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岛

　　张世豪参军离开上海的第二年，也就是1952年，弟弟张世杰初中毕业了，照理应该升入高中继续学业，但是父亲张鹤年却做出了让他当学徒工的决定。在惠卿看来，这虽是无奈之举，可在当时却是最好的选择。

　　解放初期，正值土地改革。张老爷家虽有那么几亩土地，但因为在乡下自家没有种田的劳动力，所以那几亩地多是租给别人耕种，自己只留了一小块地，种些自家吃的蔬菜瓜果，靠收租维持生计。土改运动的时候，张老爷那些自己没有能力耕种的土地，就分给了没有地的农民，从此无租可收。幸好张老爷读过书、识得字，平日里就靠替镇上的人代写信、拟个文书什么的攒几个小钱。鹤年不得不每月从工资中拿出一部分钱，赡养父母。

　　解放前，张鹤年在洋行当职员，收入颇丰，属于中产阶级。上海解放后，洋行关门，鹤年失业了，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断了。惠卿焦急万分，找到了中学好友陈毓芝。

　　陈毓芝的娘家经营纺织业，是解放前赫赫有名的纺织大王陈氏，夫家余氏是橡胶大王，当年两家联姻的喜讯曾轰动上海滩。惠卿作为陈家大小姐的闺中密友，曾被邀参加婚礼，并担任伴娘。

　　在陈毓芝丈夫余耀祖的安排下，鹤年进了余耀祖的橡胶厂，成为财会方面的骨干。虽然他的工资收入是普通工人的三倍多，但这年惠卿又为家里添了一个小女儿，起名思筠。张鹤年一个人工作，要养九口人，实在没有能力供二儿子世杰继续升学。

　　再说惠卿的娘家。哥哥舜卿跟人合伙办的钱庄，自内战开始后，便摇摇欲坠，虽然躲过了一次次的劫难，却终于在“二六大轰炸”后倒闭。1950年2月6日，上海遭受国民党飞机的猛烈轰炸，数家电厂遭劫被毁，全市供电几近瘫痪，工厂停产，民房倒塌，伤亡惨重。工厂的停产，致使工厂不能归还贷款，钱庄收不回贷款，就没有资金再放贷。兼之在这种局面下，即便钱庄有钱也不敢再行放贷，工厂借不到钱，只能倒闭。钱业和工商业唇亡齿寒，竞相倒闭，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当时，钱庄的工会组织——钱业公会职能失灵，钱庄业的信用缺失、赢利水平下降，还有不少钱庄违规经营，致使政府对私营钱业持打击的态势。“二六大轰炸”对工商业的巨大打击，成为压倒钱业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倒闭的钱庄有四十家之多，赵舜卿参股的钱庄亦不能幸免。

　　钱庄的倒闭，致使赵家血本无归。舜卿整日借酒浇愁，心里暗骂自己是败家子。终于因醉酒驾车，撞倒路边的大树，车毁人亡。惠卿的母亲经不起噩耗打击，没多久也伤心而亡。留下嫂子王玥带着一双儿女，因为断了生活来源，只能腾出几间房间出租，靠收取租金维持生活。

　　世豪和世杰的外婆家，也就是生母冯婉如的娘家，原本有个家具行，经营各种木料的家具，其中不乏高档红木家具。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公私合营，两个舅舅还安排在家具行工作。

　　这是个劳动光荣的年代，张鹤年觉得二儿子世杰初中毕业当个学徒工，过两年满师后当个踏踏实实的工人，很符合时代的潮流，如今是工人阶级当家作主。自己所在的橡胶厂，每年都要招收一批工人，鹤年替世杰报了名。很快，厂里就通知鹤年，世杰可以到厂里上班了，考虑到世杰是本厂的职工子弟，选择工种时，征求了鹤年的意见，鹤年为儿子选择了当机修工。十六岁的张世杰，进了工厂后，就跟着师傅学习大型橡胶生产机械的维修，虽然这个活脏些累些，但是却是个技术工种，很吃香的。

