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预知

　　[Ⅸ]
　　许漪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乖乖地坐在床边，无形的耳朵抖了抖。
　　乔延西半跪在床上，用新拆封的白毛巾给他擦头发，动作轻而温柔。
　　许漪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餍足，仿佛一只酒足饭饱后，安静地趴在阳光下，被主人一下下轻柔抚摸顺毛后格外满足的俄罗斯蓝猫，惬意而轻松。他的身上一直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清爽、干净。
　　乔延西沉眸定定地看着许漪贴在脑袋上的软发，沉吟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你有权知道，我躲开你的原因。
　　你可以知道，我的死因，我做的那个梦。

　　“小漪……”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窗外的天色阴沉，雨滴与大地相触的那一刹那，粉身碎骨，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人耳，曾被诗人引发无数诗情，浪漫而残酷。
　　树叶在风中不断颤抖，悲鸣之声被狂风骤雨压过，只能偶尔听见几声凄厉树的哀鸣，像是在惋惜，像是在祭奠，蕴着数不清的悲哀。

　　许漪就那么怔怔的，怔怔的，看着乔延西。

　　他是知道乔延西的能力的，她每次梦魇，他虽然心疼，却也会强忍着，充当一个安慰逗趣的角色，看到她重新微笑起来，才会觉得觉得如释重负，放下所有不安。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和乔延西一起度过，她做了预知梦后他再不厌其烦地安慰她，时光就这么安静平淡地流走，这简简单单的滋味，就足以让许漪在自己心底的角落千百遍回甘，仔细珍藏。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日子，有一天会突然结束。他一直认为，即使结束，也该在许多许多年以后，他和他的女孩都两鬓苍苍之时。
　　是不是他太贪心，用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和幸福，所以上天为了惩罚他，才会早早地收回乔延西的性命，打碎了他的美梦？
　　许漪很难过很难过，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都暗了下来，太阳都陨落，星星也黯淡。

　　真的好残忍啊。
　　因为得到幸福后再失去，比从不曾得到，更痛。

　　看尽三十三宫阙，最高不过离恨天；数遍四百四病难，最苦不过长相思。

　　他眷恋甚至贪恋的温度，还来不及被他细细收藏，便要成为匆匆流水中的落花了。

　　许漪低着头，脸藏在头发投下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知道，美梦，终究会碎的。
　　可是，让我把美梦做的久一点好不好？
　　别让我，这么快就醒啊。

　　“小漪……”许漪身旁的气场太过悲伤，像是酝酿着无数的情愫，像一个不安定的炸弹，仿佛下一秒便会“轰”地炸开。乔延西的心中惴惴，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啊？”许漪抬起头来，神色平常，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得可怕。

　　“啊……小漪，我……”乔延西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许漪迅速打断：
　　“小西这些天玩得开心吗？”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什么，有些懊恼地“啊”了一声，尝试着改口：
　　“小西……”
　　换做谁，恐怕都无法玩得开心吧。

　　乔延西淡淡地笑着，抢住话头：“前些天一直不开心，不过，今天，我很开心哦。”
　　许漪瞳孔微缩，神色带着些祈求的意味，视线牢牢地锁在乔延西的身上：“真的吗？即使、即使……”即使我的到来打乱了你的计划，毁灭了你的希望，即使你也许下一秒就会死去？即使这样，你也高兴我的到来？

　　“即使……我也高兴。”乔延西轻轻颔首，微微一笑，“我从不说谎的哦。”
　　许漪心中倏地悸动，像是被乔延西的笑容感染，他也微笑起来。
　　我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加喜欢你啊。
　　小西。

　　乔延西歪头看着许漪，他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她的面前，微微低头的姿势很适合薅毛。她没有克制自己心中的渴望，快速伸手摸了一把。
　　嗯，手感很棒。

　　许漪：“……”

　　乔延西的双手覆上许漪的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视线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带着些蛊惑地开口：
　　“要不要……一起出去玩？逛逛拉萨如何？我做导游。”

　　许漪白皙的耳朵染上可疑的虹色，他挣扎着逃开：“好、好啊。”

　　乔延西满意地笑笑，心口不可抑制地泛上些苦涩。
　　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我的死期将至，这是我们最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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