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

　　下午，多明尼克回来了。由于许久未见，他终于开始思念我了，问我有没有给他带礼物。
　　“带了，”我回答，“我给你带回来一本拉封丹的寓言。”
　　多明尼克：“噢，弗拉瑞特先生。”
　　“后来，一瓶果酱打翻啦，那本书也就没法看了。”
　　多明尼克非常遗憾：“弗拉瑞特先生，那可是果酱！”
　　“对，”我回答，“所以出于意外，你所有的礼物都泡了汤。”
　　多明尼克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笑了：“好吧，其实还有一样东西。”
　　我给他一盒精巧的木头士兵。他终于欢呼起来。
　　“弗拉瑞特先生，我要去当一个上尉！”
　　我询问原因，多明尼克回答：“因为布伦特子爵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上尉。”
　　“上尉？”我问，“我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军衔。”
　　“哦，可是他现在在伍德布里奇侯爵手下当一个上尉。”
　　多明尼克跳起来，“乌拉乌拉”地喊：“我们开拔啦，我们开拔啦。”
　　赫伯特公爵终于为侄子在军队里谋得了一份差使，结束了子爵的无所事事与风流韵事。
　　多明尼克：“乌拉乌拉！”
　　他喊得太响了，以至于招惹来了真正的敌人。英格拉姆头上带着一顶插了一根长长的羽毛的帽子，举着一把木制剑冲了进来，他也怪叫着“乌拉乌拉”，向多明尼克的阵地发起冲锋。
　　奥斯丁先生最近一定祈祷得非常虔诚，看起来，两个孩子都逃脱了成为不幸的诗人的命运。
　　詹姆斯先生也对我表示了欢迎：“你能提前回来太好了。布伦特子爵所在的军队将要——”他压低了声音，“将要开拔，公爵要为他举办一次宴会。让两位小少爷在宴会上安分守己不是一件容易事。”
　　“那布伦特子爵到底将要在什么时候开拔？”我问。
　　詹姆斯先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多明尼克和英格拉姆仿佛接到了某个信号，他们拿起身边的帽子和短剑，“乌拉乌拉”地嚷起来，并在房子里乱窜。
　　詹姆斯先生：“我忘了提醒你，弗拉瑞特先生。最近一个月，您不能当着两位少爷的面大声说和军队有关的任何词语，否则——您看。”
　　两个将军已经冲破他们自己制造的混乱，一起杀进了花园。
　　“布伦特上尉！”
　　布伦特子爵骑着一匹温驯的母马，出现在了花园门口。
　　不仅是多明尼克和英格拉姆，连小赫伯特勋爵都出来迎接他们的表兄。
　　詹姆斯先生跟着跳了起来：“快！”
　　我跟着他冲到门口，刚好能保护两个过于热情的孩子免受母马的践踏。小赫伯特勋爵和布伦特子爵握手。
　　他道：“表兄，我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想再说一次，我一直认为你穿上军装的决定是伟大的。”
　　布伦特子爵看着自己早熟的表弟，忧郁地笑了笑：“我也希望我是伟大的。”
　　小赫伯特勋爵庄严地道：“每个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的人都是伟大的。”
　　布伦特子爵和表弟们一起走进屋内：“那这座房子里多半都是卑劣的生物，哦，为我们勤勤恳恳干活儿的仆人除外。”
　　小赫伯特勋爵想抗议，然而布伦特子爵穿过客厅，回到专门留给他的房间里，静静地享受奔向前程之前的最后的寂静。直到晚餐，都没有再出现过。
　　为了掩人耳目，我在深夜造访布伦特子爵的房间。并且，我是从他的窗户里踏进他的房间的。
　　当我的脚落在他的窗棂上时，布伦特子爵及时地醒过来，他还算镇定地道：“桌上有一个钱袋，拿了走人，先生。”
　　大概布伦特子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是一个佩剑军人。
　　我点亮他的烛台：“子爵，是我。”
　　布伦特子爵默然看着我，他猜测我是深夜前来敲诈他的，于是悲伤地询问：“你已经把那个戒指的钱花完了？”
　　我把手帕包好的戒指放在他的桌上：“不，我没有找到好卖家，因此，我还是决定把它卖给您。”
　　布伦特子爵狐疑地望着我，我坦诚相见：“子爵，在我把它卖掉前，我发现这个戒指里面有一个拉丁文的名字。并且，作为一个私印，它的戒面是一个伯爵的纹章，代表一个伯爵的信用。如果我一时冲动把它卖了，为了维护包厢里的那位伯爵和您的名誉，我很可能就得莫名其妙地背上盗窃的罪名。”
　　布伦特子爵：“所以，你怀疑我阴险地设计了你？”
　　我：“我从不相信一个贵族会表里如一地愚蠢。”
　　布伦特子爵：“我以为你至少会把戒指拆得面目全非再卖。好吧，我是一个看起来愚蠢的贵族，可是你也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小人。”
　　我们面面相觑，依然拿不准对方的用心是否险恶，是否别有用意。但我觉得应该说些温柔的临别赠言，确保将来没有飞来横祸。我道：“子爵，如果你还在为那些小小的不快忧心的话，我至少可以保证，流言永远不会从我这里传出来。”
　　布伦特子爵抬头望望我。他的神色很奇特。
　　“其实，”他道，“能够再见到你，我非常惊奇，弗拉瑞特。”
　　“什么？”我问。
　　布伦特子爵道：“如你所见，我是个只能在姑父荫庇下残喘苟活的愚蠢贵族。无能，软弱，有一堆风流韵事——”
　　我：“您太自谦了。”
　　布伦特子爵一挥手：“所以我的名声一向美好得有限。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最近确实有让我猝不及防的流言，但流言的另一位主角，是您。”
　　我：“我没有这样的荣幸——”
　　“流言里说，您正是因为和我不正当的情感，才被赶回乡下。所有人都认为，你不会再出现在伦敦了。”
　　我：“我实在不知道这个流言的来源。”
　　布伦特子爵沉思：“也许有一段时间，我们看起来太亲密了。”
　　我：“我们那段时间确实很亲密。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您的丑闻，但是您坚持不懈地纠缠我，试探我，以至于我不得不了解了您大部分丑闻！甚至无意中成为你的丑闻的一部分！”
　　布伦特子爵：“看起来这都是因为我愚蠢的缘故？”
　　“不，”我回答，“您太聪明啦。像我这样的人，可以被轻易地打发走，挽救您的名誉。您用一个小小的话题转移了人们的视线，遮掩了您糟糕透顶的丑闻。您的名誉只是白璧微瑕，而那位可敬的伯爵甚至没有任何损失。”
　　“这主要归功于你的小心谨慎，你不喜欢多嘴，弗拉瑞特。”
　　我：“您应该给我更诚挚的报酬。”
　　布伦特子爵：“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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