　　解放后，姚主教路更名为天平路。橡胶厂虽然离鹤年的家很近，步行不过二十多分钟，可是这时惠卿已经先后生了三女一男四个孩子，住房已经不再宽裕。世杰从小长在爷爷奶奶身边，本就跟父亲和继母相对陌生，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住在工厂的职工宿舍里，平时也是三顿饭都在厂里吃，周末一个人回乡下爷爷奶奶家。

　　世杰住在职工宿舍的日子是孤独的。虽然是集体宿舍，但是室友们大都是工人家庭出身，没怎么读过书，闲时在一起就是打牌。世杰不喜欢这些，也就和其他室友聚不到一块儿。

　　世杰从小跟爷爷、奶奶、母亲和哥哥生活在一起，父亲在城里工作，相处的时间比较少。五岁时，母亲病逝。八岁时，父亲再婚。除了哥哥在城里读书的那两年，世杰一直是哥哥的小尾巴。他看哥哥看过的书，学着哥哥的样子练毛笔字，又跟着哥哥的脚步进了龙门中学。而今，哥哥参军走了，只留下他还在上海。

　　在惠卿的记忆里，她曾很努力地接近这个性格内向的继子，一度他们也是无话不谈。世杰曾经告诉惠卿，在他的内心世界里，最欢乐的时光，是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哥哥进城读书前的那个元宵节。

　　那天早饭后，哥哥世豪在书桌上练毛笔字，前几天刚得了欧阳询的碑拓《九成宫醴泉铭》，拓本虽然不完整，但该书作笔力劲健、神采丰润饱满，字体结构典雅大方，看似平正，实则险劲，不愧为“天下第一楷书”，世豪爱不释手。

　　世杰在书桌边上逗弄着家里的小花猫。过年全家团聚时，奶奶杀了一只芦花鸡，世杰捡了一把尾部的鸡毛，缠着奶奶做了只毽子。每次世杰踢毽子，小花猫的眼睛总是盯着上下翻飞的毽子，脑袋也是随着毽子节奏上下不停地摆动着，样子煞是可爱。于是，世杰就在毽子上栓了根细绳，自己手执细绳的另一端，把毽子扔到小花猫跟前，当小猫伸出爪子抓毽子时，他轻轻扯动细绳，毽子仿佛活了一样，小猫轻易抓不到毽子，于是卯足了劲跟毽子干上了。世杰拉着细绳跑，毽子跟着一起移动，小花猫紧跟在后面追，还时不时做出猫扑的动作。

　　正在这书房里小哥俩一静一动间，小舅舅敲门进屋了。兄弟俩都喜欢去外婆家玩，一见小舅舅，世豪放下手中的羊毫，世杰也扔下了细绳，兄弟俩都围了上来，亲热地叫着小舅舅。这时，爷爷奶奶也来到了客厅，小舅舅说：“我妈想外孙了，这不，元宵节到了，想接孩子们过去玩玩。”“好的，去吧，孩子们喜欢热闹，放鞭炮可要注意安全啊！”爷爷叮嘱着。兄弟俩欢呼雀跃着，小舅舅左手拉着世豪，右手拉着世杰，走出了房门。

　　一路上，小哥俩别提有多高兴了。外公外婆，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婉如是长女。大舅舅已经娶妻生女，小姨的婆家离外婆家很近，步行才一盏茶的功夫，小舅舅比哥哥世豪大八岁，比世杰大十岁，还没有结婚。

　　三个人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外婆家的院门，世豪世杰早就大声喊开了：“外婆！外婆！”。外婆和外公已经来到了门口，小表妹佩玉也像小尾巴一样跟了出来，外婆张开双臂，小哥俩一下子就扑到了外婆的怀里，“外婆，我们好想您啊！”世豪搂着外婆的脖子说道。“外婆也想你们呀。”外婆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

