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浮生喧嚣难自惜,清杯浊酒总相宜。只缘当时陌上雪,误借东风湿嫁衣。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悲剧
 
主角 视角
寒江雪
李玉凉
配角
许孤扬
苏叶泠

其它:烈火,寒冰,漠北金楼

一句话简介:有烈火,就会有宁愿扑向它的飞蛾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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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28375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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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雪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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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漠北金楼,天下一品。擅入半步者,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楼只是一栋楼,真正能让他天下一品的,是楼中的人。一个天下一品的男子。可惜这个惊世绝艳的男子却不肯踏出金楼半步,天下竟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武林中千百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楼中人的手里。
      杀了许孤扬,就等于主宰了整个天下。
      三年来,天狼门步步紧逼,甚至将主殿建在了金楼四周。将楼中人层层围住。许孤扬无声,亦不动,但奇怪的是,有人越雷池半步,就必定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黄沙大漠,仿佛侵染在一片黄色的暴雨中。漫天飞舞着混沌的沙粒,天狼门的令旗飘飞在金楼四周,狰狞的狼头带着碧惨惨的目光,鲜红的狼唇中雪白的牙齿森然欲出,仿佛在向行人示威。
      三年,整整三年没有一个人能入金楼半步,现在更没有一个人能逾越将金楼握在手中的天狼门。
      但此刻,正有一个女子静静地立在天狼门主峰。她的秀发黑如新墨,即便在暗淡的月光下也折射出动人心魂的光彩。纤细的腰肢下是一片火红的曳地长裙,那么恣意的毫无忌惮的四散开,就犹如一团烈火在她四围燃烧。冰冷的眸子中尽是凛冽,却分明给人一种绝世的妖娆。那细长的媚眼斜飞入鬓,生在一张冰寒透彻的脸上,竟有着说不出的惊艳。
      她就那么凝立着,一言不发。但双目中渗出的寒光,似乎要将整个天狼门毁灭。
      令旗飘飞,狼头似乎暴戾地呼啸着。与焦躁的黄沙遥相呼应,不将这感情宣泄的淋漓尽致就不罢休。沙上的天,天外的云,尽是一片迷雾般的黄。
      “寒江雪,你究竟要怎么样?不是我天狼门的事,只怕你来了,许孤扬也不会见你!”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黄沙下面渗透出来,不高不低,却压得人透不过气。红裙女子目光凛冽,烈火般的长裙猛然随着飓风翻飞,刹那间艳红浸染了整个天地。她冷冷地道:“马上放许孤扬出来!”
      “哄”地一声,天地惊动。仿佛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压抑了千年百年霎时爆发,那么暴戾的,乖张的,永不停息。她紧皱着双眉,看着那死亡般漆黑的门。
      没人知道死亡是什么颜色的。但是这张门,却的的确确给人以死亡的感觉。不是恐惧,反而是难以言表的平静与安详。
      尖锐的声音从地下层层穿透,最终振动了红裙女子的耳膜:“许孤扬根本就不在金楼,天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天狼门,寒江雪,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红裙女子怔住了!
      他怎么会离开?
      “我许孤扬欠一个人一条命,此情今生不能偿还。若没有琉璃葵,我愿生于金楼死于金楼,生生世世守着他寸步不离!”
      这句话仍在她耳畔缭绕,曾将她推入地狱。她的心中,开着一朵彼岸花,随时会通往地狱。于是她选择披上一团烈火,燃烧、绽放、毁灭。只求破灭前那一刹那的美丽。但无论她如何浓烈,他说:“你就是冰冷的,因为你是寒江雪!”寒江雪,她的凛冽与她的火热完美的不冲突的融合。
      但而今,他离开了,不在金楼。只有一个原因,此情,他已能偿还;或者说,他已愿意偿还。
      那么,他必然要负了另一个人。
      望着那死亡般的门,寒江雪的脚步停住。
      进?不进?天堂?地狱?这个结果,她能不能承受?毕竟阴冷中尚有一团烈火,若这一步踏进,会不会从此彼岸花开,沦落进那一片苦寒?
      黄沙奏起,暗光乍现。一片火红闪进天狼门,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然要承受,不得不承受。
      天狼门后,才是真正的金楼。漠北金楼,天下一品。许孤扬说过,黄金是天下最纯净的东西。
      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黄金。铺天盖地,绵延不绝。在大漠中闪烁着无比柔和的光芒。也在寒江雪的身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幻梦。
      金楼依旧,华丽依旧。黄金中镶嵌着数百枚晶莹璀璨的夜明珠,映得金楼亮如白昼。白玉石阶下是一池碧泉,几只透明的鳕鱼不知疲倦的游来游去,将鱼尾的晶莹凝露般地洒向水晶方几。
      方几后,就是花鱼屏。
      穿过花鱼屏,坐上寒玉床,就意味着入主金楼。可三年前,许孤扬却在这张床上,与一个活死人朝夕相处。
      只为了,欠一个人一条命,却不愿意还这份情。
      三年之后,物是人非。寒江雪又一次站在了花鱼屏前,悲哀排山倒海地侵袭,撞得她鼻子直酸。花鱼屏后,究竟还有没有人?是不是只剩下了一个活死人?
      她哽咽难言,半晌只说了一句:“许孤扬,我回来了!”
      花鱼屏没有任何响动。一片寂寥。三载春秋,孤灯伴影,金楼早已习惯了沉寂。
      寒江雪的心逐渐下沉。仿佛随着那朵彼岸花越走越远,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冰冷,她想停下来,却无力主宰。那片火红渐渐不再浓烈,从每一寸艳红中渗出暗淡的悲凉。
      她伸出手,轻轻地拂开了花鱼屏。她仍旧相信,屏后还有一个人,一个她日夜拼搏倾尽生命也要维护的人。
      屏后,的确有一个人。
      但不是许孤扬,亦不是与他日夜相处的活死人,寒江雪最该想到却最不愿想到的人却该是他!
      许孤扬,三载寂寥就磨透了你的心,舍不得世间繁华,亦舍不得那一份忠义虚名,却如何轻易就舍了这份承诺?
      许孤扬,你未免负我太多!
      屏后的人,是柳飞燕。
      蚕丝服在她身上折射出诱人的光辉。傲然映照着寒江雪的脸。柳飞燕是荏弱的,纤细的肩,纤细的腰肢。被蚕丝服勾勒出一副完美的脆弱。大朵大朵的牡丹在她身上蔓延,幽黑的瞳孔分明给人一种雪肤花貌的绚丽。
      寒江雪的泪水涌向双目,可偏偏就在流出的时候又流回了心里。仿佛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压抑。
      柳飞燕淡漠地看着她说:“你不该回来,琉璃葵已经无用,我哥哥,真的是死了!”
      寒江雪冷笑,为了许孤扬,她或许期盼了很久,期盼柳如天死去,期盼许孤扬还了这一条命!
      三年前,柳如天为许孤扬而死。许孤扬此生有恩必报,怎么能容许自己欠了这一条命?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柳如天不求其他,只求他娶了自己这唯一的妹妹。
      弱水三千,我许孤扬只取一瓢。心中早已有了寒江雪,怕此命难从。
      他以寒力保住柳如天尸身不腐,精神不散,从此不再踏出金楼半步,日日夜夜守护着这个活死人,除非取来琉璃葵,令他死而复生。
      “你能等我多久?琉璃葵是天下神物,我或许要为了他耗费一生光阴。”寒江雪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许孤扬对她承诺:“我会一直守在金楼,你不回来,我绝不会离开,也绝不会答应柳如天的临终所托!”
      但而今,他已离开了。金楼的寂寞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孤冷。
      寒江雪自嘲般地笑了笑,“柳飞燕,这一天你等了很久吧!”
      柳飞燕带着近乎于变态的偏执,决绝地说:“谁不希望,能跨过花鱼屏,穿上蚕丝服,卧在寒玉床,与天下第一的男人相守!”
      寒江雪看了看手中的琉璃葵,通体透明,冰寒彻骨。如水晶般透明的花瓣上渗着异样的芳香。隐约从其间看到伊人的玉指。她心已死,更胜花寒。猛地双手用力,琉璃葵化为一滩齑粉,随着她烈火般的水袖散了漫天。“琉璃葵,我要你何用,许孤扬,你我今后恩义两相绝!”

      漠北的天气,在九月已是苦寒。尤其是这暴戾焦躁的狂风,吹得人骨骼一阵阵的战栗。漠北客栈的门帘很是厚重,挡住了外面没日没夜刮着的寒风。屋中生着一团火,四围坐了许多大腹便便的商旅,抑或是精明能干的脚夫。
      但这绝不是一间普通的客栈,这群人也不是一群普通的人。如果你仔细看,就能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平常人不会有的不安分。
      老板娘很是妖娆美丽,爽朗的笑声不时从楼上传来。她游刃有余地招呼着每一个客人,绝不会礼数不周。时而秋波一横,妩媚横生。寒江雪坐在客栈一角,一身火红的衣服仍旧浓烈,但她却冷得让人发抖。
      她轻轻地抿着唇边的酒,看着屋中的每一个人,和他们脸上的不安分。
      为什么这么多人,同一时候来到了漠北?难道许孤扬不在金楼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还有多少人在忌惮金楼,忌惮天狼门?
      或者说,忌惮许孤扬?
      老板娘突然从楼上飘了下来,摇曳生姿地走到寒江雪面前,嫣然一笑道:“阁下不是漠北人?”
      寒江雪没有抬头。目光依旧阴寒。始终注视着自己的酒杯。“不,我是漠北人,漠北金楼!”
