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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记得那时年纪小(6)
头年的一场风波让所有大学生平白多出一项暑期军训。子杰学校当初闹得凶,自然也被训得狠,所有学生直接被拉到部队结结实实训了整个暑假,每人都活活脱了一层皮。每日凌晨五点不到,军号声就把严重缺觉的大学生们催醒,为了确保十分钟内穿衣洗漱叠被并赶到操场,几乎所有学生都不敢解开千辛万苦叠好的“豆腐块”,夜晚索性穿戴整齐和衣而卧。空腹跑上一小时后才可以饥肠辘辘地站在食堂门口,却又不能立即吃饭——满操场的人此起彼伏地扯着嗓子赛歌,哪队响亮哪队先吃。菜是永远不够的,抢不过别人就只能饿肚,子杰自幼秉承家训,温良谦让惯了,往往尚未动筷,桌上的菜已经少了一半,稍一谦让,所有盘子已经见底,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啃几个馒头充饥。子杰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每日里大太阳底下站军姿走正步练匍匐,一身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人人背上都是厚厚一层白花花的盐迹,却又只能每周去一次澡堂——整个宿舍楼都弥漫着一股又酸又馊的难闻气息,晚上拉练归来,别的男生将鞋一脱倒头就睡,子杰却无论多么疲累都要去水房用凉水冲完身体,再洗净衣物才肯上床。头半个月日日晴朗,军装倒也飞快干了,并不影响第二日训练。半月过后,不幸遇上几个阴雨天气,衣服就再也无法隔夜即干,子杰只好穿着湿衣日日训练。他本来吃不饱饭已经营养不够,再加上湿衣潮裤连着几天非人的训练,一向健壮的身体终于扛不住,病倒了。
偏偏这是学校的第一次军训,各级人物为表忠心,唯恐训得不狠管得不严,只要不是昏倒在地基本绝不准假。子杰又是班级干部,自然不肯落了下风,只好咬着牙硬挺,咳了三四日,嗓子已经哑到近乎失声,还要硬撑着唱军歌喊口号,终于在一天晚上的紧急拉练中昏倒在行军途上。军医赶到时,他的额头已经烧到通红,奈何时已深夜,大家都已疲累不堪,只匆匆给他喂了些退烧药就安排回房睡觉了。第二日军号响起时,林子杰面如火炭,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室友们赶紧把他送往部队医院。检查下来,已是肺炎多日了,部队怕担责任,急上猛药把他的体温降下后赶紧送他回校医院休养。这时已经变成了慢性肺炎。
林子杰怕父母担心,索性一封家书说军训太忙没时间写信就彻底绝了外界联系,日日躺在医院病床上静静看书。一周两周还好,到了第三周时,所有闲书几乎看完,无边的寂寞也漫上了心头:同学们都在军训,父母远在天边,这医院的白墙,要看到什么时候呢?这么想着,连饭都懒得吃了。这一日,林子杰正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树叶,想一些若明若暗的心事。眼前突然一花,一个淡青色保温桶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林子杰!”子杰心中登时漏了半拍,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抹淡淡的天青,一声惊喜脱口而出:“妹妹!”。
伴着柔媚轻笑,保温桶后缓缓露出一张粉红的芙蓉俏脸:“你叫我什么?”谢宛心又惊又喜地看向林子杰。子杰心气一泄,虚弱得都有些站不稳了,也不愿多说,只是点头让进谢宛心:“你怎么找到了这里?”。谢宛心边从保温桶内舀汤,边笑看林子杰:“只要有心,天涯海角找得到。你瘦了!”子杰自失地笑笑,抿了口汤:“谢谢关心!”本欲就此放下汤碗,却架不住那汤的滋味着实鲜美,竟忍不住一口口喝个精光。伴随着肠胃的巨大满足,子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欢愉:“你们训完了?”,谢宛心抿嘴一笑:“谁像你这么实在?我交份假条提前回校了。”眼见子杰一脸困惑,又红着脸解释道:“女生都会有几天不方便嘛,小题大做就好了。”子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女孩子谈及隐私,一张俊脸顿时胀得通红,脑中热血上涌,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是好。谢宛心看他窘迫,“嗤”地一声轻笑,嘴角的那颗小小美人痣随着笑容上下颤动,逗得林子杰再也听不进去后面的任何话语,只是看着她一张樱唇上下开合,伴着窗外的蝉鸣,搅得整个夏天都燥热起来。
自那日起直到子杰出院,宛心日日前来,弄得同屋病友艳羡不已:“你女朋友真漂亮!”,子杰心中一凛,再见宛心时,面上就多了几分疏离,谁知接连数日冷淡,宛心混若不觉,竟连问都不问一句,弄得子杰准备了一堆的解释毫无用武之地。直到开学前日,子杰方狠心咬牙,硬生生说道:“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宛心静立了几分钟,点点头道“好。”,转身离去,整整一学期再无音讯。弄得林子杰反倒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好在大学生活足够多彩,这点小事飞快地淹没进了生活的海洋。寒假回家时,林母看到高了半头的子杰好不开心,各种美味吃食轮番上阵吃到子杰走不动为止。一日饭后,母子闲聊到萧家,林母叹了口气:“老萧夫妇丢下几个孩子去北京治病已经五个月了,看来春节都没法全家团聚了。可怜了子衿,高三学生了还要料理家务,唉!”子杰心中一紧,原来自己竟是错怪了子衿,居然为她没有回信而赌气再不联络,这算什么哥哥啊!林母看他面色变幻不定,也不再多说,岔开话题聊起别家趣事,子杰却是一字也听不进耳中了。
翌日凌晨,子衿下楼倒垃圾,只见雾蒙蒙的冬日里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静静在自家楼前沉思,一愣之下,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静静对视片刻,还是子杰打破沉默:“怎么又瘦了?你的护体神功呢,小骗子?”,子衿想笑,一滴清泪却滑下嘴角:“我丢了第一宝座,哥哥你怪不怪我?”子杰心中一痛,几乎要揽她入怀,却眼见周围大妈们暧昧的神色,遂生生忍住:“傻丫头,谁在乎你第一第二?你可不可以不那么拼命?”子衿摇摇头:“我不,好成绩是我唯一的骄傲,也是我妈唯一的安慰,这点你不用劝我。”子杰眼看她衣衫单薄,心中不忍:“进屋说去。”子衿又是摇头:“不想让哥哥看见我家的凌乱样子。”子杰眼看这个骄傲的小姑娘挺直了腰杆屹立于寒风之中,竟是不忍勉强她分毫:“好,听妹妹的。我妈让我劝你和姐妹搬到我家,你高三了,没必要浪费宝贵时间料理家务,你该知道什么更重要。”子衿还是摇头:“我没事儿,我不去别人家。”子杰一时气急,声音不免提高几分:“我家不是别人家,我妈说你也是我家的女儿!”子衿脑中突然闪过小时偷听父母交谈的画面:“家里全是女孩,索性拿子衿换了她姨的儿子吧,两家做女儿就可以两家受宠爱,她应该开心。”,心中一抖,明知子杰所说和当初父母所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急了:“我不是你家女儿,我就只是我爸妈的女儿!”,一抹眼角,扭头奔上楼去。
子杰耳听到三楼楼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气得手都凉了: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一怒之下,骑车就去找旧友打球,还没到老王家中,就看见谢宛心被一众男生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迎面走来。子杰一愣,正尴尬着不知是否上前,谢宛心却好似刚刚看到他的存在,轻浅一笑,大方招呼:“嗨!林子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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