　　“外婆，您怎么哭了？”世杰用小手替外婆擦着眼泪说，“不要哭，不要哭，外婆勇敢！”

　　外公在旁边说：“不许再哭了，今天是元宵节，多喜庆的日子。来，世豪，让外公看看，是不是胖点了？”外公把世豪拉到了自己跟前。

　　“外公，外公，您也看看我是不是长胖了？”世杰也挤到了外公面前。

　　“嗯，都没有长胖。”外公说，“中午吃汤团好不好？吃了汤团就会胖起来的。”

　　“今天汤团甜的咸的都有，甜的是猪油黑洋酥的，咸的是鲜肉的。”外婆如数家珍，“你们喜欢吃哪种？外婆这就去做。”

　　“我喜欢甜的。”

　　“我要咸的。”

　　“好，好，都有都有。”外婆边往厨房走边说，“你们先玩一会儿，我做好了叫你们。”

　　小舅舅从屋里拿出了一串鞭炮，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说：“咱们把这串鞭炮拆开来，一个一个放，好不好？”

　　小哥俩凑了过来，佩玉也挤了过来。不一会儿，小舅舅就拆出了一把小炮仗来。

　　“佩玉，你到供桌上去拿一支香和一盒火柴过来，会吗？”小舅舅问小表妹。

　　“没问题，等着我哦！”小姑娘机灵地跑进屋里，一会儿就拿着东西跑了出来。

　　小舅舅用火柴点燃了奇南香，一手拿香，一手拿起一个小炮仗，用香点着了炮仗，就在炮仗引线点燃的一刹那，小舅舅把鞭炮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炮仗在空中炸开。佩玉吓了一跳，捂起耳朵躲得远远的，世豪和世杰跃跃欲试。

　　“别急，别急，世豪先来。”小舅舅把一只小炮仗插在了地上的石板缝里，把香递给了世豪，然后把聚拢的佩玉和世杰拉到一丈来远的地方，世豪把燃着的香凑到炮仗的引线上，引线迸着火花发出嘶嘶的声音，“啪”又炸开了。世豪高兴地拍手跳了起来，佩玉这回捂着耳朵，没有被吓到。

　　这回该轮到世杰了，他模仿着哥哥的样子，如法炮制，可是引线燃尽后，炮仗没有炸响。世杰有些泄气。小舅舅把炮仗折断，插在了石缝里，示意三个孩子躲开些，用燃香点着了炮仗的折断处，“刺啦”，炮仗燃放出五彩火焰。三个孩子不由得发出惊呼“哇”。

　　“佩玉，要不要也试试？”小舅舅要把燃香递给佩玉。

　　佩玉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了，不了。”边说边躲到了世豪身后。

　　“不碰也好，鞭炮这东西还是很危险的，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舅舅就是舅舅，没大几岁也是舅舅。

　　四个人，一串鞭炮，居然能玩出无尽的乐趣。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该吃汤团了。

　　热气腾腾的汤团已经端上了桌，一人一碗，每碗五个甜的五个咸的。外婆做的汤团比小摊贩挑担卖的汤团个头大些，一般一个成年人十来个下肚管饱。世豪和世杰很快就吃了个碗底朝天，连汤都喝个精光。外婆见状，又去煮了一大碗来，放在桌子中间，谁要是没有吃饱，还可以添。世豪又吃了两个，世杰见哥哥添了，也往自己碗里舀了两个，看看大家没有异议，又添了三个，闷头一个一个地吃了下去。

　　“汤团的皮是糯米粉做的，不容易消化，吃多了容易积食。”外婆看着小外孙贪吃，忍不住说道，“晚上还有呢！”

　　世杰抬头看看外婆，不好意思地笑了。外婆看着他的馋样，又不禁心酸，没了娘的孩子苦啊！

　　外婆边收拾着碗筷边说：“要不要去你小姨家玩玩？让小舅舅带你们去吧。”

