着季寒嘟起的嘴巴,安慰他道:“一会到了寺里,歇一会就没事了。这个时节,护国寺的桃花十里盛开,异常壮观,你不会后悔走了这么多台阶的。”
季寒勉强接受了季鸿的安慰,希望一会的桃花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林表哥气息平稳,步伐悠然,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小插曲,风度翩翩的进了寺里。
古刹就是古刹,刚一踏入,一种清幽宁静便扑面而来。到处都是安静的,听得见树叶簌簌吹动的声音,听得见成群的鲤鱼波动水面的声音,还有若隐若现的梵音念经声,信众虔诚祈祷的跪拜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让山寺显得更加幽静了。
季寒终于理解了那句他一直觉得自相矛盾的诗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原来真的有一种地方,那些鸟儿愈发鸣叫,山林却只会更显沉寂幽静。
一切都是那样的恬淡隐秘,心中的一角被轻轻的触动了,眼前所见,心中所感,好像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又好像有什么完全不同了。
季寒沉醉的跟着引路的僧人走过回廊,走过大殿,一块青石板,一只转经筒,都会给予他心灵上的感怀,他不禁在头脑中追溯着,猜测着它们风中雨中的经历,感受着它们的沧桑和生机。他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塞满了,灵魂得到了恬静的休憩。
护国寺的桃花开在后山,每到这个时节,许多人都会慕名而来,一观芳华。十里桃花,听起来就是个很美妙的词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片花海之中,一座清韵古朴的阁楼高高立起,俯视群芳。季寒跟着登上顶层,林景之正靠着栏杆静望底下的花海。季鸿笑着说道:“小寒,你表哥这凭栏独倚的风流姿态,我们凑上去可真是大煞风景了。”
季寒煞有介事的赏析的一番,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他在面前摆放的雕漆高几上坐下,寺中的僧人捧出了一个海棠花式的小茶盘,奉上三盏清茶。
季寒喝了一小口,表情满足的对两个人道:“这个茶很好喝,有一种好闻的清香。你们过来喝一口吧。”
季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细品一口,似有深意的了说一句:“景之兄阅茶无数,这茶未必入得了眼。”
林景之弹弹衣袖,也凑过来坐下,端起瓷杯把玩了一番,淡淡的说道:“六安毛尖,自古贡茶,也算得上好茶。品茶,重在品其意境,人对了,茶也就妙了。”
季寒的茶凉了一些,两人说话间,他已经喝下了一大口,季鸿无言的看着他神色坦然,正打算再喝一口。
林景之嘴角微微勾了勾。自在的饮了一口茶,“小寒,回国有什么打算?”
季鸿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我先跟你回去看祖父,然后听管家的安排。”季寒一副管家在手,天下我有的骄傲神情,“最好能到处玩一玩,要是能交到几个好朋友就更好了”。
林景之合上茶盖,语调平平:“季家开的几家纺纱厂、制药厂,收益都不错。你哥接手过那家纺纱厂后,看着稳妥了很多,不如你也接过一家练练手。”
季鸿只喝着茶,静默不语,表情莫测。
季寒毫不犹豫的回绝了表哥的提议。他瞪着表哥理直气壮的说:“管家都告诉我了,你平时看着一副大家公子的样子,做起生意来比谁都厉害。他说我就坐等着吃大户就行,怎么吃都吃不穷你。”
季寒说完还仔细观察着林表哥的表情,大有他不答应就绝不原谅他的意思。
林景之抬头看了看天,真不知道楚毅是怎么给季寒当管家的。难道每个人跟季寒相处起来,都会莫名其妙变得毫无原则了吗。
家里老爷子一天三封电报急催,让自己速带季寒回京都,手边的事务全推一边,连夜赶到云州,却陪他在这喝茶,就因为这个小祖宗带到京都的行李还没收拾好?管家要给他带多少东西?
季寒其实知道表哥是话里有话的,但是去野餐的时候,季鸿和他相处的很愉快,他不讨厌季鸿,反而觉得他真的像个哥哥的样子。他不会和季鸿争家产的。
楼下桃花盛开,纯净美好。他只愿意清清静静的过一生,得到他想要的,放弃他厌倦的。
忽然桃花林中匆匆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季寒认出这人是贺三少。林中野餐的时候,季寒本来以为贺家至少会有人出现一面,不过自始至终,贺二小姐和贺章铭都没有露过面。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贺三少人高腿长,很快就出现在了季寒他们面前。
他一向锐利的目光扫视了林景之一眼,对着季寒说:“季寒,听说你要去京都?”
季寒点点头,告诉他:“我去看祖父。”
贺三少拿了把椅子坐下,他的直觉告诉他,林家带走季寒,未必是那么简单。季寒舞会那天送给他的三支枪,他回去一一试了。少年并没有言过其实,实际上,杀伤力比他自己说的还要更强一些。
楚毅是林家派过来的人,那么,枪支的事林家知道吗?少年手中是不是还有别的武器?万一少年的图纸流落到京都的嫡系军阀,会对贺家产生多大的影响?季家对少年算不上多好,如果他不回云州,是否还会记得见过几面的自己?
纷乱的想法在贺章铭脑中旋转,他想阻止少年去京都,把人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然而少年的目光清澈安然,贺章铭不想把任何派系争斗,繁琐俗事加到少年身上。他只要光风霁月,一世无忧就够了。
季寒注意到贺三少虽然看起来仍然锋利如剑,但是眼底透露出的淡淡疲惫是掩藏不住的。他觉得眼前这个军装笔直的人需要回去休息,而不是呆在这里赏花品茶。
“贺三少消息够灵通。”林景之微微一笑。
“林景之所到之处,旁人想注意不到也难。”贺章铭的眼神隐藏在帽檐之下,静静靠到椅背上。
“季寒,去了京都,什么时候回来?”贺章铭阖上眼睛。
“要一个两个月吧,祖父说他很久没见过我了。让我在京都多玩一阵。”季寒觉得贺三少的疲惫透过空气,被他真切的感受到了。
“景之,京都最近不大太平,季寒这时候过去恐怕不是个好时机。”贺三少漠然的对林景之说道。
“林家一向不党不群,遗世独醒,贺长官大可不必忧心。林家历来不沾政事军务,自然也会悠闲无事。”林景之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实际上,贺家虽然退守云州,看似淡出了京都风云变幻,然而几经蛰伏,贺家实力更胜从前,族中反而更加看好他们这一支。
贺家三少素来沉渊有谋,杀伐果断。然而这次连夜点兵,接应一路逃避追击的父亲,其中凶险不可言表,一场恶战下来,身心俱疲,却得知林景之亲到云州,接走季寒的消息。
他来不及仔细分析厉害关系,只是直觉不想少年就这样离开云州,万一他不再回来,京都却早已是贺家的龙潭虎穴。他怎么能再追回少年,失而复得呢?
“季寒,两月之期,我在云州等你。这样可好?”贺三少抬头盯着季寒,眼中的疲惫的红血丝若隐若现。
林景之讶异的挑了挑眉毛。他是想把季寒绑到林家的船上,却没想把季寒留在京都。局势紧张,一触即发,京都现在并不适合开办工厂。反而留在云州,有贺家驻守在此,倒是一个极佳的地方。以贺三少的胆识谋略,他本应该想得透这层缘由的。
“好吧,两个月。”季寒伸出小指,跟贺章铭拉钩保证。
他只是觉得,自己答应下来,这个人就没理由留在这里,该回去休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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