      老板娘的笑尴尬地凝在了唇边,仿佛肌肉抽筋一样。半晌,才回过了神,道:“失敬,失敬了!”这一笑,再也顾不得妩媚,却像是让人打了一个嘴巴。
      寒江雪冷笑,天下人视金楼如虎狼,谁,又肯让自己身边的虎狼活得久了?
      老板娘看着寒江雪,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出金楼的蛛丝马迹,最终,却只是说:“你也为了她而来?”
      寒江雪猛然抬头,问道:“谁?”老板娘似乎不信地凝了娥眉,转身而去,依旧摇曳生姿,妩媚风流。
      “站住!”寒江雪的声音有如腊月的寒冰,老板娘荏弱的身子突地打了一个痉挛,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寒江雪缓缓抬起头,目如寒冰,瞳似冬雪。老板娘转过身,竟昂然迎向她的目光,道:“天下第一美人,苏叶泠!”
      天下第一美人,这六个字已经是致命的诱惑。何况苏叶泠的身上藏着整个冰雨泉的秘密。
      冰雨泉主苏无忌富可敌国,他所收藏的武功秘籍网罗天下。相传他的妻子国色天香,艳绝天下。可不知道为什么,冰雨泉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留下了一个遗孤,苏无忌的独生女儿,苏叶泠。
      冰雨泉被灭,却没有人知道苏无忌的万贯家资去向何方。拥有了苏叶泠,就等于拥有了金钱,美人,和地位。难怪这么多人,都像赶集一样来到漠北。
      寒江雪的思绪仍在头脑中回转,突然门帘中日光一现,又走进了一个人来。
      他并不特别,只是和别人一样,掀开门,就坐,倒茶,点酒。但寒江雪却莫名其妙的被他吸引了。
      他只那么坐着,便仿佛与天地隔绝。瘦削的身形,瘦削的脸庞,白得透明的肌肤,都给人一种莫名的凄凉。
      他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白衣男子让人心疼,却没有人敢说可怜他。他是孤独的决然的,自然也是不需要可怜的。
      他没有看寒江雪,也不介意无人招呼,双眼只是淡漠地看着茶杯。
      突然,楼上脚步细碎,一个体态臃肿的男人悠闲地吸着手中的鼻烟壶。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闪闪发光,油光满面的皮肤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个生意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寒江雪觉得世人和他做生意,必是要吃亏的。
      男子笑了笑,道:“承蒙各位兄弟赏脸,我从江南一路逃到漠北,仍是躲不过大家的法眼。”
      只见一个黑瘦的男子冷冷一笑,从座位上站起身,他很是瘦弱,眉毛像八字一样垂下,细细的眼睛,实在是让人有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看了看头先发话的男子,道:“严少卿,废话少说,人,你教还是不教?”
      严少卿悠闲地微笑,看不出是怒是喜,只是道:“苏叶泠人在这里,有本事的,自己来拿!”他说完,冲着小阁楼道:“苏姑娘,天下男子为你伏于石榴裙下,为何不让大家一睹芳容?”
      他话音一落,只见阁楼的廊柱边裙袂一闪,紫纱随着绣鞋微微一皱。
      寒江雪也不禁抬起头,想看看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庐山真面目。
      谁知就在此时,屋中的火光突然熄灭。寒江雪大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掀门帘,却怎料帘子似压了千斤巨石,她用尽全身内劲竟不能动其分毫!
      屋中漆黑一片,霎时大乱。慌乱中有人开始寻找火刀火石,有人趁乱厮打,寒江雪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
      突然一个淡漠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仿佛与整个世界都已经隔绝,“苏姑娘在下带走了!”
      是那白衣男子!
      寒江雪没有看到说话的人,但是她知道是那个白衣男子。只有他才配得上这样落寞冷淡的声音。带着对世俗的嘲讽,对人生的不屑!
      寒江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动力,猛然起身,从客栈窜了出去。
      金楼的武功天下一品,轻功造诣更是冠绝武林。那个落寞的白色身影在空中浮动,已经与寒江雪越拉越近。
      寒江雪仍在狂奔,她想知道,是什么力量,可以让一个人落寞如斯!
      她正发足追赶,猛然后心寒风阵阵,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脊背横扫过来。寒江雪娇躯晃动,玉指弯曲将来势狠狠扫开,人已跃到十米开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眉眼妖娆,妩媚横生。带着惑人心神的绝世风流。寒江雪记得,她就是客栈中的老板娘。
      她凛冽的眼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人?为何阻我?”
      “我阻你,是因为你不该去,你会后悔的!”
      寒江雪杀机陡现。在她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后悔这两个字。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即使做不到,她也愿意为了这原初纯粹的希望而付出一切代价。
      这就是她,执着的骄傲的守护着自己的尊严,自己的原则。
      一团烈火突然在寒江雪的周围恣意燃烧,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吞没。但她的人依旧冰寒孤冷,只有她能将这原本相悖的冰与火相溶!
      红裙翻动,她犹如烈火般扑向老板娘。
      老板娘怔住!她并不是无力还手,只是这烈火般的气息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感觉到自己就要在这火中融化!寒江雪出手,从来都不会出第二招。
      一招不成则成仁。刹那间,柔荑在老板娘的眉间不过一寸,烈火般的死亡之气已近在咫尺。
      但老板娘却没有死,因为寒江雪突然定住了。一阵阴寒从她足心直达心脏。一柄利刃从地下凭空刺出,鱼贯而入。鲜血一瞬间随着寒江雪的红裙蔓延,覆盖成绝美的花海,凄艳绝伦。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早该料到,老板娘不会无备而来。也不会独自一人与寒江雪交手。
      有谁不知道,漠北金楼,天下一品。谁又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知道经历了多久,总之寒江雪是醒过来了。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每次都与死亡擦身而过,好像连死神都很不喜欢她。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人。
      可这仿佛又是一件好事。谁又希望自己招死神喜欢呢?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一切都那么干净那么单调,成片成片的素白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仿佛这间屋子,是与整个世界隔绝的。
      是什么人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这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绝望和不屑?
      寒江雪动了动身子,足心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突然,门庭中白影一闪,走进来一个人。
      他似乎与这间屋子融为一体。都那么干净透明,与世隔绝。却也带着说不出的痛心与绝望。
      他整个人,都是落寞的。
      他的手白皙而修长,交错在胸前,形成一种淡定的神采。
      “是你。。。。。。带走了苏叶泠?”寒江雪冰冷地问。
      白衣男子突然笑了。他不笑还好,一笑间就展露出深深的无奈和倦怠,仿佛是对人世最大的嘲讽。寒江雪的心竟没来由的痛了痛。
      原来笑也可以让人痛到这种地步!
      “我叫李玉凉”他完全没有理会寒江雪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道:“是我救了你,你不该先谢我的么?”
      寒江雪说不出话。
      谢?她这一生从不肯轻易说这个字。如果你对一个人的恩情说了谢字,那就证明你欠了他的,并且不打算还了。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帮助。
      恩,正是这个字害了她和许孤扬。柳如天,若不是你的一命之恩,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结局?
      或许,柳如天愿以自己一命,换取柳飞燕能入住金楼的机会。柳家果然是非比寻常。
      李玉凉似乎也没有希望寒江雪会谢他,接着道:“你也想要苏叶泠?你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还要淌这趟浑水?”
      寒江雪没有回答,她自然不会是对苏叶泠发生兴趣。财富,权利。名扬天下,于她来说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这一生都为了琉璃葵而奔波,但现在,连琉璃葵也不那么重要了。
      或许,她追来,只不过是因为人性最初对弱小的怜悯。
      她看不得一群虎狼般的男人伤害苏叶泠。
      李玉凉淡淡地笑了,“苏叶泠是我的了,这句话是严少卿曾经说过的。谁有本事,不妨自己来拿!”
      他说完,修长的双手在胸前一拍,两个小嬛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天下第一美人,苏叶泠。
      她一进来,那原本单调的屋子变得更加黯然失色。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拟她的光辉!
      寒江雪抬起头,看着这个使天下男子为之疯狂的女人。
      美,已经没有第二个字来形容她。所有多余的辞藻都是对这个完美无暇的尤物的一种亵渎。她的秀发随着紫色长裙轻轻舞动,每根发丝都折射着璀璨的光华。她整个人就像是包裹在一团仙舞中,亦梦亦幻,亦假亦真。决没有人相信,她会是尘世中人。这样的女子,应当是来自天上的。
      那种感觉,是清水中的一粒之子,清雅澄澈。是云雾后的一抹月光,玲珑浮动,又岂是一句风华绝代所能形容?
      难怪天下男子尽拜倒在她的裙下,难怪天下男子不惜为她抛家舍命,这样毫无瑕疵的美,以后还会有多少?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寒江雪默然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李玉凉的淡定落寞,苏叶泠的风华绝代。
      她没有说话,她喜欢等着别人先说,这样她可以抓住别人的弱点,明白别人的想法,自然也可以少犯错误。
      可是李玉凉也没有说,他静静地看着寒江雪,落寞的眸子竟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先说话的,反而是苏叶泠。她发出了一声比洞箫还要柔和,比瑶琴还要动人的声音,“姐姐,请你救救我!”
      这几个字,击打了寒江雪心中致命的柔软。她的心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融化了,犹如一阵清风突然吹过。那一刹那,她竟然会决定,今生今世,就算倾尽所有,也要保护面前这个女孩。
      她冰寒的目光转向李玉凉,道:“你放了她!”
      李玉凉面对她的时候,落寞的眼睛总是会闪出稍有的神采。苍白的皮肤竟也会流动着些许光华。
      他又笑了,并说:“好,我给你,你要的,我都给你!”