　　世豪和世杰马上回答：“好的，好的。”

　　佩玉也嚷嚷着：“我也要去！”

　　“好，那就一起去，走喽！”小舅舅带着三个小朋友出发了。

　　踏着青石板的小路，四个人穿梭在镇上的巷子里，商铺大都还没有开张，门前挂着喜庆的红灯笼，人们还享受在新年的悠闲中。集市口上，有两个卖兔子灯的小摊贩，小舅舅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只兔子灯的，佩玉高兴地挑了一只。

　　这兔子灯是用竹篾做骨架，周身用白纸糊贴，兔子的眼睛是用红色的颜料画上的。兔身里还放了一节蜡烛，晚上点上它，通体亮亮的，一定很好看。

　　佩玉笑眯眯地提着兔子灯，心里美滋滋的。

　　世杰跟妹妹说：“佩玉，重不重啊？要不要二哥哥帮你拎着？”

　　“不重不重，我拿得动。”佩玉边说边把提着兔子灯的小手藏到了背后。

　　集市里，一帮大人们在布置着晚上的元宵灯会，小姨夫也在其中。小姨前年嫁给了镇长的儿子。灯会的布置是镇上的要紧事，作为镇长的儿子，小姨夫自然得忙活一阵子了。

　　一盏盏花灯挂在高处，灯上写着灯谜，四个人先睹为快，猜起了灯谜。佩玉年纪尚小，还未读书识字；世杰上学才半年，没认几个字；世豪已经四年级了，可以猜些简单的谜语。

　　有个字谜“壹加壹（打一字）”，被世杰猜出来了，是“王”字。世杰得意了好一会儿。可是其它的谜语，他就再也没有猜出来，有的甚至连谜面上的字都不认识。

　　世豪跟在小舅舅身边，有个字谜“丰收（打一字）”，是让世豪猜出来的，谜底是“移”字。小舅舅夸世豪聪明，这个谜还是有点难度的。

　　有些谜语比较简单，一下子就可以猜出来。比如，“兔子请老虎吃饭（打一成语）”，谜底是“寅吃卯粮”；“暗中下围棋（打一成语）”，答案是“皂白不分”；“盲人摸象（打一成语）”，结果是“不识大体”；“打边鼓（打一成语）”，谜底是“旁敲侧击”；“顶破天（打一字）”，谜底是“夫”。

　　有些谜语比较难，得好好思量一番了。比如，“久旱逢甘露（打《水浒传》人物绰号）——及时雨”，这要看过小说《水浒传》，才能猜出来；“醒后得知一场梦（打《西游记》人名）——悟空”，这个谜不仅要听过《西游记》故事，还要理解“悟空”两个字的含义；“金钿遍野（打一中草药名）——地黄”，这得对中医略有所知，才能想到。

　　世豪跟着小舅舅，还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看到形象生动的谜语，他们也会把谜面读给佩玉听，让小妹妹猜猜。比如，“小时像豆号，在水中玩耍。长大跳得高，是捉虫冠军（打一动物名）”，佩玉一下子就会猜出是“青蛙”；“麻房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打一零食）”，佩玉一时半会儿猜不到，有些着急，世杰平时嘴馋，猜到后对着妹妹耳语了几句，佩玉乐滋滋地说是“花生”吧。二哥哥帮了佩玉，佩玉就把兔子灯给世杰玩，真是人小鬼大。

　　四个人正猜得不亦乐乎，小姨夫走了过来，对着小舅舅说：“带着孩子们到你二姐那儿去玩会儿吧，那里备了好吃的呢！晚上再来看灯会。”

　　小舅舅点头答应，孩子们跟小姨夫说“再见”。

　　小姨家的八仙桌上放着好多吃的，有瓜子、花生、糖果、蜜饯，还有好几样糕点，孩子们高兴地吃吃这个，尝尝那个。

　　小姨挺着大肚子，行动有点不太方便，再过两个月就要为人母了，对孩子自然更是喜欢，更何况是从娘家过来玩的孩子。她一个劲地往世豪、世杰和佩玉衣服口袋里塞糖果，嘴里念叨着：“我的小囡要是能长得像世豪一样好看就好了。咳，这么漂亮的孩子，可惜我姐命薄啊……”

