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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盛夏，夜来得很迟，我拎着购物袋从超市走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未全黑，暮归的车辆连成河流，一直通往视线的尽头。
“别不吃晚饭，你已经够瘦的了。”黎华在电话那头嘱咐道。
“花样滑冰就是要控制体重，没办法。”
“你这小身板子，不吃饭哪经得起每天这样消耗。”
“你放心啦，我买了好多蔬菜水果，回去做个沙拉吃，别的我也不会做。”
他在那头咯咯轻笑，我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他迷人又狡黠的样子。“想吃什么先攒着，回来做给你吃。”
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抬头看到月亮在天空中弯出很美的弧度。是细细的上弦月，像极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他正在别的城市做通告，这样的相隔两地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平常，可是不知为何，两个人却比从前愈加缱绻难分。
“方若绮。”
我应声转头，不期然地对上那双深如大海的漆黑眼眸。剑眉星目染上夜色，棱角都变得温柔。
“林立翔。”我下意识地回应他，才发现时过境迁，我们竟要连名带姓地称呼对方。
他走到我的面前，大方地向我提出邀请：“一起吃晚饭吧？”
分手之后，我们甚至不曾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上一句话，我对他如此坦然的态度感到意外，但还是果断拒绝：“我已经买了晚饭了，改天吧。”
转头要走，他的话却让我停下脚步：“我过两天就走了。”
“去美国？”我回过头来问他。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了，这几天的娱乐新闻都聚焦在他身上。曾经一夜爆红，又迅速跌入低谷，重新走红后却又选择远渡重洋，开始新的事业……林立翔并非演艺圈最出名抑或最成功的一个，但他的经历足够传奇。
他点头，眼里有期待：“下一次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所以能不能一起吃顿饭？”
我敌不过他的诚恳，终究答应。
他换了一辆宾利。很久以前我习惯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他的侧脸，那个轮廓我曾经闭上眼睛都能清晰地描绘，如今却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我们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车不紧不慢地在车河里行驶。
直到下了车，我才认出来，那是我们曾经经常来的一家火锅小馆。那条街从前略显荒凉，如今成了一个文艺街区，周围多了很多独具特色的小店。
火锅店却难得地没变，老板娘与我们相熟，一边打着招呼说我们好久不来，一边轻车熟路地将我们引到熟悉的包厢。
我喜欢的食物一样样上桌，锅里的汤突突地冒着泡，热气氤氲，模糊了对面人的脸。
“你还是跟黎华在一起了。”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他看出我的戒备，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事真的是注定的，那时你坚决地否认，可最后，还是他。”
“我跟他是后来的事，之前根本没想过。”
“你没想过，可是他想。那次在家门口遇到你们，我一直都记得他的眼神，我是男人，知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
“那你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吗？”我看着他疑惑的目光，继续说，“就是古芊菁对你那样的。”
他的眼里掠过很多情绪，似惊讶，似不解，又似失落：“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但是PSTV后台的那段录音，你听起来的确很关心她。”
“这和我跟她的关系好不好无关，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像从前的我一样傻，人在遇到与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的时候，会本能地同情。”
他自嘲地笑道：“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已经无法挽救了。”
我不置可否：“我们刚在一起那会儿，你在民歌餐厅驻唱，最快乐的事，就是得到客人的称赞。那时你说，假如将来能发一张专辑，能买一间有隔音琴房的房子，人生就完美了。后来你发了好几张专辑，在最大的体育场开过演唱会，琴房里摆着各种你喜欢的乐器，可是你还是觉得不够。”
他的筷子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然后极慢地从锅里夹出一片肉，低头吃掉，良久，才重新抬起头正视我：“若绮，人是会变的。”
火锅还是一样的味道，人却已经面目全非。我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瞳，再也找不回它当日的模样。记忆中那个执着地唱歌的男孩子，最后也还是被名利的漩涡吞没。
“可是，”他又慢慢地开口，“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变过。”
他凝视着我，那目光将我带回时光的彼端，在最单纯的年华，一眼仿佛就能看到一生。
我收回视线：“已经到了这一步，何必再自欺欺人。”
“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再骗你。”
“那么古芊菁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有时候要获得一些东西，就必须要妥协，我只是选择了屈从于现实。”
“你一点都不感到愧疚。”
“愧疚感只会阻碍自己的发展，如果我愧疚，就不会有今天。”
“如果我是古芊菁，现在只想狠狠地给你一巴掌。”
“你不是她，你在我心里，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可你一样借我炒作，一样找狗仔来跟我，你对我和对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我没有找狗仔队来跟你。”
“是吗？不过无所谓，”我站起身，“谢谢你今天邀请我吃晚饭，让我真正了解现在的你，也更庆幸自己早已离开了你。”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被他握住：“若绮，留下来，吃完这顿饭，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决然地抽手，“我没胃口，也没有任何东西需要与你一起缅怀。我诚心地祝你在美国发展得好，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被你利用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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