      苏叶泠,也给你。
      寒江雪怔住了。她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对她说:“你要的,我都给你!”可惜,她不要的这个人却也给了她,那就是她心里狠狠的伤害!
      寒江雪不想问为什么,她也不想知道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承诺,或许男人们都很轻易就会许下一个承诺?
      把男人的承诺记在心里的女人就是最傻的女人。因为很少有男人,会去兑现。
      寒江雪紧紧地拥住苏叶泠,她一定要拼尽全力来保护她。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也有希望他来保护自己的人。
      寒江雪轻轻地问苏叶泠“你要去哪里?”
      苏叶泠抬起头,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和传过来。“姐姐,带我回家!”
      寒江雪坐在马背上,双手从后面拥住苏叶泠,她的娇躯柔弱无骨,每寸肌肤,都如同水晶一样晶莹剔透,仿佛呵一口气,就会吹散了她。
      这种完美,让寒江雪拼尽全力想要保护。这个世界上纯净美好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像寒江雪这样的人,绝不会让这本已经不多的东西消失。
      “带我回家。”
      这四个字在寒江雪的头脑中逐渐变得清晰,家,这是一个早已经模糊了的字眼。
      寒江雪自六年前父亲退位,金楼交到许孤扬的手上,便在没有回家一次。江湖人也渐渐忘记了让金楼崛起于江湖的寒战飞。
      已过六年,不知父亲如今是何模样?可仍然带着叱咤江湖风云天下的豪情?
      只怕廉颇老矣,寒战飞年过四十已有隐疾,时常咳血,而今怕是更经不起这个乱世江湖了。
      是该回去了。寒江雪静静地出神。突然,一阵冷风从她身后一扫而过,寒江雪汗毛倒竖,一闪身跃开丈余,已然冷汗涔涔。
      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击破了她最后的防线,直达心脏。这股剑风华丽非凡,似乎带着傲视天下,号令天下的力量。
      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剑。
      剑比金坚,剑比金尊。剑的主人,是金楼之主。
      许孤扬,你负我在先,何苦再置我于死地?
      刹那间,寒江雪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红色的长裙如血飘飞,浓艳却凄寒。她慢慢地转过身,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
      不是许孤扬。
      但若不是许孤扬,谁会有这华美高贵,举世无双的金剑?是谁,能入主金楼,?
      寒江雪万万想不到,执金剑的人,竟会是柳飞燕!这一瞬间,寒江雪竟不知该哭该笑,哭自己之悲,还是笑自己之傻?
      寒江雪招如烈火,人比寒冰。天下若有人能至她于死地,这个人必执金剑。许孤扬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又怎么不知道,柳飞燕视寒江雪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既将金剑给了柳飞燕,那就是要了寒江雪的性命!
      好一个借刀杀人!
      许孤扬,你已经做绝至此,何苦还玩这种把戏?你,是不敢面对我么?
      她面冷如霜。看着柳飞燕,一双幽瞳看不出半点悲喜。柳飞燕美眸闪烁,明艳中透着一抹妖邪。
      柳飞燕笑靥如花,娇声道:“好姐姐,你还认得这把剑么?你还记得这把剑,是谁传给许孤扬的吗?”
      寒江雪昂起头,她死也不会乞怜,虽然心已被许孤扬伤得鲜血淋淋,寒江雪,绝不低头。
      她纵起身,拦腰抱住苏叶泠,道:“你以为有了金剑,就斗得过我吗?”说完,红裙飘动,已然将苏叶泠抛开丈余,双手带着火焰般的气势直冲柳飞燕面门而去。
      柳飞燕顿觉一股寒气从烈火中传来,她知道这必是寒江雪传闻中的烈焰寒冰掌。天上地下,谁能挡住这样的气势?
      可惜,她遇到的终究是专克烈火的金剑!遇寒则坚如磐石,遇火则艳光四射。刹那间,这种华美破开掌风,渐渐将寒江雪包围。她一阵痉挛,感觉心脏都在锁紧。
      她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里。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死在金剑下!死在柳飞燕的手里!
      但死又何妨?许孤扬这样对她,生,又有什么意思?
      突然,一个柔软的臂弯从后面抱住寒江雪的臂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的温柔,生怕一用力,就会伤到了她。温柔的抬起手,温柔的散开一股真气。金剑克天下至纯至胜,却偏偏克不了这样的温柔。剑光忽然散开,柳飞燕竟被震退了一步。
      寒江雪心如鹿撞,天下破得了金剑的人,除了许孤扬还会有谁?这温柔的臂弯,这温柔的手掌,不是许孤扬是谁?
      寒江雪从他的怀里抽出身,颤声道:“可是你?许孤扬?”她转过头,看到了一个面上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他整个人都仿佛被装在一片黑色里。
      他,到底是不是许孤扬?如果他是许孤扬,为什么不肯以真名目见她?他究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寒江雪的心翻江倒海,但却淡淡地道:“许孤扬,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柳飞燕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最后转为铁青,看着他,逼前一步,道:“你这么做会后悔的!”
      黑衣人的目光只看着寒江雪,变得更加温柔,淡定而落寞。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千年万年。
      柳飞燕咬了咬牙,狠狠地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黑衣人。他缓缓地抬起手,又是一阵阴柔的掌风传过来。但却凝在了柳飞燕的眉间。
      他静静地看着柳飞燕,似乎在说:“你还不走?”他果然是没有杀她的意思。
      柳飞燕咬着嘴唇,看着他不知道带着是爱是恨的神色。突然金光一闪,她已经逃得不知踪影。
      寒江雪仿佛想不起适才出现了柳飞燕这么一个人,她只是看着他。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许孤扬?那个曾是她至亲至爱,也曾给了她无尽伤害的许孤扬?
      “你说,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寒江雪绝望地看着他,“你说过今生若得不到琉璃葵使柳如天死而复生,你绝不会踏出金楼半步!可而今呢?你是不是把欠柳如天的情,都还给了柳飞燕?”
      黑衣人仍旧默然,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寒江雪。眼中的神色,比柳飞燕适才还要复杂。他看了很久,突然一纵身消失在山野间。
      “许孤扬,你给我回来!”山野中却只留下寒江雪一声凄然的呐喊。但是她依旧骄傲冷漠,迎向阳光。
      无论生死,绝不低头。
      寒江雪转回身,苏叶泠站在一旁,她并不惊慌。她虽然不会半点武艺,但她这一生见过的打斗场面已经太多。艳阳笼罩着她,为她惊天骇人的美笼上了一层幻梦。
      寒江雪走过去,拥住苏叶泠,她仍然是那句话:“姐姐,带我回家。”
      寒江雪搂得她更紧,淡淡地回答:“我带你回家。”
      素白的纱飘舞在清澈的池水上。月光是迷雾般的昏黄。翡翠的栏杆带着动人心魂的绿,与白玉石阶交相辉映,仿佛就是池中的莟荷。
      寒江雪默默地看着家中的一切,景色依旧,人呢?但人已不在。
      风中送来一丝血腥的味道。寒江雪只觉得血液已经凝固,胃中一阵痉挛。只见红色飘飞,一团烈火冲进了大厅。
      她只看到了尸体和一地的血痕。这些尸体,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并且都曾在她的生命中不可或缺,苏叶泠也已怔住,泪水仿佛水晶般从她白玉肌肤上滚过,痴痴地看着寒江雪,“姐姐,怎么会这样?”
      寒江雪俯下身握住寒战飞的手,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垂暮老人面白如纸,脸上却布满了血痕。他突然睁开眼,却只说了三个字“江无影。”
      寒江雪的血液一瞬间沸腾,她寒家与江无影无冤无仇竟要灭其满门!她好恨自己,若是自己早来片刻,又怎么会是这个结局?
      她的指甲以嵌入肉中,周身的骨骼格格作响。冰寒的盯着父亲的尸体,转身道:“我到要看看,江无影是何方神圣。我必然要你血债血偿!”
      漠北金楼一统天下已经十余载,但两年前,在天竺崖上却突然崛起一个魔头。他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短短十三天,结果了三百余个武林高手,江湖中一时无人争其锋芒。也可惜许孤扬失踪,寒江雪又为了琉璃葵四处奔波,江无影瞬间横行江湖。
      但今天,他竟惹到了寒江雪头上来!
      她手扶着栏杆,幽瞳中尽是狠毒。却不知身后的伊人似有若无地绽开了一抹微笑。
      苏叶泠站在梧桐树下,树影斑驳地洒落在眉间眼底。不知为什么,她绝美的脸一瞬间变得异常诡异。
      月光下,一个瘦削落寞的男子站在苏叶泠面前。他面上戴着昆仑奴的面具,遮住了本来面目,看不出一点悲喜。
      “你会后悔的。你这么做,主人不会放过你!”苏叶泠每个字都透着怨毒,似乎要把“昆仑奴”刺穿。
      “昆仑奴”没有动,冷冷地道:“我不会伤害她,无论如何。”
      苏叶泠变态似的狂笑。道:“你不会伤害她?那么当初就不应该选择这条路,已经做了,还谈什么不伤害?”
      “昆仑奴”道:“我做什么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不需要你来教训!”
      苏叶泠僵住。她的眸子中是一种最为复杂的感情。爱恨交织,但声音却莫名的柔和,她伸出手,抚摸着雪白的面颊,艳光四射的指甲恰似白玉上的一道胭脂。“难道你看不出,我的美?我比她不知美上多少!”
      “昆仑奴”一动不动,不仔细看,你或许以为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外界的一切,他都没有看在眼里,仿佛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他抛弃了这个世界。
      最终,他突然握住苏叶泠的手,拿在手中一阵揉搓,苏叶泠似乎满足的狂笑。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淫媚。
      “昆仑奴”的双手却突然用力,苏叶泠觉得自己的一双柔荑仿佛要被他捏碎,她“啊”的一声叫喊,怨毒地瞪着“昆仑奴”。
      “昆仑奴”放开了她,冷笑道:“谁,都不可能与她相提并论,你更不能!”