　　小舅舅忙阻止道：“二姐，别在孩子们面前提了，大过年好好的，再说你现在应该多想些高兴的事，生出来的宝宝才能健康。”

　　小姨点着头，不再多说什么。

　　日落西山，小舅舅要带孩子们回家了，临走时，小姨拿了一小篮自制的松糕，让他们带回去。

　　外婆家的晚饭很丰盛，除了汤团，还有各式菜肴，最让人眼馋的还是八仙桌中央的一砂锅鸡汤了。自从婉如去世后，世豪和世杰连鸡蛋都很少吃到，别说鸡了。外公、外婆、大舅舅、大舅妈、小舅舅、佩玉、世豪和世杰，正好八个人，围着桌子落座后，外公站起来，撕下了两只鸡大腿，一只给了世豪，一只给了世杰。小哥俩有些迟疑，外公说：“吃吧，外公家就是自己家，你们正长身体呢！”

　　世杰看着鸡腿，张大嘴咬了一口，“真香！”他对着世豪说，“哥，你不吃吗？”

　　“世豪也吃，我们大家都吃鸡，来！”外公边说边把整只鸡拆零了分给在座的每个人。

　　港口镇上已经好几年没有办元宵灯会了，这次机会难得，全镇的老老少少几乎都出动了，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颇有“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的意境。

　　世豪世杰和外婆一家来到了集市。这时，锣鼓响起，一支舞龙的队伍出现在眼前，十几个大汉举着巨龙在云灯里上下穿行，时而腾起，时而俯冲，变化万千，间或还有鞭炮、焰火，大有腾云驾雾之势，看热闹的人们簇拥着巨龙欢呼着，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好不热闹！

　　人群里，世豪一眼看到了爷爷奶奶，他挤过去，把爷爷奶奶拽到了外公外婆旁边，四位老人都很高兴，他们寒暄着，谈笑风生。一行人边走边聊，走进了灯谜会。

　　在热闹的氛围感染下，平时不爱说话的爷爷居然开口讲故事了：“清朝的时候，有一年元宵节，乾隆皇帝带着一群文武大臣，兴致勃勃前去观看灯会。五颜六色灯笼，美不胜收，灯谜更是别致风趣，耐人寻味。看到高兴时，乾隆皇帝命陪他的大臣们也出谜联，让大家猜一猜。

　　“大学士纪晓岚稍思片刻，就挥笔在宫灯上写了一副对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乾隆皇帝看了冥思苦想，文武大臣一个个抓耳挠腮，怎么也猜不出来，最后还是纪晓岚自己揭了谜底，谜底就是‘猜谜’。”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外公不甘示弱，也来了一段：“王安石20岁时进京赶考，元宵节时路过一地，一大户人家悬灯出题招亲。联曰：‘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王安石不会答，却记在心中。

　　“到京后谁知主考官所出的题目也是对联，上联竟是‘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王安石提笔就以招亲联作答，得中进士。

　　衣锦还乡时发现那招亲联居然仍未有人会答，王安石便又以考题联作答，竟又得了个漂亮媳妇，实是双喜临门。”

　　自从世豪和世杰记事以来，爷爷和外公还是头一回这么有兴致。今夜，整个港口镇都欢腾着，每个人都欢笑着。难得一个祥和欢乐的节日，那是1945年的元宵节，大家都期盼着有个好年景。

　　就在那一年夏天，日本鬼子投降了。

　　惠卿为了走近世杰，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其实这也不难，只要一提及世豪，他们就有了共同的话题。世豪参军已经走了两年了，眼看春节又要到了，不知道今年过年世豪会不会回家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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