      苏叶泠看着已经睡熟了的寒江雪。这个看起来冰寒冷静,傲视天下的女人,在熟睡的时候竟恬淡的像一个孩子。只是她的眉间,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怨和说不出的伤感。
      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外表坚强内心脆弱,只有在睡梦中才敢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或者说,她不愿展现这个自己。
      苏叶泠的眼神中充满的怨恨,她恨这个女人。她不明白,寒江雪究竟有什么好,她不明白自己若是输,会输给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的手指修长嫩白,完美无暇。此刻却带着最为骇人的神采,慢慢地伸向了寒江雪的面颊!
      寒江雪,如果你死了,是不是整个世界都太平了?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惹来纷争!如果没有你。。。。。。
      有些人最想避免的事情就是纷争,但偏偏又有另一些人要为他纷争。最后,他们把这笔帐,都算在这些人的头上。
      苏叶泠的手指已经在她的面前不过寸许,寒江雪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苏叶泠吓得面无血色,猛然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惶恐地看着她。
      寒江雪微微笑了,也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了?姐姐突然醒来吓到你了?”
      苏叶泠仔仔细细地看着寒江雪的每一个动作,似乎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在戏弄装傻。
      但是寒江雪的眼神纯净天真,透明的就像是一块冰。看着苏叶泠的时候,且是一块温暖透明的寒冰。全没有戏弄装傻的意思。
      苏叶泠微微放了心,只怪寒江雪已经太信任她了,她绝不会怀疑到这个像仙女一样的妹妹头上。苏叶泠很快就调整了状态,温柔地道:“没有,只是我怕吵到了姐姐,这么晚了,我却是睡不着。”
      寒江雪抚摸着苏叶泠柔软乌黑的长发,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姐姐。放心吧,明天我们就去天竺崖,等我杀了江无影,姐姐一定带你回家!”
      苏叶泠点着头,像是一个最最纯洁的孩子,但是眸子中,却有着魔鬼一般的阴毒。
      什么样的魔鬼能有这样的神色?魔鬼并不可怕,因为他的可怕是人人看得见的。世界上最可怕的永远是人,因为人才能同时拥有仙子的面颊和魔鬼的灵魂。
      夜晚逝去了,总会迎来阳光。无论是谁,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心情都会好一些,大部分的人,都是惧怕黑暗的。或者说,大部分的人,都惧怕死亡。
      但有一种人却厌恶阳光,阳光会使他们打不起做坏事的精神。他们喜欢夜晚,或者说,他们喜欢把死亡带给别人。寒江雪就是前一种人。
      当然,苏叶泠就是后一种人。
      寒江雪拥着苏叶泠坐在马上。在山间踽踽独行。她也很累,但想到每走一步就和江无影近了一步,她却很释然。
      有什么,比仇恨更能另一个人沉醉呢?有什么能比仇恨让一个人更加热爱鲜血和生命?
      或许有,那就是爱。从心底往外那无私伟大,至死不渝的爱。但当这种爱离去的时候,人们就只剩下了仇恨来支撑残缺不全的生命。
      苏叶泠靠在寒江雪的怀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但是双眼中却有种残酷和冷漠,也是贪得无厌的猫的神色。
      突然,一种极为不和谐的感觉充斥着寒江雪的每一根神经,她猛然回过身,只见山间有数以百计的巨石滚落下来,每一块石头,都如一把利刃,直向寒江雪砸来!
      寒江雪大骇,纵身而起,抱住苏叶泠躲开石头,如同一团烈火在飓风中燃烧。苏叶泠惊呼道:“姐姐,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
      寒江雪冷冷地道:“不必害怕,山崩!”
      山崩,令每一个人都大惊失色的字眼,但寒江雪说在嘴里,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丝毫没有恐惧,也丝毫没有感情。
      苏叶泠很快闭上了嘴,她知道现在说话就会分了寒江雪的神,那么他们两个可能都活不成了。
      寒江雪拼尽全力逃窜,只可惜石头的速度似乎比她还快!
      只听哄地一声,又有一块巨石滚落下来,碎石的残片剑一般砸在寒江雪的后脊上。
      寒江雪吐出了一口红血。她的血如她的人一样,是冰冷的。但血的艳红,就仿佛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
      也许寒江雪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想到这里,苏叶泠竟忍不住开心的笑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她此生第一次这么开心竟会是为了别人的事。
      她死,或者生,都是她的事,而苏叶泠却为了她的事或喜或悲。
      这算不算,不经意间,寒江雪已经主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若是人们能想明白这一点,世界上的悲哀就会少得多了。
      苏叶泠惊呼道:“姐姐,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自己逃吧。”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寒江雪绝对不会自己逃的。因为她是一个喜欢保护弱小的人。
      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就比方说世界上的善,世界上还没有泯灭的人性。当然,她也会保护仙子一样的苏叶泠。
      因为她还不知道,这个仙子会有一个魔鬼般的灵魂。
      寒江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她的手依然仅仅地搂住苏叶泠。就算她死了,她的身躯也还可以做她的保护伞。
      爱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对一个人好,也是一生一世,也许你可以说这种人任性,但是他们也同样让人尊敬。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阵阴柔的风扫开了直奔向寒江雪的石头。之后,这阵温柔的风就抱住寒江雪飘飞而去。
      是许孤扬!
      她知道世界上只有许孤扬才有这样温柔而纯美的内劲。与寒江雪正是两种极至的内劲。
      许孤扬到底为什么一次次的令她伤心,却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守护着他?为什么一次次的伤害她让她绝望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她希望?
      寒江雪已经顾不得伤痛,失声道:“许孤扬,是不是你!”
      那阵温柔的风没有说话,依旧抱着她,他现在也同样不能分心,凭着一身极为高深的内力从石缝间飞驰而过!
      几次,寒江雪都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了,如果你没有经历过,永远都不会知道九死一生的感觉。
      突然,一块巨石正冲着寒江雪的面门飞来,也就是说,正冲着黑衣男子的后心!
      寒江雪惊呼道:“小心。。。。。”可惜她说的远远没有石头的速度快,话音一落,那巨石就正打在黑衣男子的身上。
      他一个踉跄,一口血箭直喷出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歪,就抱着寒江雪滚下了山坡。
      他与寒江雪一样,要保护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就算是死,他也拼尽一切护住了寒江雪的身体,自己却已经遍体鳞伤。
      寒江雪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鲜血从自己膊颈上划来的温度,那略带腥味的红色充斥着她的眼睛。
      许孤扬,你何苦这样,你为了我既然连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必不肯见我?你怕的究竟是什么?
      在寒江雪的心里,坚信着面前这个人一定是许孤扬,她也相信许孤扬一定不会辜负她,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寒江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这一昏她仿佛已经离开了千年万年。她醒来的时候,那温柔的臂弯仍然揽着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
      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是怎样的一种守护?就算他已经不省人事,却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引导着他要保护怀中的人。
      寒江雪转过身,紧紧地抱住黑衣人,失声道:“孤扬,孤扬你怎么样?”
      他浑身是血,周身上下残破不堪,脸上的面具也在滚落的时候碰掉了。虽然满是血迹,寒江雪仍然看清了他的脸。
      看到这张脸,寒江雪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是伤痛?是悲苦?是难受?应该是从心底往外深深的绝望!
      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从一开始,许孤扬就没有出现过,就没有关心过他的死活。许孤扬已经决心再不见她了,把金剑传给了柳飞燕,就说明他已经不希望寒江雪活在这世界上。
      世界上应该没有她这个人的。
      寒江雪轻轻地扶起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他。他落寞的眼睛,苍白的脸。都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
      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拥有这样令人绝望的落寞,这样令人尊敬的冷淡。
      这个人,是只与寒江雪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玉凉。
      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要拼尽生命来救寒江雪?寒江雪已经拒绝相信任何承诺,但偏偏这个人的承诺他做到了。
      你要的,我都给你。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爱?
      李玉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也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寒江雪平安无事的时候,竟抑制不住的从落寞的眼神里闪出一丝光彩。
      他只有在看见寒江雪的时候才能让人感觉他还是活着的。还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但是寒江雪的眼睛依旧冰冷。那细长的媚眼似乎要将李玉凉看穿。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寒江雪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李玉凉只是落寞的笑笑,道:“你只有在与许孤扬说话的时候才会变得火热,剩下的时候,你都是一块冰。”
      他缓缓地站起来,丝毫没有在乎自己身上的重伤,仿佛这个皮囊已经不属于他了。他是一个飘摇在这个世界上的孤魂。
      “为什么!!!!”寒江雪狠狠地看着他,李玉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只是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寒江雪狐疑地看着李玉凉落寞的脸,她丝毫没有印象这张脸什么时候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李玉凉看着她,眉宇间不由得有些失望。最终,他却只是淡淡的笑了,道:“不记得我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是关心你的,不用把自己当成一块冰。”
      寒江雪没有说话,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已经从李玉凉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决,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告诉寒江雪她想知道的。她转过神,冷声道:“苏叶泠呢?苏叶泠是什么人?”她隐约间已经察觉到这是一个阴谋,李玉凉的身上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当然,这秘密也包括苏叶泠。
      听到苏叶泠的名字,李玉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厌恶,冷冷地道:“不必管她,你应该知道,她没事的,如果不是她,这座山现在还是完整的。”
      苏叶泠为什么要害她?她究竟是不是苏无忌的女儿?难道本来她就是和李玉凉一路的?
      这些疑问只能由寒江雪自己猜测,但是她现在已经懒得猜测。
      心死了的人,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多余的。父母的惨死,许孤扬的背叛,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寒江雪留恋?
      也许还有一样,那就是仇恨,只有仇恨存在的时候,寒江雪才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温度。
      她冷冷地看着李玉凉,这个曾经拼尽生命来救他的男人,此刻也变得一文不值,也许她真的麻木了。
      李玉凉也没有怪她,他看着她时,眸子已然温柔,那种惊人的冷漠变得惊人的细腻,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寒江雪的。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寒江雪便如一阵红色的清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寒江雪没有丝毫的留恋,她知道,李玉凉只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天竺崖,才是她生命的归宿。
      江无影,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天竺崖外,是一片绵延的黄沙,这里仿佛就是另一座金楼。
      他虽然与金楼相距甚远,但是他们骨子里的神韵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或许,江无影的目的就是取代金楼,取代许孤扬和寒江雪做武林的主人。
      寒江雪赶到大漠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最为动人的繁星。覆盖了整个天空。大漠的星星永远是最亮最美的,但寒江雪此刻的心情与这样的美景格格不入。
      她的心里充满了仇恨,她要报复。把老天让她承受的一切都报复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杀了她,也许她也会随着父母而去。
      她的生命就应该在鲜血中完结。因为她是一团火。
      寒江雪下了马,坐在山丘上。看着远空的繁星。一阵疲倦席卷而来,她已经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现在她必须养好身体,明天才有把握对付邪王江无影。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是最恐怖的是,寒江雪对于江无影丝毫不了解。她了解的时候就是他们明天的决战之期。
      寒江雪感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越来越沉,突然一团黑影从远处猛然飞来,正冲着寒江雪的面们。她敏锐地睁开眼睛,双手一挥,一阵罡风随着掌心散开,向那黑影袭去。那黑影却极为狡猾,他绕开寒江雪的劲力,以极快的速度绕到她身后,寒江雪万万没有料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快的身法,这么敏捷的动作,她只是微微一愣,就觉得膊颈上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已经流下了鲜血。
      那种血腥的气味传到寒江雪的身体里,她仿佛忘记了疼痛,竟然会变得更加喜欢血腥。她只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甚至想要将所有的鲜血释放。她猛然转身,掌风又一次散开,砰地一声,黑影落在了地上。
      寒江雪已经不想看那黑影是什么东西,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飞快的流动,她想要杀人,想要屠戮整个天下,世界是肮脏的,只有用血才能洗得干净。
      突然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从她面前闪过,虽然天色漆黑,但她一身火红还很是显眼。加之寒江雪目力甚强,从她是身手已经看出,此人正是曾经暗伤过她的漠北客栈的老板娘。
      她又是谁?她和李玉凉又是什么关系?难道一切都是她和苏叶泠串通好的?目的只是寒江雪?
      此刻的寒江雪却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些,她只是想快点杀了面前这个人,让她的鲜血流在沙漠上。把这原本的混沌变成艳红。
      这一掌她拼尽了全身力气,老板娘踉跄退后不敢硬接,她焦急地道:“快,不要动,不要动!”
      可寒江雪哪里能听她的,她反而愈加的疯狂,掌风一下接一下的送了出去。她掌力虽猛,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狂性大发,每一掌都有失准头,反而被老板娘都躲过了。
      老板娘急得一头大汗,呵斥道:“快,你快停下来!”她一说话难免泄了真气,寒江雪的一阵掌风恰从她身边擦过,余力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的肩膀上。
      老板娘痛得一声惨呼,鲜血从口中汩汩流下,但她已经顾不得疼痛,在寒江雪的掌力之下丝毫不敢放松,又攻出数招。她的鲜血仿佛是一种催化剂,那种血腥的味道更激起了寒江雪的血性,她疯狂地一掌接一掌地拍着,掌风暴雨般攻向老板娘,纵然现在她出招不稳,老板娘也已经渐渐不是对手,命在顷刻。
      寒江雪也想控制,但是体内原初的血性让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突然,一种莫名温柔的力量总寒江雪的后心传到她体内,使她真气百汇都说不出的欢畅,她知道这个人必定是李玉凉。只有李玉凉才能给她这种绝世的温柔。
      李玉凉的双手轻轻地扶在她的“璇玑穴”上,寒江雪只感到头脑一昏,就晕了过去。
      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叫醒了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昏了多久,只知道一刹那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但是她没有泪水,她是从不流泪的。
      寒江雪硬逼着自己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李玉凉那落寞的脸。他将寒江雪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一刻,他已经比谁都满足。
      寒江雪猛然挣脱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腕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并且已经用纱布缠好。而李玉凉的右手也是一样。
      她实在想不通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昨夜的事她依稀记得,现在老板娘在哪里?
      李玉凉永远都不会直接告诉寒江雪她想知道的,他只是很落寞地笑笑,眼神中有种让人心碎的伤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挣脱?因为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谁,知道我不是许孤扬?”
      寒江雪不置可否,也许换做几天前,她宁可让这个男人抱着自己,她的一颗心,都只为了许孤扬。从没有,也许永远不会,留一个位置给李玉凉。
      李玉凉不知是伤感,还是失望,还是悲哀,但是他的所有情感,都深深的隐藏在落寞的眸子中。寒江雪什么也没有说,她一步步地向山外走,突然,她转过身,冷冷地道:“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李玉凉笑着道:“我没有跟着你,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只是刚好碰到,我又不忍心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寒江雪冷声道:“昨夜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斗下去,死的也必定不是我!”
      李玉凉深深地叹了口气,落寞的看着远山苍茫,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死的究竟会是谁?是谁呢?”他这种时候,就变得很安静,仿佛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他还是他,与世隔绝,超然世外。
      寒江雪没有打算把话题停在这里,她接着道:“你不许再跟着我,你知道,你无论救我多少次,我也不会领你的情。”
      李玉凉突然纵声大笑,道:“我如何不知道你不会领情?你是一块冰,你什么时候有过感情?你这一辈子就为了一个许孤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很多人在一直为你?比如说你的父亲?他为你做过什么?你知道?”
      寒江雪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见过李玉凉这样。他总是那么落寞淡定,仿佛将天地都不放在心上。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似乎很了解寒江雪,甚至知道一些寒江雪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寒江雪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说,你知道些什么?我父亲为了我做了什么?” 李玉凉发狂似的冷笑,他始终没有说话,话说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他眸子中有种极端痛苦的神色,他想说出来,但不知道是什么禁锢着他,他没有勇气说出那最后一层真相。
      寒江雪默默地松了手,不管怎么样。李玉凉都不会害她,她有自己的直觉,这个男人爱她,胜过许孤扬。
      她不禁开始想,许孤扬究竟爱没爱过自己?若是爱过,为什么却如此轻易的将自己的性命葬送给柳飞燕?若是没有爱过,那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共同在金楼里度过了多少个红烛相对琴瑟相谐的日子?
      因为他认定这是一种宿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心究竟是不是在爱着寒江雪。他只知道,这个小师妹从小就爱着自己,她聪慧,美丽,武功高强,是天下都倾慕的人中凤凰。而他,是天下一品的男子,是武林的至尊。这样的一对男女,难道不是天生一对?他何必还要苦苦去考虑自己爱不爱她?
      无论怎样,他必然是要娶了师妹为妻的。
      寒江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没有再看李玉凉。李玉凉也知道寒江雪必是要走的。他最终只是道:“无论你走到哪,我都会随着你,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为什么?”寒江雪紧紧地盯着他,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玉凉的心,你真的不明白么?”他落寞的脸,霎时间无比的温柔,柔得让人醉在里面。可惜什么样的温柔,也无法化开千年的寒冰。
      寒江雪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颤了颤。她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爱,哪来的生死相许?
      但是她已不能接受,大步走了出去。李玉凉的神色很痛苦,但是看着寒江雪的背影,他的眸子依然温柔。
      爱上了她,有什么办法?看着她,是不由自主的包容。
      寒江雪没有回头,她选择了一条路就会勇往直前,她也不会给自己留回头的路。
      她就一直这样走着,并不着急也并不缓慢,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却也很稳。
      经过了昨天晚上,她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她又不自禁地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虽然疼痛,却有种清凉的感觉,可以浇熄她所有的不安与暴戾。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了一个上午,天竺崖已经立在眼前。他不是金楼,却仿佛是另一座金楼。高大,庄严,带着藐视一切的傲气与傲骨。这里让寒江雪不由自主地想到金楼。今天,寒江雪和天竺崖必定有一个要毁灭。
      她一竦身,一团烈火飘上了天竺崖。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不要再走了,再走下去你一定会后悔。”
      寒江雪没有回头,她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个人仿佛都阴魂不散。她是漠北客栈的老板娘。
      但是她的身份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否则又怎么能接得住寒江雪十招?她的功夫,绝对可以位居天下十强。她虽然没有回头,但脚步已经凝注,冷声道;“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好事?你究竟是谁?昨天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老板娘口气带着几分焦急,不知是杂糅着焦急还是无奈,“你不能再走下去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寒江雪猛然转过身,大声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和李玉凉又是什么关系?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却唯独想要瞒住我!”
      老板娘此刻竟不敢面对她的眸光。她微微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极为浓密,到也颇为动人。虽然这幅神态远没有她平日的妩媚风流,但却别样的动人心魂。她想了很久,轻声道:“你早晚会知道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寒江雪狠狠地盯住他,怒道:“既然每个人都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还偏要告诉我?既然告诉我了,为什么不全讲出来?”
      她说完已经不再理会她,转身而去,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再想听,也不再想知道。
      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娘竟然又出手,她明知道自己不是寒江雪的对手,却总是不肯罢休。她,究竟在阻拦什么?
      寒江雪头也没回,手臂已经夹带一股罡风狠狠扫开,老板娘勉强的躲开,神态已大是狼狈。但她却仍旧不屈不挠,猱身又上。仿佛拼命一样。
      寒江雪没时间和她纠缠,此刻她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江无影,快点报仇。唯有速战速决,她手上加了两分力气,又是一掌扫开。
      这一掌她已经使了五层力气,烈火寒冰的独到之处方才彰显。她整个人都在拼命燃烧,但是那种阴寒却让人心都冻结。
      这一招她万万是躲不开的了。但是那一瞬间,老板那的脸色却无比的安详,目光竟带着一种渴望。仿佛就算是死了,她也完成了今生的愿望。
      这种眼神,本不该是一个临死之人应该拥有的。就是这种眼神让寒江雪猛然收住了手。在她没有揭开这个谜团的时候,她不希望杀错人。
      寒江雪武艺绝顶,但这一掌力气极大,即便是她及时收回,余力仍是狠狠地扫在了老板娘的身上。她一声惨呼,人就笔直地从山崖上坠了下去。
      寒江雪一惊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袍袖翻飞。火红的绮罗紧紧地绕住老板娘,她周身用力想将她提上山崖,却只觉得后心冷风阵阵,竟有人对她暗下杀手。
      寒江雪已经不及细想,出招将来势荡开。但是下盘已经不稳,整个人也向山崖滑去。她冷汗涔涔,本料再也没有获救的可能,那股曾经给过她无数希望的温柔的清风又将她拦住,她只感觉到身子一轻,就被吊在了山崖边上。
      她的右手还拉着老板娘,腰间缠着一条白色的丝带,丝带的另一端绑在一个人的手臂上。他一个人支撑着两个人的身体,但仍旧落寞而淡定地站着,看不到丝毫的惊慌。
      这个人,当然就是李玉凉。无论发生什么大事,他都能处之泰然。因为他早已将这个世界抛弃了。
      寒江雪迎着日光,看着天竺崖上的两个人。艳阳照着另一个人的脸,那洁白如冰玉的肌肤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风姿绰约,仪态万方。用尽天下的词语也描绘不出这个人的美丽。
      除了苏叶泠还会有谁?谁有那仙子一般的容颜?
      寒江雪却觉得这张脸很是诡异,因为她知道刚才偷袭她的人正是苏叶泠。若是没有李玉凉,恐怕寒江雪和老板娘都要葬身在天竺崖。
      寒江雪咬着牙,她在等待苏叶泠自己说出这个秘密。苏叶泠看着李玉凉,眼神不知道是爱是怜还是恨?
      女人只会对一个男人有这种眼神,没有爱哪来这复杂的情感?寒江雪对许孤扬又何尝不是?
      她柔声道:“李玉凉,到现在你还是要救寒江雪,可是你知道你这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或许她就这样死了也远比知道了真相要幸福。”
      李玉凉淡淡地笑着,道:“我想做的事,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也知道,你杀了寒江雪我会让你付出怎样的代价!”
      苏叶泠绝美的面容开始扭曲,她恨声道:“你以为你可以带着两个人和我动手?你这样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李玉凉依旧淡淡地道:“我知道,但我可以试试。”
      “为了寒江雪?”
      “不错,为了寒江雪,我什么都可以试试。”
      苏叶泠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但她又突然从后面狠狠地抱住了李玉凉,她柔软的身躯靠在李玉凉的身上。冰凉的泪水已顺着他的背脊流下。她的一双柔荑是绝美的艺术,此刻正紧紧地抓着李玉凉不放。
      她不想放开她,她不想承认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
      “玉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可以放了寒江雪,只要你带着我远走高飞,好不好?玉凉,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我这么美,你不爱我么?”
      李玉凉没有动,只是他的手仍旧紧紧的抓着那条白绫,只有这绫上的人才是他心的归宿。
      苏叶泠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冷淡,他似乎生活在一个与苏叶泠完全隔绝的世界里,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独自望着苍茫红尘,带着鄙睨的神色。只有看到寒江雪,他才会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一线生机。而苏叶泠在他面前,还不如说只是一个死人。
      她绝望地放开了李玉凉,一步步地后退,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她深爱却永远都不能理解的人。突然她发出了一阵狂笑,厉声道:“很好,那我就让你一生痛苦!”
      说完,她一只手突然扼住白绫,对李玉凉道:“你不要动,你一用力我就立刻搅碎白绫,让寒江雪去死!”
      李玉凉的淡定不再,竟也会变了神色,他果然没有动。就在他稍一犹豫的时候,苏叶泠已经把李玉凉的两处穴道撞中。李玉凉只感觉到双手一阵酸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白绫。
      他的面目不知道是惊恐还是伤痛,眼睛注视着向下坠去的寒江雪。谁知苏叶泠却突然伸手,将白绫赚在手里。凝住了真气。
      苏叶泠用尽全身气力,猛然加劲,一招“极目藏波”双手一抖将寒江雪和老板娘都带了上来。原来看似弱不禁风的苏叶泠,竟有这样的一身功夫。
      她绝不是别人想的那柔弱的冰雨泉大小姐,也不是那所谓的只能用来观赏的天下第一美人。她的人,除了美丽远远还有很多。有她的爱也同样有她的梦想。
      寒江雪没有想到苏叶泠会救他,难道她有恃无恐,不怕自己对她出手?但是他凭她的武功,若想与寒江雪一争长短,希望依旧是微乎其微。
      寒江雪把老板娘放在一边,盯着苏叶泠,她没有说话。
      苏叶泠道:“我知道你不会救李玉凉的,因为你救了他,他就和你身边的这位老板娘一样,绝对不会让你去报仇,却还要打着一个怕你出事的幌子。”
      寒江雪果然迟疑了。她静静地听着。“你去吧,我希望你去找江无影,这样你至少还有死的机会。”她说完,双手轻轻而温柔地抚摸着李玉凉的脸颊,她的动作是那么美丽,手指是那么温柔,但是寒江雪只觉得毛骨悚然,无比的恐怖。
      苏叶泠抚摸着他的脸,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道:“你也知道我有多爱李玉凉,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他的。去报仇吧,只有我才肯让你做你想做的。”
      她说完,寒江雪果然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那团烈火仍然选择在尘世中燃烧,她绝对不会放弃燃烧直到自己完全化为灰烬。
      看着她的背影,老板娘突然放声大哭,那种悲痛绝对不是寻常人能感受到的。只是当每个人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都会不由自主的痛起来。而且是很痛很痛。
      她压抑了很久,这声大哭显得那么突兀和无奈,但又仿佛是早已注定的事。
      李玉凉叹了口气,他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想看,但是他已经发生了,。不看又有什么用呢?最终也没有办法挽回。
      李玉凉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他知道他的心正在滴血。
      他什么都可以面对,唯独不敢面对他爱的女人。她的喜,她的悲,她的快乐伤痛和幸福,都是李玉凉悲喜的来源。
      寒江雪仍然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走得很无力,但却很坚定。天竺崖上是一大片的花海,鲜艳绝伦。最令人惊奇的,是天竺崖的花是金色的。
      这里不是金楼,但仿佛与金楼有种不可分割的必然联系。天下最干净纯洁的东西就是黄金,而天下最干净纯洁的颜色就是金色。
      但是寒江雪对这种美丽丝毫没有怜惜,因为她知道这美丽背后隐藏着一个恶魔的灵魂。她突然出手,烈火般的掌风带着寒冰的凛冽送了出去,刹那间金光四散,金花被打得支离破碎,一片狼藉。寒江雪一声大吼道:“江无影,你给我出来!”
      天竺崖上仍一片寂寥。没有任何回应。寒江雪没有思索的余地,她猛然冲了进去,就算摧毁整个天竺崖,他也要江无影付出代价。
      突然,她听到天竺崖上传来一声大吼,仿佛是野兽发出来的声音,一团黑色的影子一闪,就向岩石深处隐蔽。寒江雪目力极强,她只是一扫便知道了那影子的方位,当下也追了过去。
      寒江雪看着那人的背影,头发散乱,衣衫破碎,他手中不知抓着一个什么东西,从背后看来当真不知道是人是怪。寒江雪本是一个很胆大的人,此刻竟不由得心底发寒,但是恐惧并不能阻挡她的脚步,因为仇恨支撑着她整个生命。
      那人一路狂奔,寒江雪紧追不舍,直追了两三里路,那人口中的哀嚎声音越来越胜,就像是一只充满野性的猛兽。那种声音是对暴力和血腥的渴望,似乎想要吸尽鲜血,希望屠戮整个天下。
      这种叫声寒江雪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什么时候这声音也在自己的口中发出过。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对暴力和血腥虐待的渴望,但是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来。这才是真的人性。
      寒江雪没有和他交手,但是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哪一战是在这种暴力心里中开始的。他的叫喊仿佛也是一种挑衅,在这种叫喊中寒江雪更要保持清醒的状态。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追逐,寒江雪发现他的轻功竟然在自己之上!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在江湖上崛起?金楼的轻功已经独步天下,寒江雪更是个中高手,世界上还有几个人能胜的过她?
      江无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但是既然他有这样的功夫为什么不索性也和寒江雪一决高下,为什么却仍要躲着她?莫非他是在耗费寒江雪的体力?
      她已经发现,这个人在和她兜圈子。在不到一个时辰里,江无影已经和她跑了数百圈,而无非都是在天竺崖一周而已。
      但是江无影此刻竟丝毫没有疲惫,反而越跑寒江雪感觉到他的杀气越胜。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样浓的杀气,这仿佛不像是人发出来的。而是一只极端饥饿的野兽。
      寒江雪已经感到他现在快要疯狂,可是他既然有这样的杀气,又为什么要躲着寒江雪?要知道,高手对决,谁的杀气更胜谁的胜算就要更多一些。
      寒江雪静静地转回身,她知道再这么跑下去自己就算力竭而死也追不上江无影。她反其向从后面包抄过去。而江无影竟没有发现。
      这断不是一个高手应该会做的。何况是江无影这样天下无双数一数二的邪王?因为他此刻已经疯狂,他只想要杀,杀尽天下所有的人,甚至要让自己也在这鲜血中溺死。
      寒江雪没有动,她只需要站在这里,江无影就会自动来到他的面前。
      她果然没有想错,一个野兽般的身影已迎面向她跑来,寒江雪此刻终于看清,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木剑。与其说是木剑,到不如说是木棒,因为它已经很久没有修理,看来已经很顿了。
      这木剑也能杀人?江无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用一个看来已经毫无用处的木剑做兵器?他是已经不屑于用剑,还是已经不能用剑?
      他看到寒江雪烈火般的袍子,又是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他拼命地抑制自己,执剑的手开始颤抖,他苁蓉的头发挡住了整个脸,但却能看见他森然的牙齿。
      他整个人就是一只嗜血的狼 。寒江雪感到心惊胆寒,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有这样的血性。但是她没有放弃,就算是死,也不能熄灭仇恨的火焰。
      寒江雪凝了真气,烈火般的气息在她四周燃烧,她可以感觉到江无影的杀气也越来越浓,是那种人类想像不到的杀气。
      但是江无影却选择了逃避,她看到寒江雪的双手,瞳孔不停收缩,森然的白牙不住抖动着,又发出了一声可怖的哀嚎。他猛然转回身,他不想和寒江雪交手。
      寒江雪又怎么能让他逃掉?她的烈火寒冰掌就像一道厚厚的的城墙,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分明将江无影围在其中。最终,那股杀气终于呗寒江雪的气焰激发,江无影猛然挥剑,这一剑势如破竹,带着吞灭天下的气势。这股力量仿佛凝聚了人类最原始的对血腥的渴望,也凝聚了江无影的全部力量。
      没有几个人在临敌时能使出所有的力量,除非是到了拼命的时刻。或者是有着极大的仇恨,但是江无影不,他就是一只嗜血的狼,无论是谁,到了他的手里就像是他的猎物,他用尽一切残忍的手段要将猎物撕碎。
      但是寒江雪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极端的痛苦,仿佛他并不想这么做,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主宰着他,使他无能为力。
      剑影与掌风已要相交。这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寒江雪和江无影必定要有一个人今天死在这里,走不出天竺崖。
      寒江雪没有害怕,也没有后悔,她感觉到无尽的满足,她感到自己死而无憾。
      江无影却害怕了,他不仅仅是害怕,而且是痛苦,无奈,挣扎,悔恨……一切人间最痛苦的感情杂糅在他的心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又岂是言语能说得出的?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掌风和剑光却突然都转移了,都重重的,不偏不倚的,全力的打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汪大海,吸收了所有的残忍和暴力。
      紧接着,一口鲜血从那人的口中喷了出来,艳红绝伦,带着最动人最鲜艳的颜色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一样喷在了江无影的脸上。
      这口鲜血带着灼热的温度,那血腥的气味让人窒息。但是它看起来又是出奇的美,就像的一缎丝绸,一抹胭脂。
      鲜血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江无影颓然倒地,似乎这鲜血已经消磨了他所有的力量和意志,他已经不再带着不可一世的杀气,不再带着狼的敏锐,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麋鹿,软弱地伏在地上,不断喘息。
      寒江雪惊呆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李玉凉。她想不到他竟然能自己解开穴道,竟会用这么蠢笨的方法阻止她和江无影交手。而李玉凉让她想不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依旧很落寞。脸色苍白,唇边还带着鲜血艳红的颜色。但是他却仍是笑着的。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夺去李玉凉的笑容。只是他笑得很落寞,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寒江雪知道李玉凉万没有活的可能了。她的烈火寒冰掌已经使到了极至,没有人能在这一掌下生还。何况还加上江无影的一剑?那带着肃杀的杀气,野兽气息的一剑?
      寒江雪却没有扶起他,她内心深处仍然不相信自己会欠了他一条命,并且今生一定是还不起的了。她甚至骗自己李玉凉还能救得活。
      李玉凉也没有怪寒江雪,他似乎知道寒江雪一定不会扶起他。他总是这么了解她,他已经将她看透了,所以李玉凉对着这个冰冷女人的时候,总是感到无尽的怜悯。
      寒江雪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报仇?何况你凭什么以为斗下去死的一定是我?”
      李玉凉淡淡地看着她,寒江雪突然听到一声大哭,她转过身,看到的竟是一身火红的老板娘。她的妖娆美丽已经不再,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妇。尤其是她眼中的苍老和绝望。
      她拼命地跑,跌倒了再爬起来,她已经顾不得脸上有多少泥泞,有多少鲜血,任凭它们混在一起。她的头发上全是泥水,不住地顺着肮脏苍白的脸滴下来。她的双手也已经伤痕累累,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跑到江无影的身边,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失声道:“放心,没有事了,你不会有事的。。。。。。。”寒江雪发现她流下的竟是欢喜的泪水。
      她为什么会欢喜?李玉凉已经要死了,你为什么要欢喜?此刻寒江雪心中竟会莫名的愤怒,莫名的痛苦,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因为李玉凉,她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李玉凉的啊。
      “滚开!”寒江雪一声怒吼,她踢开了老板娘,这一下是她愤怒的力量,老板娘的身子凭空飞了起来,她的唇边已渗出了鲜血。但是老板娘并没有生气,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江无影,冲着他笑。她哭着冲他笑,捋着头发冲他笑,仿佛这天底下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寒江雪也想扶起李玉凉,哪怕是冲着他笑一笑,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她只是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李玉凉看着她的脸,眼中有着绝世的温柔,笑得仍是很落寞,他轻轻地道:“我是都该告诉你了。因为你报错了仇,你的父母并不是江无影杀死的。,杀他们的人,是我!”
      寒江雪仿佛击了一个晴天霹雳!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杀了她父亲的人竟然是李玉凉?不可能,分明是他父亲亲口告诉他杀她的人是江无影,李玉凉又怎么会有那样高的武功?若是他真的有那本事,为什么在江湖上如此默默无闻?
      “我不信,我不信!”寒江雪一部部地后退,浑不知后面已经是万丈悬崖,她快要发疯了,她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去死,再也不要见这个人!
      李玉凉怜惜地看着她,眼神对她温柔,但很难掩盖他内心的痛苦。“你可知道,这个江无影是谁?你去看看他的脸。。。。。”
      寒江雪不想再听下去了,但是她又不得不听下去,她知道这里面有一个惊人的秘密,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秘密。这不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么?为什么将要找到的时候她却如此的害怕?只因为她知道这个真相她难以接受。
      但是她还是做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绝不会惧怕危险和伤害,所有的伤害她都要勇敢的面对。她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人。但其实她最脆弱,当伤害真的发生了,她把所有不能承受的痛苦藏在心里。她一刀一刀割碎自己的心。
      寒江雪撩开江无影的头发,他也没有反抗,此刻他就像一只失去了战斗能力的野兽,变得颓废不堪,任人宰割。老板娘看了看她,也没有阻拦,但是她神色也很痛苦,她似乎知道这个秘密谁知道了都会难以接受。
      寒江雪的确已经疯了,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谁又能接受当年纵横江湖惊才绝艳的许孤扬,会变成今天这幅浪人的模样?
      不错,面前这个人是许孤扬,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英俊潇洒带着傲然一切的气势的许孤扬,他现在是一只垂死的野兽而已。
      寒江雪毕竟是寒江雪,她看到此生最在乎的人这般模样,仍然强自忍住了伤痛,带着所有的疑问看着李玉凉。李玉凉也一定会说,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寒江雪知道了真相才会幸福,只要寒江雪好一切都无所谓,即便她恨他,希望他死,甚至杀了他也无所谓。
      “这个人是许孤扬,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你可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可知道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寒江雪没有插话,因为她知道她不说话李玉凉反而会把真相说的更快一些、
      李玉凉果然没有令她失望,他接着道:“许孤扬并没有辜负你,也并没有娶柳飞燕为妻,而柳如天的死也绝不是为了让柳飞燕能入主金楼嫁给许孤扬为妻,只不过是天狼门的一个阴谋,他们的目的的向许孤扬下血咒!”
      寒江雪的指甲已经握紧,没人能明白他此刻的愤怒,李玉凉却很平淡地道:“你应该知道,我、柳飞燕。苏叶泠,我们都是天狼门的人。我们利用许孤扬对柳飞燕失去防备的时候,为许孤扬下了血咒,使许孤扬变得嗜血成性,变成了一个杀人魔王。许孤扬出了金楼就犯了一连串的惨案,最终他害怕自己再造杀虐,只有隐姓埋名,将自己封锁在天竺崖。但许孤扬不死,就永远是天狼门的心腹大患。但是天下又有谁能杀得了许孤扬?”
      他说完,含笑望了望寒江雪,他此刻的五脏六腑都已经震碎,他忍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但是他的表情已然平静,竟还是笑着的。
      寒江雪一步一步地逼向李玉凉,现在这个她曾经很在乎、曾经以为是自己恩人的人竟忽然变成了自己的仇人,她却可以一瞬间接受,因为寒江雪毕竟是寒江雪。
      李玉凉道:“你不必动手,我也是要死了的。”寒江雪呆了一呆,这个人毕竟曾经拼死救过自己,他对自己的感情绝不是假的,他既然敢承认这一切,当然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她看着李玉凉,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李玉凉道:“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想杀许孤扬,天底下也许只有你寒江雪做得到。所以我们令柳飞燕偷走了金剑,一路上处处让你以为是许孤扬要杀你,激起你的愤怒,我杀了寒战飞,却假冒江无影,引诱你上天竺崖,又在半路上用蝙蝠对你下血咒,让你变得嗜血成性,最终与许孤扬同归于尽!”
      果然是一套完美的计划!原来这一切都在苏叶泠和李玉凉的掌控之中,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他们手中的玩物。寒江雪才明白,知道真相的只有老板娘一个人,所以她一路上处处阻拦,目的竟是为了救寒江雪!
      敌?友?谁又分得清?包括李玉凉,他究竟是敌还是友?寒江雪到现在也说不明白。
      原来那晚在天竺崖下偷袭她的黑影竟是下血咒的吸血蝙蝠,老板娘只不过是要救他,那么她的血咒。。。。。。
      李玉凉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淡淡地笑道:“我下的血咒只有我的鲜血才能解,现在许孤扬的血咒也被我适才的一口血解开了。”
      血咒只有鲜血才能解。原来,那天李玉凉救了她后是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输入到寒江雪的体内,难怪她的手上会莫名地出现了一道伤口。
      寒江雪看着李玉凉,眼中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色,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是该恨还是该感激,他是救过自己,但若不是他,又哪有这么多的事情?也许现在她还和许孤扬双双住在金楼,享受人间最美好的爱情。
      寒江雪的声音变得很冷漠,她淡淡地道:“我不会感激你的,这一切都是你做出来的。我只会恨你!”
      李玉凉仍旧落寞地笑着,道:“我知道你恨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在乎过我,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李玉凉走到今天还不都为了你寒江雪?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狂笑得流出了泪水,但笑声却断断续续仿佛没有了力量,他的内脏这一笑更是碎得无痕。鲜血又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许孤扬却突然发话,他解了血咒,又回复了那傲视天下独一无二的气概,朗声道:“江雪,你不该恨他,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你可知道他又是谁?”
      寒江雪也突然变得莫名地激动,失声道:“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们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傻子!都给我说出来!!!!!” 她一声狂吼,狠狠地抓住许孤扬的衣领,大叫道:“许孤扬,你还知道什么,。你给我说出来!”
      许孤扬看着寒江雪,李玉凉的眼神是爱是怜,而许孤扬的眼神是爱是知。他柔声道:“江雪,你还记得小时候除了我,师父还有一个徒弟,你的二师兄吗?”
      寒江雪松开手,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她全没有将这个二师兄放在心上过。
      李玉凉哈哈一笑道:“算了,她那时只有七八岁,怎么记得?”他嘴里这样说,双眼却已出卖了他。那是说不出的绝望和伤心。
      她是还小,但那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许孤扬,并且就一天到晚穿着红衣服吵着要嫁给许孤扬了。
      她的眼里,就只有许孤扬,现在又何尝不是?也许她也给李玉凉留了一些位置,但已经太晚了。
      许孤扬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师父本来就想要在我们两个当中给自己选一个乘龙快婿,他也知道我们两个必有一个人会是将来主宰天下的人中之龙。。。。。”
      “不要说了!”李玉凉突然插断,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许孤扬,你何时这样婆婆妈妈?”
      寒江雪冷冷地盯着李玉凉,直到他将死,寒江雪也没有给他一点温柔。李玉凉却明白了寒江雪的心思,他只有苦笑着,看起来是这么的落寞。
      许孤扬就像没有听到看到他们一样,依然道:“师父也已经看出来,我们俩个人资质算来,自然是李玉凉要好一些,本来有意让二师弟掌管金楼,做他的乘龙快婿。”他说到这里,嘲讽地笑了笑,道:“可谁知道本来很完美的事情,上天却偏要开个玩笑。”他转过头,看着寒江雪,目光有些温柔又有些骄傲,道:“寒江雪,你小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固执,你偏偏要去喜欢我,偏偏一眼都不肯看那个武功胜我百倍,那个俊美不凡的二师兄!”
      寒江雪知道,他说的自然是李玉凉。可是有什么办法?喜欢就是喜欢,此事无关他有多好,只是谁也不可能替代许孤扬在寒江雪心里的位置,即便现在她满心都是对李玉凉的愧疚和感激,这种感激竟然连她的仇恨之火都已熄灭,但是他仍然无法替代许孤扬。
      李玉凉也笑了,他这一笑包含着和许孤扬同样的感情,是自嘲,也是无奈,老天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许孤扬道:“可是,师父做了一个他此生最错误的决定,但是只是因为他爱你,爱你又有什么错呢?师父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他当然要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你!”
      他说到这里,李玉凉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色,仿佛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这种痛苦可以让所有看到的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李玉凉是多么的落寞淡定,他怎么可能如此痛苦,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怎么会这么痛苦?因为他唯一与尘世的牵扯就是寒江雪。
      许孤扬却没有因为他的痛苦停下来,他不会让李玉凉再独自一人承受下去了。李玉凉承受和背负的已经太多,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他承担的。
      许孤扬接着道:“师父太爱你了,所以她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将二师弟打下山崖,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因为他希望你嫁给我,希望我主宰金楼,但他知道二师弟生性好胜,他天资又是世间罕见,怕他日后找我们的麻烦、、、、、、怕我做不成这天下第一、、、、”他说完,突然仰天长啸,那笑声却听起来是如此的凄寒。
      寒江雪不敢相信,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若说她还能相信谁,那么这个人就是许孤扬。她知道许孤扬一定不会骗她的。她也想到了为什么李玉凉那么激动的问过她:“你知道还有很多人在为你吗?你可知道,你的父亲,他又为你做过什么?”
      她知道了。但她宁愿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害死了另一个人。但是她有错吗?她的心就是爱着许孤扬的啊!许孤扬有错吗?没有,李玉凉就更没有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受害者,就算他杀了寒战飞也只不过是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那么错的是谁?也许错的是寒战飞,但是他只是太爱自己的女儿了,爱一个人有错吗?就算是有错,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忍心去追究这个老人的过失。
      谁都没有错,错的也不会是天。天永远都公正,他永恒的地主宰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更不会因为你怪他错了就改变些什么。
      李玉凉的心已经死了,现在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许孤扬也为他说完了,没有说的他相信寒江雪也想了明白,他坠下山崖自然是被天狼门所救。他也很重恩怨,他今生都是天狼门的人。
      当一个人不想活了的时候,那么谁也救不了他了,李玉凉感觉到身子越来越沉,但是那五脏六腑中撕心裂肺的疼却不再那么明显,他说不出来的舒服,于是他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最后,他又看了一眼寒江雪,他仍然留恋。但是到最后,寒江雪的表情依旧是冷冷的,她没有给过李玉凉一丝温暖,为什么?为什么李玉凉要爱上了她?他不是在自己找晦气?
      自己找晦气的人都是活该受罪的。但谁又知道寒江雪心中现在有多痛,那团烈火在她冰寒的外表下、在她的心里燃烧!
      她整个人都已经要燃烧!
      她亲眼看着李玉凉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双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今生今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寒江雪,但是他从没有看过寒江雪对他笑一笑,甚至是温柔的看他一眼。
      突然,一声大叫打破了寒江雪滴血的心,她看到了苏叶泠。
      “不!”苏叶泠疯狂地跑着,她的头发很蓬乱,完全不再有昔日的妩媚。她已经不是那个儒雅的天下第一美人,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只像极了骷髅的疯狗。她瘦骨嶙峋的双手撕扯着头发。拼命地跑过来,抱住了李玉凉,将脸庞帖在他的脸上。但是李玉凉没有任何反应,今天他才真正与这个世界彻底的隔绝了。
      苏叶泠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洒落在李玉凉的脸上,她绝望地叫喊,但只换来了一声声的回音。苏叶泠却突然平静了,当一个人痛苦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反而会变得平静。
      因为这样的痛苦已经发生了,世界上有什么样的痛苦不能承受?
      苏叶泠抬起头,迎着如光,她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了,又回复了往日的光彩和美丽。绝美的脸上竟闪烁着幸福的神色。她抬起手,捋了捋头发,看起来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风华绝代!她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没有人能和她的美相比,那一双柔荑就像两块羊脂美玉。
      她抱起李玉凉,淡淡地道:“现在你属于我了,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去,那里没有寒江雪,也许你就会爱我了!你说是不是?”
      李玉凉的唇边带着笑,他死时仍是那么落寞淡定地笑着,仿佛什么事都不可能影响到他。但此刻,寒江雪却觉得这笑是在说:“好的。”
      苏叶泠抱起他,突然一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老板娘发出了一声惊呼,但是许孤扬和寒江雪都没有动,也没有阻拦。
      他们早就知道了苏叶泠会这么做。但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好?谁都看的出来,苏叶泠此时真的是幸福的。
      只要幸福,活着和死了一样。不幸福的活着又怎么比死了好?
      寒江雪转身看着许孤扬,他们仿佛分开了很久很久,但又仿佛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只是她总觉得两个人中间隔了点什么,有什么解不开的锁。寒江雪困在里面,许孤扬在另一面,但绝不是外面,他们都在里面。但却不在同一面。
      她知道,他们回不到过去了。永远都不可能。她冲着许孤扬笑了,她看着他的时候依然温柔。但在许孤扬的心里,她就是一块冰,只有许孤扬能做融化她的烈火。但在李玉凉的眼里,她是一团火,他宁愿做扑向她的——飞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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